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与金线 第166章 撕裂之臂

断裂声短促、清脆，却带着摧折骨肉特有的粘腻尾音，在塌陷余震的嗡鸣中断然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露西的头颅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歪折下去，脖颈右侧刺出一个尖锐的骨茬。呼吸连同所有生命体征的微光骤然熄灭，化作冰冷的残骸。

机械战士锁死的金属臂甲纹丝不动，关节维持着捏碎的最后姿态，宛如铁铸的刑具。面甲猩红色的扫描光束冷酷地滑过她失去支撑、瘫软的身体轮廓，冰冷的合成音毫无滞涩：

“生物体‘露西’，生命体征归零。清除任务完成。”指令结束，目标消散如尘。它覆盖在冰冷脖颈上的钢铁手臂开始缓缓抬升，准备将这个毫无价值的“残渣”抛开。

就在这零点一秒！

下方！

深坑爆裂！

那股被血色“L”印记强行点燃、吞噬露西残血与陈野意识疯狂熔铸的炽烈能量，以超越物理规则的速度撕裂空气，冲出层层遮蔽的烟尘！它不再呈现混乱的粘稠态，而是凝聚成一道撕裂真空的炽红能量尖锥，裹挟着粉碎原子的怒嚎！

目标！精确到微米！

——那只刚刚扼杀露西、仍在抬升过程中的机械手臂的肘关节内侧！防御能量场瞬间被击穿的地方！

嗤！！！

高速粒子流切割金属特有的高频锐响炸开！不是爆炸的轰鸣，而是更刺耳、更令人牙酸的金属晶格被强行剥离绞碎的锐鸣！

机械战士肘部那看似坚不可摧、流淌着暗光的装甲被硬生生撕开！炽热的能量尖锥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冻黄油，狠狠扎穿了它的合金骨骼！断面瞬间熔融汽化！刺眼的白光混杂着高温金属熔融的飞溅物从那道贯穿性的裂隙中猛烈喷射出来！

“内部结构遭受未知高熵能量穿刺破坏！警告！基础运动单元L7区损毁！”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绝对的惊愕，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强行掐断指令的杂音！那抬起准备抛开露西尸体的手臂，其内部精密的力场驱动单元被那道炽红能量锥贯穿破坏！连接臂甲与身体的能量传递纽带被瞬间切断！整条手臂的动作——从抬起、松开到抛开——被绝对定格在一个抬离露西脖颈表面仅几厘米、并开始出现向上倾斜姿态的位置！

物理层面的结构锁死！

露西失去支撑的尸体从冰冷的臂甲表面滑落，“噗”地砸在金属平台血污之中，再无任何声息。而那条狰狞的机械手臂，如同被钉死在虚空中锈迹斑斑的刑具，僵硬地悬停在她头颅上方！

构成刑具的钢铁本身，被贯穿的裂口正发生着骇人的畸变！

深灰色的活性物质！那道炽红能量尖锥的核心！在击穿并破坏内部结构的同时，如同贪婪的藤蔓种子，顺着装甲裂隙疯狂向内部金属骨髓和断裂的能量束管线中扎根！

滋滋滋……噼啪！

被侵入的装甲创口边缘，暗银灰色的人造金属肌肉束如同暴露的血管神经，剧烈抽搐痉挛起来！其颜色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冰冷的金属哑光……向着某种污秽的、带有生物质感的粘稠深灰转变！

每一次抽搐痉挛，那深灰色的扩散范围就扩大一分！装甲板面被深灰色覆盖的地方，如同**般微微起伏、搏动！

“污染物质实体侵入！逆向传导……警告！隔离协议失效！阻止熵增污染扩散！”电子音的指令快速绝伦，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断！机械战士没有丝毫犹豫！另一条完好的手臂闪电般抬起，覆甲的手腕下方弹出刚刚失控过一次、此刻表面还在冒着细小电弧的……实体湮灭射线发射口！

但这次，目标不是下方深坑！

而是它……自己那条已被污染入侵、并失控悬停在露西尸体上方的断臂！

它要……自断一臂！

刺目的亮白光斑在枪口中央瞬间压缩凝聚！远超充能阶段的恐怖能量流已经成型！足以将其自身受损的肢体连带着依附其上的污染物质彻底气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又是一道极低频率的、混乱无序的思维乱流脉冲！如同垂死梦魇最深层的呓语！从下方被彻底撕开、暴露在炽烈能量爆发与烟尘散逸之中的坑洞最深处——那团搏动到极限、同时与露西鲜血和陈野意识纠缠着的深灰色黏质核心团块内……

