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破苍穹 第12章 葬兵冢

冰冷。

不是寒潭那种蚀骨的阴冷，也不是尸毒的麻痹之寒。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绝对的、死寂的冰冷。仿佛连时间、连思维都被冻结在这片永恒的虚无里。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甚至没有“存在”的实感。只有无边无际、浓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沉甸甸地包裹着每一寸意识。

凌寒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投入宇宙深渊的尘埃。身体失去了所有知觉，意识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冰冷的虚无中沉浮、漂荡。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灵魂深处那一点微弱却依旧疯狂跳动的冰冷核心——孤鸿刀魂！它像一头被强行拖入陌生领域的暴戾凶兽，在灵魂的牢笼中疯狂冲撞、咆哮，传递着混乱、暴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归巢般的躁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一点极其微弱、却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热的刺痛，猛地刺穿了那包裹意识的绝对冰冷和虚无！

痛！

真实的、源自**的剧痛！

这痛楚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意识的涟漪！凌寒猛地“睁开”了那并不存在的“眼睛”！

视野被一片暗沉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红褐色光芒充斥！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但比黑暗更加压抑，更加死寂！

他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趴伏在一片坚硬、冰冷、布满粗粝颗粒的“地面”上。身下传来的触感，不像岩石，也不像金属，更像某种…巨大、腐朽、被岁月彻底风化的骸骨碎片！

空气？不，这里没有空气流动的感觉。只有一种极其干燥、带着浓烈铁锈、血腥和尘土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如同置身于一座废弃了亿万年的古战场核心，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铁砂！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视线所及，一片荒凉死寂的、无边无际的赭红色“戈壁”！地面由无数巨大、断裂、锈蚀不堪的金属碎片和某种暗沉如血的奇异骨骼铺就，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血云般的暗红“天幕”之下！

没有日月星辰，只有这片死寂的、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天穹，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绝望的色调。

更令人灵魂战栗的是，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戈壁”之上，无数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阴影，如同墓碑般矗立着！

那是…兵器！

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兵器！

断裂的巨剑，如同倾倒的山峰，剑柄高耸入“云”，锈蚀的剑身斜插大地，断裂处犬牙交错，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生生拗断！

崩碎的战戟，戟杆粗如古树，戟刃残缺，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流淌着暗红色的锈迹，如同干涸的血泪。

扭曲的巨锤，锤头坑坑洼洼，布满恐怖的撞击痕迹，仿佛曾与星辰碰撞。

半埋入“地”的巨盾，盾面龟裂，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每一道裂痕都像一张无声嘶吼的嘴。

还有更多无法辨认形态的残骸，巨大的齿轮、断裂的锁链、布满尖刺的甲胄碎片…如同远古巨神的遗骸，被随意丢弃在这片死亡的荒漠之上！每一件都巨大无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古老、沉重与破灭气息！浓烈到实质化的铁锈与血腥混合的煞气，如同无形的潮汐，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无声地涌动、冲刷！

葬兵冢！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凌寒混沌的意识！墨骨使那贪婪疯狂的嘶吼在记忆中回荡——“开启葬兵冢的钥匙！”这里…就是孤鸿刀魂躁动指向的终点？！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

嗡——！！！

灵魂深处，那被强行压制、早已躁动不安的孤鸿刀魂，如同嗅到了同类的血腥，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刺穿灵魂的咆哮！一股狂暴、贪婪、带着吞噬一切渴望的凶戾意念，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瞬间冲垮了凌寒摇摇欲坠的意识堤防！

“吼——！”

凌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深陷的眼窝瞬间被纯粹的、冰冷的血光彻底吞噬！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握着孤鸿刀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猛地抬起！锈迹斑斑的刀身剧烈震颤，发出低沉压抑的嗡鸣！刀身那道深长的裂痕中，暗红色的血锈光芒如同活物般疯狂涌动、喷薄！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凝练、更加凶戾、带着破灭万物气息的刀意，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骤然爆发！

目标，直指离他最近、半截斜插在赭红色“戈壁”中的一柄巨大断剑！

那断剑残骸高逾十丈，锈迹斑斑，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但就在孤鸿刀凶戾刀意爆发的刹那，这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断剑，剑身之上那层层叠叠的暗沉锈迹，竟猛地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同样古老不屈意志的黯淡红芒！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抵抗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从那巨大残骸中升腾而起！

仿佛感应到同类的挑衅，孤鸿刀魂彻底狂暴！凌寒的身体在刀魂的驱使下，如同提线木偶，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全身筋骨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拖着残破的身躯，朝着那巨大的断剑残骸，悍然冲去！手中的孤鸿刀，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凶戾尖啸，狠狠劈向那巨大剑身布满锈迹的根部！

