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15章 陌生的世界

我料到黑猫对我的回应必定会有一点诧异，果不其然——他的眉头迅速向上一挑，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继而隐晦一笑，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般。

“那必须是个好去处，否则我会向你推荐吗？不过现在却不是和你详谈的时候，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前往那个地方的，你得先好好休息，恢复一下自己的身体。”

说罢，黑猫又回过头在玫瑰女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玫瑰女王才朗声道：“既然一切都有所定论，那么便就此结束，都退下吧。青明，你留下。”

“是，女王大人。”青明还纹丝不动地趴在地上，听到玫瑰女王的吩咐后头也不抬地迅速回应着。

我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着实让我有一些反感，外加上她之前诱骗我的行为——整个形象在我这里已没有一点好感了。

后方墙壁上的猫群在得到命令后便逐渐四散离开，那空出来的褐色墙壁颜色才使我发觉——刚才那黑压压的一片竟然全都是这位玫瑰女王的仆从……

我的心中一阵后怕，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老沙和蛋挞却拦在了我的面前：“你得和使者大人一起走。”

“使者大人？”我先是一愣，继而朝着台阶之上瞥了一眼，“就是他么？”

此时，黑猫已经快速地从顶层阶梯处跑了下来，并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而我刚刚出口的话语却刚好进了他的耳朵：“哎呀，我就这么不受待见么？我可是你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引路人啊。”

我略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不想再回应这个神秘的家伙，便将脸扭向一边不再说话。黑猫舔了舔爪子，似乎不想让自己的脚爪上沾染一丁点灰尘：“走吧，我先带你去休息的地方，有什么问题等到了那儿之后再给你解答。”

说完后，老沙和蛋挞才侧身让开了道路，黑猫也很自然地走在了前方。

“去吧，有使者大人照顾，你不会受委屈的。”蛋挞似乎担心我有顾虑般，在一旁怯生生地补了一句。

我瞧了他一眼：“希望如此。”便跟着黑猫走了出去……

此时的天色已有些蒙蒙亮，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整夜无眠……疲惫的身躯加上紧绷的神经，使我的脑袋里总是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离死亡越来越近……

“来，走这边。”黑猫在前方突然停步转身为我指引方向，那边紧贴着玫瑰女王的“宫殿”，但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光。我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跟上了黑猫的步伐。

绕过“宫殿”，眼前是一条由巨量土石堆积的狭窄隧道，就好像一个大号的老鼠洞般。视线透过隧道，我能清楚地看到里边仿佛是一处猫类的生活区，各种颜色和种类的猫都在里边自由地活动着。

我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里毕竟不是属于犬类的地方，我这样贸然进入恐怕不是太妥。再加上刚才在“宫殿”里已见识过了那些守卫的厉害，前进的步子便不由得渐渐停下了。

已经钻了半个身子进去的黑猫发现我没有跟上，这才疑惑地转过头来，当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后，便似乎立马猜到了我的顾虑：“放心吧，有我带路，没有谁会找你麻烦的。来吧，快跟上。你浪费的可是自己的时间。”

心中虽仍有些忐忑，但我不愿在这只黑猫的心中树立起一个胆儿怂的形象，一咬牙，便硬着头皮一头钻进了隧道里。

这条垒砌出来的隧道虽然比较狭窄，不过我在里面却没有任何碍手碍脚的感觉。这里干净、干燥，好像被打扫得十分干净，这种和人类世界有些相似的感触也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黑猫在前面头也不回，但却似乎猜到了我心中的想法：“猫可是一种十分爱干净的动物，他们不会让自己的领地出现一点脏乱，更何况玫瑰女王对他们的要求甚至比他们自己的习惯更加严格。”

“他们？”我略带疑惑地下意识质疑出声，心里想着：这家伙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高到连种类都不愿意承认了吧。

“哎呀！”黑猫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唤了一声，“你看，我的话让你误会了不是？我倒是忘记了你对我们的世界还十分陌生，这倒确实是我没考虑到了。不过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属于‘血月’的成员。”

“啊？”这下我是真有些疑惑了，“血月”不就是猫的国度吗，难道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分支？

