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2章 乌的任务

当我重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凉爽、干燥的石室内。周围僻静无人，仿佛这儿是一座专门用来关押我的囚牢。

我试着缓缓挪动起自己的身躯，但稍有动作脊背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疼。我不得不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以免再次引起那难忍的疼痛。

石室的后方似乎有一个和外连通的圆洞，虽然我无法转过身去观察，但通过照射到地面的光线也让我感受到了它的存在。这间石室比较狭窄，勉强够我在里面进行一些小幅度的活动。四周的石壁光秃秃的，仿佛被打磨过一般。我好奇地伸出爪子去，那触感倒是令我十分惊讶——我很难相信，这是在没有人类干预过的大自然中会出现的光滑。

我没有看见老沙和蛋挞，自我昏迷之后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想到他们或许会被那些大螯的家伙给抓去受罚，我这躁动不安的内心就一刻也无法停息。

我勉强转动了一下脑袋观察起四周，发现离我不远处的门口边似乎有着两道模糊的身影正在把守。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但心里却不满地想道：现如今我都成了这副样子，难道还担心我会逃走么？

身体内传来一阵阵令我头晕眼花的虚弱，喉咙深处也干涩得几乎无法吞咽。我知道自己昏迷的时间已然不短，但仅从外边的光亮上我也无法判断出具体的时间。

“水……我需要水……”

听见我的声音，门边的两道影子晃了晃，继而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原来是两只鹰隼，看来我这儿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囚室。

他们依次走到了趴在地上的我面前，排头一个率先开口道：“总算是醒了，乌大人还真担心你这个家伙死掉，那样的话他好不容易找来执行计划的人选就又泡汤了。”

我瞪着一双虚弱且充满怨念的眼睛盯着他，可他却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去：“你去给他准备点水，我去向羽大人报告。”说罢，他们便再次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石室。

我再次试着动了动我的四肢，而那传进我大脑的酸麻感也让我哭笑不得：这副身体从来没受到过这么严重的伤，也从未感到如此筋疲力尽过。不过好在——我总归是活了下来。只有活着，我才能通过继续熟悉这陌生的世界来完成白雪对我的遗愿……

不过一会儿，那只为我准备水的鹰隼就回来了，他叼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碗，里头只盛着刚好淹没碗底的一点水——我怀疑那些多的大概是被他给洒在路上了……他将碗放在我的跟前，我也不再矜持，强撑起身体扑了上去，着急忙慌地用舌头卷起一口咽下——清凉的感觉顺着口腔一路延伸到腹部，并迅速游走在身体的每一道经络里。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这种畅快的感觉也使我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将整碗水全部喝完后，我仍感到口渴，但这个家伙却一脸漠然地看着我，似乎并不愿再跑这一趟。

推开面前的破碗，我便想着再次试着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我不愿总是趴在这些家伙的面前，那无异于是一种自降尊严的动作。哪怕是强撑我也要尽力地站起来，否则他们倒真会看不起我这个没有任何身份和地位的家伙了。

庆幸的是，这一次的起身倒没有再像刚才一般的困难了。我反复地尝试着以各种微小的动作来将我麻木的身躯渐渐唤醒，经过不断地努力，我才终于将自己的身体给支撑着靠在石壁上——此时想要完全站起确实有些天方夜谭了……

几乎是在同时，门口传来一阵扑腾扑腾着拍打翅膀的声音，我向外望去，只见羽和刚才那只老鹰正好降落在了门口。羽看见我已经清醒，且已经稳稳地站立，便略有些兴奋地走了进来。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羽的眼神中都带有一些惊喜。

可我却并不想给他好脸色，嘴巴咧成一个不屑的弧度：“你们恐怕巴不得我死掉才好吧。”

羽并未恼怒，我这样的反应似乎早在他预料之中。他将自己的两只巨大翅膀尽可能地收敛到身体两旁，然后把脖子给缩了一截回去，好让我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大：“你只要能完成乌大人交给你的任务，到时候你在这大螯里的地位会比我都要高。”

“我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根本不关心，他要交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任务？”

羽缓步退后，似有离开之意：“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乌大人会告诉你的。”

我瘪了瘪嘴：“然而我现在并不想看见他。”

“呵呵，不奇怪，换做是谁都很难对他有好印象的。”羽轻轻笑了笑，“不过，你活下来的唯一条件就是完成他的任务，失败或是不接受对你来说的后果都是死亡，何不拼上一把呢？”

现在的我十分厌恶任何人随意谈论我的生命，无论是在血月还是在这大螯，仿佛我的生命根本不属于我自己，它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满足其他人的需求，也许过去的我并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但现在我的生命却不仅只属于自己——我要为了白雪，背负着她的期望活下去！