铛——！！！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金铁交鸣范畴的恐怖巨响，如同两座铁山轰然对撞，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猛然炸开！

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如同涟漪般疯狂扩散！地面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和骨骼粉末被瞬间震起，形成一片赭红色的烟尘！

凌寒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以比冲出去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重重摔在数十丈外的“地面”上，砸起一片烟尘，手中的孤鸿刀也脱手飞出，斜插在不远处，刀身上的血锈光芒剧烈闪烁，如同受伤野兽的喘息。

而那柄巨大的断剑残骸，被劈中的部位，厚厚的锈层如同腐朽的树皮般簌簌剥落，露出下面一道深达尺许、边缘流淌着暗红锈迹的恐怖裂痕！裂痕深处，一缕缕极其微弱、如同不甘英魂般的暗红气息，正丝丝缕缕地被孤鸿刀身那道裂痕逸散出的血锈之力强行拉扯、吞噬！

刀魂在吞噬！吞噬那巨大残骸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兵器之魄！

“呃…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凌寒坠落的不远处传来。苏晚晴挣扎着从一堆破碎的金属碎片中撑起身体。她身上的淡青色劲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赭红色的尘土和暗红的锈迹。左肩的骨爪伤口和右腿、左肋的骨针伤口在剧烈的震荡下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褴褛的衣衫。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刚才那毁灭性的空间撕裂和传送，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此刻强行清醒，只觉得全身如同散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尸毒的阴寒混合着内伤，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在体内噬咬。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清了周遭的景象——那无边无际的兵器坟场，那暗红死寂的天穹，那空气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血腥煞气…饶是以她的心性，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震撼和茫然。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趴伏在尘土中、身体剧烈抽搐、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的凌寒身上，以及那把斜插在地、刀身血光闪烁、正贪婪吞噬着巨大断剑残骸中逸散气息的孤鸿刀。

“葬兵冢…钥匙…”苏晚晴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深的凝重。墨骨使的话语和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重叠，让她明白了那把锈刀的真正份量。

就在这时！

异变再生！

孤鸿刀吞噬那巨大断剑残骸中最后一丝残魄的瞬间，刀身猛地一震！那道深长的裂痕中，暗红的血锈光芒骤然暴涨！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狂暴、带着古老破灭气息的刀意洪流，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轰然反冲回凌寒濒临崩溃的躯体！

“啊——！！！”

凌寒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弓起！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葬兵冢的死寂！他枯槁的身体表面，无数细小的血管瞬间凸起、爆裂，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血网！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疯狂游走、钻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碎裂声！更有一股冰冷狂暴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灵魂深处，带来撕裂神魂般的剧痛！

刀魂在进化！在反噬！在强行改造这具无法承受它力量的残破容器！

“呃…”苏晚晴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剧痛和虚弱让她再次跌坐在地。她看着凌寒那惨烈到极致的模样，看着那把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锈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是阻止？还是…？

就在凌寒的意识即将被那狂暴的刀意洪流彻底撕碎、同化的瞬间！

嗡——！

整个葬兵冢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那暗红死寂的天穹之上，浓得化不开的“血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天幕的、巨大无边的暗红色漩涡！

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苍茫、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葬兵冢！

在这股威压之下，那疯狂反噬的孤鸿刀魂，如同遇到了天敌的毒蛇，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那狂暴的刀意洪流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回了刀身裂痕深处！刀身上的血锈光芒也迅速黯淡、熄灭，重新变回那布满锈迹、黯淡无光的破铁片模样。

凌寒弓起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砸落在地，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

苏晚晴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仿佛来自洪荒初开的恐怖威压死死按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暗红漩涡的中心！

只见在那缓缓旋转的、如同巨大眼眸般的漩涡中心，无尽的暗红光芒汇聚、扭曲，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不清、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

那虚影仿佛由无数断裂兵器的残骸和凝固的暗红血锈构成，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持戈巨人，时而如盘踞巨兽，唯一清晰的，是虚影“头部”位置，两道如同深渊般的、燃烧着暗红血焰的巨大“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距离，冰冷、漠然、不带丝毫人类情感地…投射了下来！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着误入其墓穴的渺小蝼蚁。

那目光，穿透了苏晚晴的身体，穿透了她摇摇欲坠的意志，最终…定格在了地上那把重新变得黯淡的孤鸿刀，以及刀身旁边，那个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少年身上。

葬兵冢之主！

一个冰冷、苍茫、仿佛由无数兵器哀鸣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在苏晚晴和凌寒（昏迷中）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漠然：

“锈骨凡胎…也敢染指…吾之兵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