“你别自己胡乱猜测，一会儿我都会告诉你的。先到休息的地方去，我可是真的累得不行了，你别觉得我好像整天无所事事似的，这趟我也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刚走出隧道，周围所有的猫果然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我瞬间警觉，连毛发都紧张得有些竖起。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预防各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然而，猫群在盯着我观察了一会儿后便都将目光转移到了黑猫身上，他们毕恭毕敬地低了低头，随即便又开始做各自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再次惊讶于前方这只黑猫的身份——他的地位在这个“血月”中似乎有些超然……

小道两旁坐着、蹲着、躺着各式各样的猫，许多种类我甚至都没见过……碰巧经过一只黄灿灿的母猫正在舔舐着依偎在她怀里的孩子，我觉得好奇便下意识地凑过脑袋去看——可那母猫却突然一下窜到了小猫的身前，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快速地挥舞了一下，并同时冲我“喵呜——”的大叫了一声！

我被吓了一大跳，连身体都向后退了两步，还未待我站定时，周围的猫也都同时都朝着我发出了“喵呜——喵呜——”的警告声。刹那间，整片生活区的上空都嘈杂了起来……

我紧张得绷紧了身体，生怕此时会被这些猫从四面八方围攻，他们一个个瞪着那摄人心魄的竖瞳，仿佛要洞穿我的灵魂！

黑猫意识到我闯了篓子，便迅速调头走到了我的跟前，伸出爪子勾了勾我的腿，先是安抚了一下那只被我“冒犯”的母猫，继而冲我说道：“母猫护犊的意识特别强，你的气味会影响到小猫识别他的母亲。别在这儿做无意义的事了，快走吧。”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发怵。就算我不怕死，可也不想被猫群给撕成碎片。我冲母猫致歉地点头示意后，便低着脑袋快步跟上了黑猫……

我们很快便走出了这片生活区，直到此时我才长舒了一口压在心中的气。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隐约能看到有一些猫咪靠着大树和土堆搭起的住宿点——我猜测那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黑猫领着我来到一处背靠着石堆的休息区，这儿的上方正好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能为下方的人遮蔽阳光和雨水。他转过来对我说道：“你就在这里休息，这儿平时都是我在用，应该不算太亏待你。你得先好好恢复一下身体，现在靠它是无法走到我们最终要去的地方的。”

我对休息区的环境其实没什么要求，现在的我只要能躺下，无论是哪里都可以瞬间入眠。但黑猫话赶话地说到了这里，我还是想多嘴问上一句：“我们到底要到哪里去？”

“你别着急问，你先休息，我去找人给你弄点食物和水来。”说完，黑猫便转身离开了。

我回头望了望这用石头搭起来的临时住宿点——它不大不小，正好够我一个半的身体在里面躺着。靠在里边墙壁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细细闻去还有一些隐隐散发出的清香。

我在软软的草垫上趴了下来，将完全浮肿的四肢伸展开——全身的关节噼啪作响，说明着它们的劳累程度。我不忍心地瞧了瞧我的四肢，它们一根根肿胀得仿佛灌了肉的香肠。我在心中叹道：自己可从没这么惨过啊，在小石头家中时，可从来都不会在意食物和住宿的问题，整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白雪也能陪在我的身边……或许这就是“孤儿院”中贵宾犬所害怕面对的困境吧……

意识到自己之后要在没有白雪的指点和照顾下独自生存，我的内心便开始忐忑起来。在我心中，白雪总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总能在我遇到无法应对的情况时告诉我正确的解决方式，拯救我于各式各样的困难之中，我从她那儿也学会了不少方法和道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尊敬和崇拜她……我本以为我可以一直和她过着那无忧无虑的生活的……

真是……“该死的人类！”一想到此处，我便忍不住怒骂出声。

“你这句话要是刚才说出来，玫瑰女王对你的印象一定会好上许多。”黑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喏，我给你带来了食物和水。”

说完，他让开几个身位，我看到他的后方有几只体型硕大的猫，他们的背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好似人类器皿般用来盛放食物和水的东西。他们各自配合着将食物和水稳稳地放在我住宿点的跟前，然后朝着黑猫和我一躬身，便不声不响地调头离开了。

