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残书 第六十九章 杀出一条勿悔路

看着逐渐图腾所蔓延的边界直至望不到尽头的远处，三人不禁都有些讶异于这股精神力的庞大，居然过了如此之久还没有完全被覆盖。

叶知秋很快便掌握了罗崇阳分享的诀窍，成功将自己的思维有针对性的封闭了起来以防再引起什么尴尬。

眼见问题已经解决，放下心来的她便好奇的打量起圆这个奇异的存在。

一个完整个体的思维被分开，其中一部分以纯精神的形式寄生在另一个人的识海里，这种案例可不多见。

圆的精神很稳定，甚至稳定的有些过分，完全不亚于她和罗崇阳这种完整人格的精神潜意识投射，但她只是原来那个人的一部分，按理来讲不应如此。

圆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也有些发毛，索性偏过头躲开视线给了罗崇阳一个眼神。

罗崇阳会有的接过话题向叶知秋问道：“她在这种情况有先例吗？”

叶知秋想了想，说道：“如果是一个完整的灵魂，虽说很少倒也不是不是没有，但那也大多都是附在器物或者特定环境里而已，就比如地缚灵和付丧神之类的。不同的个体之间无论精神还是**都会有排异性，所以灵魂之间很难像你们这样相处的这么和谐，更何况她还只有一部分，并不完整。正常情况下早就应该自然易散或者被你当作异物排斥出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稳定下来还能长期寄生在你的识海里，真邪门。”

“会不会是我和她相性很好？”

“别自恋了，如果说同卵双胞胎之间那还有这种可能，但你俩是完全没戏。”

转头看向圆，叶知秋继续说道：“你的记忆是不是也只有一部分？”

圆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有之前和他分开之前那几十年作为‘袁芳’的记忆，分开之后的记忆都想不起来。而且思维模式也只是她的感性部分，所以那些回忆很难有身为本人的自我认知，更像是看一个第三者。”

罗崇阳有些诧异的问道：“也就是说，比起袁芳的一部分，你的自我认知更倾向于把自己看成一个新的独立个体？”

“可以这么说，因为思维模式不一样。我甚至对记忆里那些过去的选择都有很重的失真感，虽然能确定确实是真实的记忆，但还是难以感同身受。”

叶知秋说道：“很正常，因为你现在客观上就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虽然是依托于他的识海，但你和他倒是泾渭分明没有互相混淆。不过这样下去随着时间推移，你越来越习惯独立的状态，就算将来哪一天能集齐全部的记忆和思维模式，再想重新变回原来那个人可就难了。”

听到这话，罗崇阳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和她的其他部分源流是一样的，重新找回来融合不应该自然而然的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你还记得那把折刀吗？”

听到这话罗崇阳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突然提这个干嘛？”

“就像那把刀一样，你切断的东西重新放在一起会自动变回一个整体吗？分离后的个体本就独立，想要重新聚集自然也需要一个完全相反的过程，哪有那么简单？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分开的时间越长，重新合并难度就越大。”

顿了顿，叶知秋继续说道：“现在可能还好点，如果长此以往，等她进一步适应甚至习惯了这个状态，想变回去只会越来越难。除非……你那把刀倒着划能把它切开的东西再合上。”

“为什么你非要提那把刀？”

“因为这件事的难度就离谱到得用那把离谱到极点的刀来形容你才能明白事情有多麻烦。”

叶知秋说完耸了耸肩，她是在场所有人里境界最高的，拜其所赐对那把刀的可怕之处也是认识最直观的。

听到这话，无论是圆还是罗崇阳都有些头皮发麻。

那把刀的离谱程度他们很清楚，那么和那把刀同等级的麻烦……

先开口的是圆，她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想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而且我觉得就算不变回去也挺好。”

罗崇阳说道：“不行，总不能让你以这个状态一直下去，你的其他部分我也会尽量想办法先找回来，其他问题我会再想办法。”

听到这话，圆有些感动，正准备出言感谢时，罗崇阳突然转头看向远处。

“找到米夏了。”

“走，带我们过去。”

……

看着眼前的景象，罗崇阳三人有些不可置信。

米夏在跳舞。

准确来说，米夏像在跳舞一样，一个人不停的手舞足蹈变换动作比出一些怪异的姿势。

罗崇阳喊了几声，米夏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见般继续旁若无人的舞着，皱着眉头重复着那些奇异的动作。

