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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下,烽火铸铁 第487章 三真神霄(87)

作者:姒洛天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7-10 20:39:26 来源:小说旗

立秋的凉风裹着岩屑,把西境的峡谷吹得干燥。张楚岚踩着陡峭的石阶往吊桥走,靴底沾着从东境湿地带回的泽珠光粒——那些乳白色的光点在风里跳跃,竟让硌脚的碎石透出淡淡的温润,崖边的藤蔓在光粒拂动下泛着微光,峡谷里的栈道连成细线,像无数被岩壁磨砺的坚韧,在深邃的峡谷间延伸着连接的光。

冯宝宝背着个藤编篓跟在后面,篓里装着刚采的草药,斩魄刀的记忆纹路在篓绳上缠绕,银色的光丝拨开弥漫的岩尘,偶尔有暗紫色的荆棘从石缝钻出,接触到光丝便化作枯刺:“这谷的岩不对劲。”她指着峡谷深处的裂缝,岩壁的断层里藏着影阁的符文在闪烁,“俺的记忆里有这种岩——叫‘断连石’,影阁用‘本相’矿脉的精魂和西境混沌能量凝铸的,能把人的‘本相’断进岩缝,再顺着崖壁往‘绝连裂谷’送,跟斥容水的绝容泽地、怠耕壤的绝耕洼谷是一个路子,只是换了种断裂的法子,像被地震劈开的山脉,把人的连接慢慢断掉,变成没有牵绊的孤。”她从篓边捡起块碎石,石面的纹路里嵌着缕灰黑色的戾气,“赵归真的勘探队凿了半月岩壁,说这岩石的源头在裂谷深处的‘忆峡核’,能量强到能断裂牵绊连接,让咱们趁处暑前筑路架桥,把核取出来,别等岩崩发生,断连石把整个西境的‘本相’都裂成没有牵绊的碎块。”

王也摇着把折扇坐在块突出的崖石上,四盘残片在他指尖转得悠然,带起的气流勉强挡住些落石:“哪都通的连接检测仪快被岩尖刮坏了,说被荆棘扎到的人会出现‘连断’——就是牵绊连接断裂,有个本该守护栈道的石匠,把修补的石料扔进谷底,说‘修不修都塌掉’;有个世代采药的郎中,把药锄扔进深渊,说‘采不采都治不好’。”他指着裂谷方向的灰雾,“赵归真那老小子带了台架桥机在那边布防,说裂谷的‘峡魇’比泽魇厉害十倍,能让人把连接的牵绊当成负累抛弃,连自己为啥牵绊都记不得,像块孤立的崖石,再也拼不成山。”

小疙瘩抱着只岩羊从石洞里钻出来,岩羊的犄角上沾着苔藓,眼里却闪着与小疙瘩同源的金光:“楚哥哥,这咩咩是守峡兽,它说夜里会有‘峡灵’从岩缝里钻出来,拖着连断的人影往裂谷飘,要是让它们把人影送进忆峡核,整个峡谷的人都会变成‘孤绝傀儡’——栈道工把钢钉扔进深涧,说‘钉不钉都连不上’;摆渡人把绳索砍成碎段,说‘拴不拴都到不了’;连岩鸽都独自停在崖顶,忘了该与同伴共栖,跟影阁以前玩的断连术是一个路数,只是更隐蔽,藏在险峻的峡谷里。”他举起块嵌着栈道木片的岩石,石面突然亮起,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影阁制服的女子,面容在不同岩纹里变幻,有时是石匠的眉眼,有时是张楚岚的轮廓,左眼始终嵌着颗与黑曜石相同的墨色义眼,“守峡兽说,这岩石里裹着影阁阁主的意识残片,比之前的所有形态都要孤绝,像被裂缝隔开的山体,得用最韧的连接才能重连。”