黑猫等他们走后，瞧了一眼食物，然后对我说道：“吃吧，希望你不会不习惯这些东西。”

我低头看了看，食物都是一些刚从水里捞上来不久的鱼，有大有小，整整齐齐地摆在器皿当中，而旁边是一大盘清亮透明的水。

我已经闻出了来自那些死鱼的腥味，但为了不在黑猫面前表现出我有一丁点不适应的感觉，便故作习以为常地低头咬起一条看起来最为新鲜的鱼——一股让我极度反胃的腥臭几乎同时窜进了我的口腔和鼻子，我的身体也立马作出了本能的抗拒——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起来，我两眼一冒金星，瞬间丢掉嘴里的鱼，立刻扑倒在地并干呕了起来。

“哈哈哈哈！”见我如此狼狈，黑猫似乎早有预料，“我就知道你无法习惯，你这种来自人类世界的宠物，怎么可能习惯我们的食物呢。”

一听到这，那胸膛中涌动的自尊便促使着我极力地控制身体止住了干呕，在迅速调整了一下身体的状态后，那两只噙满眼泪的眸子便仿佛盯着自己仇人一般再次盯向了那条被我吐掉的鱼。

“实在吃不了我也可以让他们换点其他你能适应的食物。”黑猫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没有理他，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想着一定要克服这反胃的腥臭，然后猛地一口——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般，再次咬起了那条鱼！同样的腥臭迅速灌满了我的鼻腔和口腔——我紧咬着牙关，无论如何也不让鱼再掉出去，在时间每一秒的流逝中，也尽力地适应着这难受的气味。

我在心里一直想着：我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白雪，我也一定要活下去！

坚持了大约一分钟，这腥臭的气味才终于被我给适应了许多，找准时机，我突然猛地一口，直接将整条鱼囫囵地吞下了肚子！

“啊……”伴随着我长舒的一口气，那咽入肚子里的食物也几乎立马便开始转换成能量，游走在我的四肢百骸，补充着各个部位所缺失的营养。

黑猫看着我，面露一丝赞许的神色，他微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竟然这么快就这么克服了，虽然过程有些痛苦，但至少是饿不死了，哈哈哈。”

我不爽地盯了他一眼，便一口又咬起了一条腥味没有那么重的鱼——此时已没必要再和他赌这口气了。

黑猫也没有再嘲弄我，他走到了我住宿点的门口然后就地趴了下来，缓缓地开口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你的提问了。”

我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你卖了这么久的关子原来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候……

“你到底是谁？”我开口问出我的第一个问题。

“哈哈，没想到你竟然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黑猫笑了一声，“我还是先向你介绍一下这个陌生的世界吧，否则你根本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黑猫便继续说道：

“在如今这个被人类将土地瓜分完了的世界里，我们其他动物想要求得一块自己的安息之处非常困难。强大的动物选择去到人类都还未染指的艰难困苦地带求得生存，像我们这般相对弱小的生物只能在人类的世界中苟且获得一丁点微小的区域。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依仗着数量优势与和人类相处较为融洽的猫与狗两类生物，渐渐地在人类的地盘中开辟出了一些自己的住所。他们依靠着人类为他们提供的各种生存资源生活在他们的世界中，作为交换，则是要满足人类的一些需求，或是陪伴他们玩耍，或是替他们看门护院。在这之间两大族群也不免付出了许多代价——参与人类的生活必将介入人类互相的争斗，他们为了各自主人的利益大打出手，目的仅仅是为了争得主人的欢心。这些行为已经开始引起一些猫狗同胞的不满，他们认为我们不必向人类委曲求全，生物进化到此证明他们靠着自己的能力依然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而不必非得依靠人类的帮助。可是，这些声音毕竟是少数，在大多数同胞良好的反响中，这些声音就好似石沉大海一般，没有谁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猫狗介入人类生活所带来的好处逐渐被更多的人类知晓，越来越多的人类愿意饲养这些动物作为他们的‘宠物’，可随着更大数量的接触，人类这种生物的‘劣根性’逐渐体现了出来，我们的同胞在人类世界中的地位逐渐降低，许多人类已忘记了所谓的‘需求交换’，而是单方面地开始向我们无端地索取——在我们的身上渐渐出现了带有鲜血的惨烈印记。由于时间过去得太久，许多同胞已经忘却了他们和人类世界融合的初心，反而被人类完全掌控，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行为，已开始被人类慢慢地侵蚀和奴役，即使是我们的同胞在他们的‘主人’面前被血淋淋地杀害时，他们仍会不知所谓地朝他们的主人摇首乞怜，讨要着那一丁点可怜的认同。在这样的形势下，许多心怀反抗之心的动物都曾试图努力过，但可惜他们深陷人类的世界孤立无援，仅凭他们薄弱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人类这庞大的族群丝毫，相反，这些反抗的行为反而激起了更多人类对于猫狗的仇视，许多人类为了满足自己原始的杀戮**开始肆无忌惮地捕获一些被主人抛弃或还未被主人抛弃，仅仅是走丢了的一些动物，用他们罪恶的方式将我们的同胞残杀，肢解，乃至吃掉……没错，人类同样会把我们当做食物。