圆有些好奇，戳了戳叶知秋问道：“这是不是有些像传闻里吃了没煮熟菌子以后的症状？”

罗崇阳的识海里当然不会有什么菌子，就算有也是精神力幻化，不会像现实里那样起什么致幻作用，这点三人都心知肚明，这当然是句废话。

叶知秋环抱双手捏着下巴陷入沉默，开始长考分析。精神领域的治疗不是她擅长的部分，只是略有涉猎，对此她也无法快速得出结论。

罗崇阳眯起眼睛盯着那一个个怪异的动作，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又好像少了什么……

眼前闪过一道精光，感受着米夏散发出来的杀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手里少了一把剑，那些动作是剑招，因为没有剑所以看着像某种舞蹈。

因为同样浸淫于纵剑，罗崇阳很快便分辨出这是和自己剑术同源的纵剑剑意，随即告知了叶知秋两人。

想明白这个问题，叶知秋和圆再看向米夏那一个个怪异的动作，感受着其间蕴含的杀意，才明白她在舞剑，或者……杀人！

她在杀谁？

圆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和我们俩不同，她没那么幸运遇到你或者很快被你找到，所以时间一长便迷失在了这片识海里。”

叶知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补充道：“她现在应该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为了防止在负面情绪里失去自我，下意识开始攻击那些记忆中的幻觉，所以一直在杀人。”

是的，米夏在杀人。

莫名其妙被吸入这片精神世界，她如一叶扁舟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这片识海里，随着时间认知逐渐开始模糊。

她看到了自己儿时那些同族里面露不屑的霸凌者，那些冷眼相看的漠视者，也看到了那些被自己所杀表情扭曲的教会狂信者、皈依着……

耳边也涌起那些人吵杂的谩骂声，窃窃私语的指点声，刺耳的痛苦哀嚎声，愤怒的咒骂声……

她被吵的有些烦。

现在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少主也不知所终，哪有闲工夫在这听这些回忆里的乌合之众聒噪？

那些神色各异面目狰狞的表情，她不想看，所以闭上了眼。

那些吵杂的声音却没办法，只好杀。

杀了这些人应该就不会再发出这些声音了吧？

反正都是些不是被她杀过的就是碍于族规和情分不能杀的，不是杀不了的……那，再杀一遍就是了。

闭上眼，她拿起不知何时握在手上的剑，开始杀人。

杀那些她回忆里的人。

也许杀完了其他所有人，剩下就能看见罗崇阳，或者姐姐。

横斩，竖劈，直刺，斜挑，回首再斩……

没有什么能挡住她手里的剑，回忆也不行，因为她对走到今天的自己丝毫没有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来人生，那她大概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但凡出剑，绝无悔意。

此生勿悔！

有别于叶知秋和圆，同样浸淫剑道的罗崇阳从那些招式里体会到了在这份意志，明白米夏的剑走上了一条脱胎于纵剑的新路。

这是原本是好事，甚至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遇，

但问题在于米夏并没有足够承受这份意志的精神力，也没有能将其完善成剑意的计算力。

她还太小，阅历和能力都远远不够支撑她走完这段自己开辟的新路。

就像明明已经看到岸边的溺水者，哪怕知道正确的方向但体力又不足以支撑到岸上，只能挣扎着尽量向着那处游去，苦苦支撑。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给她些助力，推她一把。

巧合的是，罗崇阳就在他旁边，而他手上握着刚刚通过图腾连接控制弥漫在整片识海同属于人狼族的精神力。

更巧的是，这些精神力原本就能被米夏维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只是被他这个外来者破坏了平衡。

被图腾染成暗色的精神力如潮水般向米夏涌去，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不断被她吸收。随着这个过程，她的剑舞的越来越稳，也越来越快……

双手搭上叶知秋和圆的肩膀，防止她们被巨大的吸力波及，罗崇阳简单的给二人解释了一下米夏身上的变化和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圆有些可惜，表示这么多的精神力要是罗崇阳自己拿来用肯定受益匪浅，至少境界提升一定很快。

罗崇阳笑了笑，没有说话。

叶知秋看着那个漩涡，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