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破苍穹 第16章 青玉现枯骨

冰冷的指尖，凝聚着凝练如实质的暗红兵煞之气，如同燃烧着血锈的针尖，悬停在苏晚晴左肩那道深可见骨、散发着浓烈尸腐恶臭的伤口上方。

凌寒覆盖暗红锈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瞳孔深处却翻涌着剧烈的挣扎。指尖那缕凝练的兵煞之气，带着《兵煞锻骨术》赋予的、源自亿万兵器破灭的霸道破灭意志。它能吞噬那污秽的尸毒和阴邪的磷火吗？还是…会连同苏晚晴本已濒临崩溃的生机，一同撕裂、湮灭？

没有时间犹豫了。苏晚晴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嗬嗬声，灰黑色的尸毒如同蛛网，正沿着她肩颈的脉络向心脉蔓延。

拼了！

凌寒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指尖凝聚的暗红针芒，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念，狠狠点向那翻卷的、流淌着黑血的伤口！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烙铁灼烧腐肉的声响！

指尖触及伤口的瞬间，一股浓郁粘稠、带着刺骨阴寒的灰黑色尸毒雾气，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从伤口深处喷涌而出，疯狂缠绕上凌寒的指尖！那阴寒歹毒的气息，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试图沿着指尖钻入他的经脉！

然而，就在尸毒雾气接触到那缕暗红兵煞之气的刹那！

嗡！

凌寒指尖的暗红光芒骤然暴涨！那缕凝练的兵煞之气仿佛嗅到了最美味的猎物，瞬间化为无数道微不可查、却带着极致破灭意志的暗红细丝，如同贪婪的食人鱼群，狠狠扎入涌出的尸毒雾气之中！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瞬间变得密集、高亢！那浓郁粘稠的灰黑色尸毒雾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暗红细丝疯狂吞噬、分解、湮灭！如同冰雪遇到了熔岩！尸毒中蕴含的阴寒腐蚀之力，在霸道纯粹的兵煞破灭意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更神奇的是，随着尸毒被吞噬，那缕暗红兵煞之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得到了滋养，变得更加凝练、活跃！丝丝缕缕精纯的破灭气息顺着指尖回流，滋养着凌寒体内新生的、烙印着符文的暗红锈骨！

成了！

凌寒心中一震！顾不上指尖传来的、与尸毒对抗带来的微弱刺痛，他立刻集中精神，引导着这股被激活、更加凝练的兵煞之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苏晚晴肩胛深处那道被骨爪撕裂的伤口！

兵煞细丝所过之处，盘踞在筋骨血肉深处的浓郁尸毒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被吞噬、净化！伤口边缘那腐烂翻卷的灰黑色皮肉，在尸毒被拔除后，竟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属于生机的粉红色！虽然依旧狰狞，但那致命的灰黑死气却肉眼可见地消退了大半！

“嗯…”昏迷中的苏晚晴似乎感受到了剧痛的减轻，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解脱意味的呻吟。

凌寒精神一振！他如法炮制，引导着兵煞之气，小心翼翼地探向苏晚晴右腿外侧和左肋处那几枚深深嵌入的骨针！

嗤！嗤！

兵煞细丝缠绕上骨针尾部那幽幽燃烧的磷火。幽绿的磷火如同遇到了天敌，剧烈摇曳、挣扎，发出细微的哀鸣，但仅仅坚持了一息，便被暗红的兵煞之力彻底扑灭、吞噬！失去了磷火的加持，那几枚淬毒的骨针，仿佛也失去了某种邪异的力量，变成了普通的骨刺。

凌寒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兵煞细丝，如同最灵巧的镊子，缠绕住骨针末端，缓缓发力！

噗！噗！

沾染着黑血的骨针被一点点拔出，带出几股散发着恶臭的黑血。伤口处盘踞的最后一丝顽固尸毒，也被紧随其后的兵煞细丝迅速吞噬、净化。

做完这一切，凌寒已是满头冷汗（虽然被锈斑覆盖看不出来）。强行操控这霸道精微的兵煞之气，对他刚被重塑、还极其脆弱的精神力是巨大的负担。他收回指尖，覆盖锈斑的手臂微微颤抖。再看苏晚晴，虽然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脸上那层笼罩的死灰色已经褪去大半，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