“在知晓无论如何都无法反抗人类后，许多动物只好选择远离他们，退让以求得一丝生机。虽然这让他们失掉了许多容易获取食物的机会，但他们却将决定自己生命的自由权力牢牢地捏在了自己的手里。逃离的动物抱团取暖，逐渐在远离人类世界的地方形成了自己的区域，随着逃离寻求帮助的动物越来越多，这些族群也越发地庞大。然而，由于生存资源的匮乏，野蛮的竞争在所难免，不同族群的动物为了获得各自的利益只好大打出手，在长时间的野蛮竞争下，只有猫与狗靠着庞大的基数与和时间赛跑的优势最终确立了生存的绝对地位，他们生活的地盘比任何动物的都要大，他们的生存资源也比任何的动物都要多……”

“所以，你就是来自他们的哪一个族群？”我试探性地问道。

“经过长时间的争斗兼并，现在抛开其他那些极小规模的动物族群不算，除了‘血月’，便只有一个族群了。”

“一个族群？”

“是的，就是我的族群——‘大螯’。”

“大螯？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这个词语象征着什么。

“靠近海洋的水流中生活着一种长相奇特的螃蟹，他们的两只钳爪一大一小，小的用作进食，大的用来为争夺配偶进行战斗或者向雌性展示自己的实力，这大的一只钳爪就叫做‘大螯’。”黑猫向我解释道，“‘大螯’并不是一个孤立的组织，它的强大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它拥有着最大规模的动物族群，而是因为它还与第二大族群有着同盟的关系。”

“第二大族群？是什么族群？”

黑猫淡淡一笑，回答道：“就是你现在待的地方，猫的国度——血月。”

我一边进食一边聆听的身体突然僵住了——没想到这看似神秘的“血月”竟然是拥有着第二大势力的动物族群。一想到我刚才得罪了这个族群的女王，此时却还在她的地盘上坦然地进食听故事，我的心里便不免开始慌张了起来。

“‘大螯’与‘血月’就好像螃蟹的一大一小两只钳爪，只有联盟在一起，才能对抗他们共同的敌人……”

“敌人？”我诧异道，“两个都是最大的族群了，哪儿还有需要它们共同应对的敌人？”

“呵呵，至于这个……”黑猫的脸上虽仍然带着一丝笑意，但我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语气已冰冷了下来，“这些信息此时告诉你还为时过早，以后你可以自己慢慢去了解。”

“好吧。”我虽然嘴上回应着，但心里却暗暗分析，莫不是这两大族群还在密谋着反攻人类么？除了人类谁还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一边听着黑猫对这个世界的“介绍”，我已经不自觉地将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在最后喝了一口清水后，我释然地躺在草垫上，向黑猫问道：“那么，‘血月’的首领是玫瑰女王，那你们‘大螯’的首领又是谁呢？”

听到这个问题，黑猫缓缓地站起身子，抬头望向那被晨曦染满的天空，两只明亮的眼睛也在此刻闪闪发光；：

“那正是我的主人，‘大螯’永远的领导者——塞雷斯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