羽走出了房间振翅飞起：“食物会马上送来，你自己做好一会儿面见乌大人的准备。”

说罢，他便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切。”我心里不屑地想道，“在这种地方，我能给那该死的家伙做什么准备！”

食物很快便送来了，是一些看起来略有一些新鲜的生肉。虽然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但饥肠辘辘的我却已无心在意这些问题，无尽的饥饿也使我对这有些腥味的食物没有太多的抵触，我一口咬下去——很快便将所有东西给吃了个精光。

食物在我身体里化作的能量正补给着各个受损和疲劳的器官，我安静地趴了下来，好尽情地享受着这种美妙的感觉。

正当我昏昏欲睡之时，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我立马便意识到，那只该死的老鹰来了！

“让我来看看这差点命丧黄泉的可怜小狗……哟，还恢复得不错嘛，竟然都有了这番食欲！”这该死的家伙一进来就将我的耳朵吵得生疼。

“食物都吃完了？嗯嗯，不错不错，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并不想搭理他，便将脑袋转向一边。

“乌大人在问你话呢，快回答。”羽见我态度有些不敬，便在后方沉声提醒道。

“诶，无妨无妨，有些小情绪我才更能相信你身份的清白，倘若经历了生死都还对我没半点意见的话，我才真要怀疑你是不是冠冕那边派来的卧底了。”

这只叫“乌”的老鹰满嘴得意的语气，但在我看来却是一种对自己实力和地位的双重自负。

“小子， 你叫什么名字？”乌问道。

“他叫小七，乌大人，是那几只血月的猫告诉我们的。”见我没什么反应，羽才代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听到有关青明等人的话题，我才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便赶忙扭过头来冲乌叫道：“老沙他们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哦？这不是会说话嘛。”乌戏谑道，“我还以为你真能保持一言不发呢。”

“快回答我！”我焦急地催促道。虽然在我心中青明的形象不算好，但她与老沙、蛋挞毕竟和我共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要说我丝毫不在意他们那是不可能的，就算退一万步说，我不在意青明的死活，那老沙和蛋挞却也与我无冤无仇，甚至在和我相处的过程中还对我非常照顾——我不能就这样对他们不管不顾。

乌走到我的面前蹲了下来，将他那小巧的脑袋凑到我的面前——我这才看清，他那还没有自己手下一般高大的身躯上，竟长着一双如此澄净通透的眼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我仿佛从内到外都被他看了个透，一切伪装和心机在他面前都仿佛无所遁形。

“那只母猫正关在大螯最豪华的监狱里享受着牢狱之灾，至于另外两个家伙嘛——应该也和你现在的处境基本一样。”乌轻描淡写地说道。

“快放了他们！你们不是只需要我去完成任务吗？”我冲他叫道。

“啪！”乌的爪子猛地掀起，一下子便精准地捏住了我的脑袋，三根锋利的指甲几乎伸到了我的后脑处，我的整个头颅就这样被他轻易地给牢牢抓在爪心。

“小子，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别以为我需要你来完成我的计划我就会对你毕恭毕敬，若是你真的一心求死，我大可以成全你，至于计划的人选我再另找就是。”

乌突然的动作着实吓了我一跳，浑身绷紧的肌肉也让我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这看似佝偻的身躯里蕴藏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我对他的印象再次刷新了一遍……

放开了我的脑袋，乌便开始在石室内缓慢地来回踱步：“你完成我的计划，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和你的那些猫咪朋友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护卫天河失职，理应受到惩罚，就算是血月的玫瑰来了也无法保全他们。那只母猫是塞雷斯通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你自己也听到了，她作为领队理应为这件事负责，否则我们大螯的尊严和面子该往哪儿放？你若是真想帮他们，就老老实实完成我的计划，到时候我自会帮你去向塞雷斯通大人说情。”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自己并不能通过三言两语就让他们放青明老沙他们离开。与其和他一直这么扛下去，倒不如就听听他要给我安排的任务，或许我能从中找到机会顺利翻身，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解救他们并且恢复自由了。

下定决心后，我便迅速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地向乌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乌见我如此识时务，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摆了摆翅膀示意羽和另外一个手下离开，自己便就势蹲在了地上。

“先告诉我你对‘冠冕’了解多少吧。”

“我没多少了解，要不是遇到了天河，然后又被带到了血月，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我如实地回答道。

“说说看吧，我想知道你目前对这个组织的了解程度。”