尸毒已除，骨针已拔。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了。

凌寒靠着冰冷坚硬的颅骨内壁，大口喘息着，感受着体内那缓慢流淌、带着金属质感的沉凝力量。他低头看着自己覆盖暗红锈斑的手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吞噬尸毒时那股冰冷破灭的触感。这《兵煞锻骨术》…霸道绝伦！

就在他心神稍松、准备调息恢复一丝气力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阴冷气息的空间波动，毫无征兆地在巨兽颅骨外、那片死寂的赭红戈壁之上，悄然荡漾开来！

凌寒覆盖锈斑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狭窄缝隙入口的黑暗，死死锁定外界！

只见在颅骨入口外不远处的虚空中，一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般凭空亮起！光芒迅速扭曲、拉伸，化作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粘稠灰色尸气的空间门户！

一只包裹在灰色布条中、枯瘦如同鹰爪的手，缓缓从门户中探出！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踏出了门户。

灰褐色、边缘绣着暗金扭曲骨纹的枯骨教服饰。脸上覆着半张破碎的、沾染着暗红干涸血迹的兽骨面具，仅剩的左眼透过面具裂缝，闪烁着怨毒、贪婪和一种病态的狂热！正是被凌寒燃血一刀重创、断去一臂的墨骨使！此刻，他断臂处被浓郁的灰色尸气包裹，勉强凝聚成一只虚幻的鬼爪模样。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阴冷、粘稠，显然付出了巨大代价才追踪至此！

墨骨使踏出空间门户，仅存的左眼如同毒蛇般扫过巨兽颅骨入口处残留的拖曳痕迹，最终死死锁定在那道狭窄的缝隙之上！他脸上破碎的面具微微抽动，发出沙哑、如同骨头摩擦的冷笑：

“桀桀桀…小老鼠，藏得倒深！可惜，你们身上沾了‘青蚨引’的气息，就算逃到九幽黄泉，也休想摆脱本座的追踪！”

青蚨引？！苏晚晴腰间那枚玉佩！

凌寒瞬间明白了！是那枚玉佩残留的气息引来了墨骨使！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依旧昏迷的苏晚晴，又猛地看向缝隙入口！心脏瞬间沉到谷底！

墨骨使枯瘦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朝着缝隙入口无声滑来！浓郁的尸腐恶臭伴随着阴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涌入狭窄的缝隙！他仅存的左眼透过缝隙的黑暗，精准地捕捉到了里面两个模糊的身影，眼中的贪婪几乎化为实质！

“交出那把刀！留你们全尸！”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机，在狭窄的颅骨空间内回荡。

凌寒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覆盖暗红锈斑的皮肤下，刚刚平复的力量感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涌动！他猛地将昏迷的苏晚晴往缝隙深处、更黑暗的角落一推！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弹起，用自己覆盖着暗红锈斑的身体，死死堵在了狭窄的缝隙入口处！

孤鸿刀被他反手紧紧抓在身后！锈迹斑斑的刀身剧烈震颤，那道深长的裂痕中，暗红的血锈光芒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之瞳，疯狂闪烁、喷薄！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凶戾、带着破灭万物气息的刀意，混合着他体内新生的兵煞之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周身轰然爆发！

“此路…不通！”凌寒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锈铁摩擦，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决绝！覆盖暗红锈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陷的眼窝里，那浑浊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两团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暗红血焰！

锻骨境后期的力量？不！在这葬兵冢的绝境下，在兵煞锻骨术的加持下，在孤鸿刀魂的共鸣中，他的气势竟隐隐攀升到了一个超越凡俗的临界点！周身弥漫的破灭兵煞气息与刀魂的凶戾完美融合，形成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恐怖威压！

墨骨使滑行的身影猛地一顿！仅存的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死死盯着堵在入口处那个如同披着暗红锈甲的少年，感受着对方身上那股截然不同、却又与这葬兵冢环境隐隐呼应的恐怖气息！