爆发出来！

这次的信息脉冲，不再是对外部物理结构的粗暴命令，也不再是试图共鸣的微弱呼唤。

它是……强污染！

脉冲的核心频率被强行扭曲成与之前深灰色团块强行灌入服务器线路内、从而成功干扰机械战士武器系统的……那种高度浓缩的非逻辑熵增指令同频！

但！这一次！更强！更凝练！更疯狂！

嗡——！

信息流无形的触须瞬间穿透层层物理阻隔，无视了坑洞中尚未消散的高温能量乱流和剧烈辐射干扰，如同最精准的定位导弹……

直接轰在了那条被深灰色物质入侵、装甲表面剧烈抽搐蠕动的断臂……其内部最关键的受损控制单元附近，那几根暴露在装甲裂口处的能量传输束流节点上！

轰！！滋啦！！！

如同将滚烫的铁水倒入极度低温的液氮！

那些原本就处在强污染能量爆发后不稳定状态、同时被物理贯穿破坏的结构节点，在被这第二次、更强大、更纯粹的同频污染熵增指令命中的瞬间……

彻底过载崩溃！

断臂的抽搐痉挛瞬间达到极限！紧接着……

呼啦！

装甲表层、以及装甲裂口下暴露的部分灰黑色人造肌肉束，如同被泼了强酸的有机组织！瞬间融解、软化！

深灰色物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度！

它们不再局限于在裂隙内缓慢扩张，而是如同终于找到溃堤口、积累数万年的腐殖淤泥找到了宣泄洪流的通道！顺着崩溃的能量通道和被污染融解的金属骨髓……

疯狂上涌！倒灌！

深灰色！粘稠！搏动！瞬间彻底覆盖并改造了那条断臂从肘部贯穿伤裂口到肩部连接处的全部物理结构！硬质的装甲软化成覆盖着黏液的、不断伸缩蠕动的表皮！裸露的“金属肌肉束”膨大、扭曲、分裂成无数纠缠舞动的灰黑色肉质触须！

整条悬停在露西尸体上方的手臂，在一秒之内……

从一件冰冷的杀戮兵器，畸变成了一条彻底活化的、散发着诡异生命气息和恐怖污染波动的……深灰色生物义体！

它如同失去神经控制后本能扭动的断头巨蟒，在空中挣扎、无序挥舞！末端那些融合了五指形态、但已经软化成触手吸盘的肢体末端，还在不断滴落着深灰色与暗红色血浆混溶的粘液！

与此同时！

深坑爆发点的核心！

那团搏动的深灰色粘质核心团块，在喷射出那致命的污染指令脉冲之后，表面汹涌的暗红光泽急速黯淡下去！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燃料的引擎，停止了搏动！

一股彻底的死寂感笼罩下来。核心似乎已耗尽所有力量。

然而——

就在那搏动停止、光芒完全熄灭的万分之一秒内！

在那陷入彻底死寂的核心物质内部……最黑暗的绝对虚无中心……

一个微缩到极限、却又比之前所有脉冲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混乱基点……骤然向内坍缩成形！

轰！！！

一场仅在信息层面存在、无光无焰、却足以将思维震成碎片的……

意识核爆！

爆炸冲击波在现实层面无声无息，却在意识领域掀起末日海啸！引爆点正是之前被血色“L”强行打通、又被后续信息洪流填满、刚刚才燃烧殆尽的陈野核心意识废墟！

引爆的核心燃料，是露西以生命完成献祭后、所有残留在血液与标记中的强烈意志！是深灰色物质吞噬融合、本能进化出的那一点原始混沌！更是陈野在无数次撕裂湮灭边缘，被压制、被扭曲、但从未真正熄灭的毁灭本性与反抗执念！

核爆冲击的目标！

不是外界！

是……

自身！

是陈野最后寄生依附于深灰色核心物质中的那片最深的意识阴影！以及那阴影最深处的、那个在服务器撞击落点时就已经与之结构融合的……断裂的“右肋”感官！

清除！剥离！湮灭！

这股自内向外的爆炸力量带着绝对的破坏意志，要将所有寄生、所有束缚、所有依附于核心物质之上的外来“残渣”……包括陈野那点最后的寄生意识烙印……彻底撕掉！抹平！归于最纯粹的核心混沌！