“好吧……”我无奈，不知道是因为他对我的不信任还是故意想让我说给他听，“我所知道的一切几乎都是天河告诉我的，他告诉了我冠冕是大螯和血月联盟共同的敌人，而且他们的禁卫军实力十分强大……我们那晚也已经见识过了……就这些。”

“就这些？”

“就这些。”我刚回答完，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知道你们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老雷头，他应该就是冠冕的首领吧，他的名字似乎叫——雷伯特利，对吗？”

“哟呵，你连老雷头的名字都知道，这不会也是天河告诉你的吧？”乌有些惊讶。

“不，这是那晚静夜亲自说的。他让我们过来传话，让大螯和血月尽快投降……否则的话……”

“哎这种屁话冠冕的人每年都会说上几次，不用管他。”乌毫不在意，“这么说，静夜认识你？”

“啊？不认识啊。”我被乌的问题问得一愣，不知所措地答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下次再见到你，你觉得他能认出你是那晚被他放走的拉布拉多吗？”乌解释道。

“不知道……应该能认出来吧，毕竟那晚我们就站在他的面前。”我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这样啊……那还真不好办了……”乌眯了眯眼睛，喃喃自语道。

“他能不能认出我，和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因为你的任务就是潜入进冠冕，然后为我们探取尽可能多的情报。”乌毫不避讳，直接朗声说道。

“什么？”我如遭遇晴天霹雳，浑身一下子僵住了，“开什么玩笑！我？潜入进冠冕？且不说我能不能顺利进去，就算真的进入了冠冕，一旦被认出来，我一定会被杀的！”

我冲乌大声地抗议道，心里却从没想过他所谓的计划竟是如此的危险和荒唐，难怪他宁可让我活下来也要执行这个计划，原来这任务的难度和我保住自己性命几乎完全一样。

“呵呵，不完成也可以，那么你的命和你朋友的命就只能消逝了。”乌淡淡的话语却不加掩饰地散发着浓浓的威胁。

“我……”被乌的话牢牢地锁死了退路，我只能尽可能尝试向他争取一些隐晦的让步，“就算我接受任务，那万一我死在了冠冕，你们什么消息也得不到，还会打草惊蛇，这对你的计划也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啊。”

“打草惊蛇的事你放心，在你前面已经有三位前辈尝试过了，这方面我们有经验。”乌淡淡地说道。

“那他们人呢？”我好奇地问道。

乌看了看我的眼睛，又将视线移开：“和你刚才说的一样啊，都被冠冕的人识破然后杀掉了。”

我被乌的话吓得浑身一抖——这不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吗？这种任务我可怎么完成？我万万没有想到，为了保住自己和青明他们性命的代价竟然如此之大，我的内心已经十分地想要退缩了，可又能找什么借口来推脱呢？乌已经将我的后路完全堵死，我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也许是看见我几乎绝望的可怜样子，乌仿佛大发善心一般地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过害怕，虽然你的三位前辈失败了，但是你拥有他们不具备的一个重要的条件。”

“什么条件？”我立马问道，此时我对任何能改善当下情况的东西都异常敏感。

“他们三个都是大螯的成员，潜入进冠冕难免会显得格格不入，且很有可能因为他们知道大螯的一些信息才反而对他们的潜入计划造成困扰。相比之下，你本身就是从人类世界而来，再加上你对大螯并不熟悉，这些都是你的优势，而且这个任务也相当于是你回到了你本就该在的地方，你对那儿的环境肯定要比对我们这儿熟悉得多，这些都是你的优势，所以，你自己存活下去的概率完全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我内心反复揣摩着他的这句话，想想确也有些道理，可也如他所说，一些摆在明面上的困境可如何解决。

“那万一我被静夜认出来了可怎么办？你们应该有些预备措施吧。”我向乌问道。

乌隐晦一笑：“潜入任务嘛，总归是有些难度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猜用不着等到你被静夜发现的那天你就能获得足够多的情报回来了。到时候你只需要渡过塞雷溪，我们的人会在那儿等你。”

这任务对我来说极其困难且危险，很难想象，在不久的一段时间前，我甚至还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此时此刻我却要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潜入进一个可以随时让我丧失生命的庞大组织里去，而更可怕的是，我在人类的世界中甚至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

“好好考虑考虑吧，明早之前都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倘若你不想通过这次机会来获得你和你朋友活下去的机会也无所谓，但那样的话你就应该做好面对自己结局的心理准备。”乌说完，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了。

“不用考虑了，我接受这个任务。”我心乱如麻，可声音却尽量地斩钉截铁——我没有选择，为了生存，我只能走上这座命运的独木桥——仿佛从此刻起，我已经做好了在死海中求生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