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14章 玫瑰女王

空灵的声音在几乎闭塞的环境里不断反转回响，过了很久才停下。在那神圣又威严的声音中，我第一次对猫这种生物产生了畏惧的心理……

青明和蛋挞在来之前就已经告诉过我和这位女王大人接触的注意事项，加上此刻的第一印象之后，我更加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不过，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毕竟我并不确定她提问的对象是否真的是我……

空灵的声音缓缓落下后，整片空间内便再没有一丁点声音，除了身旁青明等人轻微的呼吸声外，我就只能听见自己胸腔中仍在跳动的心跳了。

压抑的气氛使我有些喘不过气来。青明他们并没有“替”我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也就是说玫瑰大人提问的对象就一定是我了——我刚张开嘴巴准备回应时，女王大人却“及时”地“打断”了我。

“这就是你们这次外出巡查的成果吗，青明？”

这次问话的对象十分明确，我趁机闭上了嘴。

青明立刻弯下腰，将自己的头头紧贴住地面，一副虔诚的语气说道：“是的，女王大人。”

“如果你们小队每次巡查都只能为我带回这种成果的话，那么我只能怀疑你们的能力了！我们和‘大螯’的关系本就十分敏感，你们指望我用这样的东西去和他们进行情报交换吗？”玫瑰大人的语调中透出一股几乎不经掩饰的怒意，吓得趴在地上的青明都有些微微地发抖。

意识到自己的失职，老沙和蛋挞也都和青明一样，赶忙弯下身子将头贴住地面。

玫瑰大人停顿了片刻，深深地呼出一口淤积在胸中的气流，随即将身体向后仰了仰，好似伸懒腰般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才又用她那平静且空灵的声音说道：“继续说吧，有关你们这次巡查的收获，顺便再说说过程。”

“是，女王大人。”青明尽可能不带颤音地回应，她微微直起身子，好让自己的声音能让玫瑰女王听得更清楚一些，“按照潘朵拉的基本行动指令，本次巡查行动由我带队，成员有：老沙，蛋挞，青明。我们按照上一位队长设定的路线进行搜索勘察，但并没有发现目标的踪迹。在回归途中无意发现本次行动的唯一成果，一条拉布拉多犬。报告完毕！”

青明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本还对她的印象十分不错，可当听到她将我看作他们的行动成果时，这种印象便骤然崩塌了。不仅如此，我的心中更多了几分忐忑——看起来这群猫咪似乎是将我当成了某种可有可无的“猎物”……

“叙述一下寻获过程。”玫瑰大人说道。

“是，女王大人。我们在途径警戒地带时听见附近草丛里有生物的悲鸣声，怀疑是目标设置的陷阱，我们小队成员立刻分散行进。在我们寻找目标时，悲鸣声渐渐消失，我们本来失去了目标，为保证队伍安全正想放弃行动尽快回归复命时，蛋挞却偶然间发现了目标的存在，并最终找到了这只在空旷地带失去知觉的拉布拉多犬。以上就是全部内容！”

听完青明的报告，我的内心更加慌乱了起来。看着她的后背，我心中也逐渐升起一股难以明说的怒火——我仿佛成为了他们歪打正着的猎物，而并不是如同一开始她开口说想要帮助我的谎言。

一个念头突然闪进我的脑海——后腿如被电击般突然发力，顾不得身体的虚弱，猛地回身冲门口逃去！

可我的脚刚跨出去两步，后背便被一道巨力给猛然压在在地上！我试图挣扎，可那沉重的重量却将我的身体给压得纹丝不动。我愤然地转过头去，可眼前的场景却将我的心脏都给吓得停了半拍——在后方高墙之上的无数蜿蜒曲折的凹凸沟壑中，正有着无数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正忽闪忽闪地盯着我，而那每一双眼睛的主人都是在我前方的玫瑰女王的仆从。我毫不怀疑，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平均体积比我小上许多的灵巧生物，一定会在眨眼间将我撕成碎片！

后背压着两只强壮的猫守卫，他们一人一边按住我的肩膀，任凭我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我停止了反抗，只能不甘却又无奈地等候玫瑰女王的发落。

“这个无礼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玫瑰女王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又躺回她的王座上问道。

“我们还不得知，女王大人。”青明回答道。

玫瑰女王调整了一下她在凹石上的睡姿，伸出一只前爪朝我的方向指了指，随后又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次我确定她是在问我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如实回答道。

事实上，我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在人类世界出生的我从没想过在远离城市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属于猫的族群，那也许这群家伙也不会想到我会来自于人类的城市呢？