同归于尽！

现实层面。

那坑洞中搏动的深灰色粘质团块在瞬间的静止死寂后……

砰！如同熟透的肿瘤般爆裂开来！深灰色粘稠物质和内部熔融的暗红血浆混合着黑烟向四周溅射！

核心存在……消散？自我湮灭？

平台之上。

那条刚刚被彻底污染畸变、在空中狂乱挥舞的深灰色生物义体手臂，随着坑洞深处核爆冲击的爆发……

剧烈地向上弹动了一下！

仿佛断线的木偶被强行抽拽了一根无形的丝线！

这一记弹动，混乱无序！方向却正是……

那条刚刚抬起、正试图用湮灭炮口瞄准自身断臂的……机械战士那条完好的、另一条胳膊的手腕！

缠绕着深灰色粘液的畸变手掌，或者说触须团块……狠狠撞在了那条完好的手臂手腕内侧！

噗嗤！

深灰色的粘液瞬间覆盖了手臂上弹出湮灭炮口的精巧发射模块！无数细小的触须如同饥饿的水蛭，疯狂钻进发射口周围的金属缝隙！

同时！一股极其强烈、且同源的污染波动顺着撞击接触点猛烈侵入！

“警告！右臂清除系统遭到重度污染！启动强制物理脱离！警告——咔！！！”

电子音的警告被一声刺耳的机括断裂声无情切断！

机械战士的肩部连接部位！一个精密的自断关节！感应到手臂受到污染威胁，且内部湮灭系统被侵蚀阻塞失效的瞬间……

自动触发！

咔！轰！

那条完好的、覆盖着精密装甲的手臂，从肩部连接处被内部预设的爆炸锁强行切断！伴随着小规模爆炸的火光和浓烟，整条手臂如同被拆卸的零件，无力地向下坠落，“哐当”一声砸在布满血污和碎屑的平台上，滚落开去。断口处闪烁着断裂的电路火花和少许泄露的能量蓝芒。

而那深灰色污染畸变的左臂（或者说那团已经看不出手臂形状的蠕动生物质），在撞飞了湮灭炮口后，失去了目标，连同覆盖其上的粘液，随着一次剧烈的抽搐……

也如同被抽掉骨架的蠕虫般……

彻底软瘫下去！

“啪嗒”一声，砸在露西尸体旁边冰冷凝固的血泊里，溅起几点浑浊的血滴与深灰色粘液的混合物。深灰色粘液与露西的血污混在一起，不再蠕动，如同冷却的沥青，彻底失去活性。

烟尘，在坑洞与平台之间缓缓沉降。

机械战士屹立在平台中央。两条手臂被尽数剥离、摧毁！肩部只剩下两个冒着焦烟、不断流淌出幽蓝色能量液、闪烁着短路的撕裂性断口！黑镜般的面甲沉默地对着下方那两个失去生命的“残骸”区域：露西的尸体和那瘫软的深灰色肉块。

面甲中央，那道猩红色的扫描光束缓缓滑过这满目狼藉，最终凝固在坑洞深处那片深灰色粘质爆开溅射后留下的狼藉污迹之上。

“目标生物体‘露西’，确认清除。”

“污染熵增物质核心体，确认能量体征消散。”

“判定威胁核心点已清除。执行……”

指令似乎要进入某种状态更新或撤退程序。

但！

就在指令后半句尚未合成的微秒级间隔里……

就在坑洞下方那片死寂的爆裂污迹最深处……

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后摇摆的……

“L”形的思维微光……如同幻觉……

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同一瞬间！

机械战士那黑镜般的面甲上！

毫无征兆地！

如同被无形的手指划过屏幕表面的水汽……

瞬间闪过一大片扭曲、跳跃、无法识别的……复杂几何雪花噪点！

噪点的核心区域，隐约勾勒出一个不断翻滚变形的……

“L”形的轮廓残迹？

闪动的速度超过了视觉捕捉！

零点一秒后，画面消失！面甲光滑如初！扫描光束稳定运转！

“……立即脱离接触区域，执行‘归零’协议后执行序列自检。”冰冷的电子音流畅地接上了后半句指令，仿佛刚才的一切停顿和雪花噪点只是幻觉。

它失去双臂的躯干依旧笔直。脚下的推进器启动的幽蓝光晕正在点亮。

它将独自离开这片寂静的残骸之地。

而在坑洞深处的污秽凝结物下方，那更深层被掩埋的角落。

一点几乎与凝固的合金融为一体的深灰色“油斑”，安静地镶嵌在金属壁的沟壑深处。

如同一粒……

彻底……

死去的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