这小子…短短时间…怎么可能？！

“哼！装神弄鬼！给本座死来！”墨骨使惊疑瞬间化为暴怒！他枯爪猛地抬起，那只由浓郁尸气凝聚的虚幻鬼爪瞬间凝实，膨胀！爪尖缭绕着幽绿的磷火，带着撕裂空间的阴毒尖啸，狠狠抓向凌寒堵在入口的胸膛！他要将这小子连同他身后的缝隙一起撕碎！

面对这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一爪，凌寒不退反进！

“吼——！”

一声如同金铁交鸣、带着非人凶戾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他双手死死握住孤鸿刀粗糙冰冷的刀柄，覆盖暗红锈斑的双臂肌肉虬结贲张！体内那股新生的兵煞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锈迹斑斑的刀身！

嗡——！！！

孤鸿刀发出一声仿佛来自洪荒的、低沉压抑的咆哮！刀身那道深长的裂痕中，暗红的血锈光芒瞬间暴涨！凝练到极致的暗红刀芒撕裂了缝隙入口的黑暗，带着斩断一切、破灭万法的恐怖意志，悍然迎向那只抓来的幽绿鬼爪！

兵煞之力！刀魂凶意！在这一刻，完美交融！

暗红刀芒与幽绿鬼爪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灵魂颤栗的、如同空间被强行割裂的刺耳尖鸣！

嗤啦——！

墨骨使那只由精纯尸气凝聚、足以抵挡神兵利器的幽绿鬼爪，在接触到暗红刀芒的瞬间，竟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被硬生生从中劈开！幽绿的磷火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熄灭！浓郁的尸气被霸道纯粹的兵煞破灭之力疯狂吞噬、湮灭！

“什么？！不可能！”墨骨使仅存的左眼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填满！他怪叫一声，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断臂处凝聚的尸气剧烈翻腾，几乎溃散！

凌寒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蹬蹬蹬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颅骨内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逆血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握着刀的手臂剧烈颤抖，虎口崩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锈尘滴落。

但他，挡住了！

以新生的兵煞之躯，配合孤鸿刀魂，硬撼枯骨教墨骨使的含怒一击！

缝隙入口处，烟尘弥漫。墨骨使在十几丈外稳住身形，破碎面具下的脸孔因惊怒而扭曲变形，他死死盯着缝隙深处那个如同暗红魔神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怨毒、贪婪，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

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苍老、平和，却带着一种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冻结一切声音的奇异力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巨兽颅骨外的死寂空间中响起。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兵煞与尸气碰撞的余波，压过了墨骨使粗重的喘息，甚至压过了葬兵冢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兵器悲鸣。

一道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墨骨使身旁。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平和，如同古井深潭。正是青阳剑宗外门传功长老——柳玄风！

然而，此刻的柳玄风，身上再无半分仙风道骨！他那平和的眼神深处，是绝对的漠然，如同俯瞰蝼蚁的神只。一股远比墨骨使更加深邃、更加浩瀚、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以他为中心，瞬间弥漫开来，将整片区域笼罩！

在这股气息之下，狂暴的墨骨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僵在原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敬畏和恐惧，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柳玄风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墨骨使身上停留半秒。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穿透了弥漫的烟尘，穿透了狭窄的缝隙入口，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凌寒身上，落在了他手中那把血锈缭绕的孤鸿刀上，更落在了他身后黑暗角落里、昏迷不醒的苏晚晴身上。

“青玉骨尊…”墨骨使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敬畏地低下了头。

柳玄风…不，青玉骨尊，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漠然：

“一把残刀，一具锈骨，一个将死的剑宗天才…这场闹剧，该收场了。”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凌寒身上，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回收的工具。

“葬兵冢的钥匙，终究要物归原主。至于你们…”他微微抬手，一只白皙修长、仿佛由无暇美玉雕琢而成的手掌缓缓抬起，掌心之中，一点冰冷到极致的幽白光芒，如同寒狱核心，无声凝聚！

“便与这葬兵冢的尘埃…一同湮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