玫瑰女王收回她的前爪，并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我这时看清了她洁白无瑕的优雅身姿，即使在被她的手下压住的状态，我依然不得不赞叹她那其他猫咪无可比拟的完美身体。

“我的问题很简单，应该不需要你过多地思考吧？你只用老老实实地回答就行了。不过，我不喜欢说谎话的生物，尤其是狗。”玫瑰女王提醒道。

“我是从人类的城市里逃出来的……”我依旧不确定玫瑰女王的问题到底是针对我的出身还是仅仅只询问我出现在这里之前的地点，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不过，当我刚说出“人类”两个字眼的时候，却立马感到整片空间里的气息都变得躁动起来，无论是阶梯两旁的守卫，还是我背后那墙壁上密密麻麻的仆从们，此时都在散发着一股极具躁动不安的情绪来。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可又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便只能安静地等待自己的宿命。

我警惕地抬起头看了看台阶顶端的玫瑰女王，发现她的身体正由一种极淡的红色渐渐消退成刚才所见的白——好像她的肤色会随着她情绪的变化而变化——显然，刚才我的回答对她也同样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是‘冠冕’的家伙吗”玫瑰女王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

“什么？”我不知所措，“冠冕”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从玫瑰女王的口中大概能够判断出它应该是某种和这“血月”差不多的组织名称，“我没听说过这个东西，我也不是来自于那儿。”

“休想骗我！”玫瑰女王的音量突然提高，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地变红，“你们这些肮脏的犬类，在我面前撒谎只会无限地提升你死亡的可能性！”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冠冕’是个什么东西……”我无辜地辩解道，“我压根没听说过这个词。”

“混账！”玫瑰女王愤怒地吼道，“你来自人类的地盘上，还好意思说不知道‘冠冕’？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整个血月？”玫瑰女王的情绪急剧激动，她的肤色在两旁橘红色的发光石头的照映下显得竟有一丝透明，一种神秘和危险的气息油然而生。

可此时的我却没有心情来观察这种奇妙的现象，因为我知道此刻的我在玫瑰女王看来已经是死亡名单上排名第一的人物了。

“我不想争辩，假如你实在不相信我的话，那就下令杀了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自从白雪离开后，我自己的生命在我心中的地位不断下降，甚至已到了某种可有可无的地步，而刚才的逃跑完全是出于本能，所以在此时无从反抗的状态下，面对死亡我已是坦然了许多。

“哼！骨头还挺硬！老雷头手底下的人都像你这般不屈么？看来你的地位应该也不低吧？”玫瑰女王无端地挖苦着，但我却第二次听到了“老雷头”这个名字，联系之前在野外蛋挞口中的话，心中已大致猜到了其的身份，想必和这个‘冠冕’组织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由于在我内心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所以此刻的玫瑰女王在我看来已不具备任何的权威。我甚至无需再给她一些令自己不爽的尊重，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在我死之前，希望你还是能替我解答一下这个问题，那就是你说的这个‘老雷头’到底是谁？”

心里想着反正自己注定难逃一死，玫瑰女王总不至于再对我藏着掖着吧。

可当我的问题出口后，整片空间却立马凝固了下来。我疑惑地看向玫瑰女王，她的整个身子都僵在了那块凹石上，本来慵懒的双眸睁得巨大，那两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珠也焕发出了它们本来的光芒。

她的声音诧异又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刚才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你……你说你不知道‘老雷头’是谁？”

我对她的反应也感到疑惑，不过由于对其没什么好感，便随意地回道：“你爱信不信，我真不知道，就像刚才我回答你不知道那个什么‘冠冕’一样，我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

不光是玫瑰女王，就是在我身旁的青明、蛋挞、老沙三人都带着一双震惊的眼睛回过头来盯着我，仿佛我的脸已经变成了那“老雷头”的模样。

“哈哈哈哈，您不必再审问了，我的女王大人，这小子确实不是‘冠冕’的成员。”一道清亮却有一丝熟悉的声音从玫瑰女王的方向响起。

我好奇地望去，只见靠近玫瑰女王的第二层台阶的右侧缓步走出了一只黑色的猫，他轻盈且稳健的步伐透露出一种十分强大的自信和威严——我已料到这个新来的家伙在这个猫的族群里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黑猫并无半点停顿，迈开步子直接走上了和玫瑰女王同一层的台阶，他站到凹石的前方，然后向我转过了头来……

“是你？！”我惊叫出声，这只黑猫正是那黄昏时分我在人类城市中偶然遇见的那只——他竟然是这里的成员？

“呵呵，看来是认出来了啊。”黑猫微微一笑，似乎也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你竟然还到这儿来了。”

“你认识他？”青明转过头来，一脸震惊地望着我。

我瞥了她一眼，脸上流露出一股不屑的神情。

作为回应，我随意地“嗯”了一声。青明先是愣了愣，继而很快意识到了我的不满，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又迅速将头转了回去。

“看来你已经抛下了某些沉重的担子，所以才会离开人类的城市到这儿来吧？”黑猫问道。

“并没有。正相反，我会因为那些千丝万缕的过去而死在这个地方了。”我毫无顾忌地回应着，内心再没有半点畏惧和不安。即使这儿有个和我有一面之缘的黑猫，我也丝毫没有认为他会为我求情而产生的一种准备苟且求生的想法。

“哈哈哈哈。”黑猫突然朗声笑道，“放心，你并不会死在这里，玫瑰大人不会滥杀无辜的。”

“那你可就要问问你的玫瑰大人了，看她是不是和你一样的想法。”我朝玫瑰女王努努嘴，示意黑猫看向她。

此时的玫瑰女王一脸的阴影，她在我面前树立起来的威严似乎被突然出现的黑猫给完全打破。不仅如此，对我小命的抉择权也似乎因为黑猫的出现而在阴差阳错之间被无形地转移，她黑着脸，略有一些尴尬地说道：“既然你不是‘冠冕’的人，那我自然不会要了你的命，不过这儿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在我后悔之前赶紧滚开吧！”

“玫瑰大人……”听到玫瑰女王已松口让我离开，青明却突然开口。

“闭嘴！”玫瑰女王厉声打断道她——看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反转让她很没有面子，归结到底还是青明将我带到了这个地方。

听到玫瑰女王愤怒的呵斥，青明吓得赶忙又将抬起的头紧贴在了地面。

“可以麻烦您稍等一下吗，我的女王大人。”黑猫继续说道，“我倒觉得您不必非要将他赶走。”

“不让他走难道还让他留在这里吗，这里可是猫咪的国度。”玫瑰女王尽力压制住自己内心不满的情绪，但那写在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半点的收敛。

“这我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是既然您的部下救了他一命，那么他也理应为您做些事情偿还恩情，否则就这么离开岂不是对您的一种莫大的不敬？”说完，黑猫冲我挤了挤眉头，可我却有些厌烦起这个让事情变复杂的家伙来。

“你想让他做什么？”玫瑰女王疑惑地问道，“他就像个刚出生的猫崽子，什么都不懂，他连‘老雷头’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我能指望他为我做什么事？”

“你也别指望我为你做什么事，我也不可能为你做任何事！”我冲玫瑰女王大声喊道，她对我如此轻蔑的态度着实让我对她的成见极剧加深。

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却没有回应这无礼的语句。或许在她看来，既然无法取走我的性命，那么继续纠缠下去便没有任何的意义。

黑猫呵呵一笑，他轻轻地走近玫瑰女王，并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那玫瑰女王的神情便迅速地从疑惑转变为了震惊。

黑猫对玫瑰女王说的话让我有了一丝危险的感觉，我赶忙冲黑猫喊道：“你这该死的家伙！你说了什么？我不会做任何事，你们别想了！”

黑猫转过头来，一脸粲然的笑意，他轻轻地摆摆爪子劝慰道：“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给你找了一个好去处，把你放了难道你又继续在外面等死吗？”

“我……”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

本已心灰意冷孤独等死的命运，却因为被青明带到这个地方而出现了很大的改变。不仅如此，此刻的我也无法预知到，自己的整个命运都已经在缓慢地向前推进……

“你的生命从来都不止属于你自己，难道你要这样轻易地放弃他人求而不得的珍宝吗？”

黑猫的一番话不偏不倚地正中我的软肋：是啊……就在不到一天之前，白雪才用自己的生命将一切托付给了我——她所看不到的未来，希望我能去看到……

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白雪，那是她在我的记忆里最后的样子，她颤抖着对我说话，可声音却小得我无法听清……

是啊，我的白雪，她希望我能继续活下去，即使她已经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但我还依然在为了她对我的期盼而努力地活着……

我的信念转变了，也迅速坚定了自己必须要活下去的决心。当再抬起头时，我的眼神中已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坚毅。凝视着表情有些诧异的黑猫，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给我找的，是一个什么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