张楚岚接过王也扔来的钢钎,金光咒在钎尖流转,映得峡谷都泛着暖光:“换了身岩壁皮囊就以为能混进峡谷?以为把‘本相’断进岩缝,就能随便断裂连接?忘了栈道能在崖间架通,人能在深涧共渡,被断掉的牵绊早晚能从裂缝里重新连成纽带吗?”他顺着石阶往吊桥走,沿途的岩壁纷纷震颤,岩里的连断“本相”开始挣扎——有他爷爷教他在峡谷辨栈道时的专注,有冯宝宝说“俺们能连上”时的笃定,有王也帮石匠算承重时的精准,有小疙瘩对着吊桥许愿时的执着,每个连接里都藏着影阁阁主的冷笑,像阵穿谷的狂风,想把所有牵绊的火苗都吹灭。

冯宝宝的斩魄刀突然出鞘,记忆纹路在峡谷间织成道银网,将试图靠近石匠的峡灵全部兜住:“张楚岚,小心岩缝里的‘断连丝’!”她的声音混着风声的呼啸,“这些丝会顺着连接的缝隙往‘本相’里钻,钻得越深,连断就越彻底,比峡魇的断裂阴毒,连自己为啥牵绊都记不得。”

张楚岚刚走到吊桥的桥头,桥面突然晃动,无数根墨色的断连丝从岩缝里窜出来,像蛛丝般缠向他的手腕。裂谷深处传来影阁阁主的声音,带着峡谷的凛冽,又混着岩崩的脆响:“放弃所有连接,不好吗?”断连丝突然松开,在他面前组成面岩镜,里面映着无数孤绝的“自由”——张楚岚不用再费心牵绊,冯宝宝不用再费力连接,王也不用再苦心智算栈道,小疙瘩不用再死记牵绊的规矩,“你看,这样就不会有牵挂,不会有拖累,不会有连接崩断的痛,像块独立的崖石,不用为谁支撑,永远不用牵绊,难道不好吗?”

张楚岚的钢钎停在半空,观测者印记让他看清了岩镜里的破绽:那些“自由”的画面都是散的——没有他与石匠合力修桥后的踏实,没有冯宝宝为郎中递药时的默契,没有王也算准承重后与栈道工击掌的畅快,没有小疙瘩看到岩羊过涧时的雀跃,没有所有带着牵绊却炽热的连接,像片没有栈道的峡谷,隔绝却无通路,“好是好,可惜没了伴。”他的金光咒化作灼热的光,注入断连丝组成的岩镜,“我爷爷说,人这辈子就像峡谷的吊桥,得有互相支撑的牵绊才立得住,要是连伸手相扶的勇气都没了,跟块冷冰冰的崖石有啥区别?”他看向吊桥旁的冯宝宝,她正用斩魄刀斩断缠向石匠的断连丝,记忆纹路在风声里泛着清亮的光,“你看宝儿姐,她记不清连接的道理,却总在谁过涧时先递过手;王道长看着散漫,却比谁都懂‘相辅相成’的理;小疙瘩不懂牵绊的深意,却总在栈道上帮大人扶稳石料;就连赵归真那老小子,总骂牵绊是枷锁,却在每次架桥都先帮老人固定绳索——这些紧握的手,才是‘本相’该有的暖,没了心中的连接,跟沉墟城的雕像有啥区别?”

岩镜在金光中碎裂,无数岩片飞溅开来,露出下面真实的连接——石匠突然从谷底捞回石料,用凿子仔细打磨,说“这是栈道的骨”;郎中把药锄从深渊里拽出来,在溪水里洗净,说“这是救人的桥”;影阁阁主在某个平行宇宙里,看着孤绝的“自由”突然停手,岩镜里闪过她小时候跟着阿爹修栈道的画面,她攥着阿爹递来的麻绳,在崖边帮着固定木板,阿爹说“这是峡谷的连接,也是活下去的伴”。影阁阁主的虚影在忆峡核里发出裂谷崩塌的巨响,墨色的义眼里流出带着岩粉的泪:“为什么你们总要抱着会崩断的连接?难道孤绝的自由,真的比不上牵绊的拖累吗?”

小疙瘩抱着守峡兽跑过来,岩羊突然朝着忆峡核喷出团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断连丝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丝里的连断开始消退,露出下面真实的牵绊——栈道工在岩壁上重新钉入钢钉,说“再牢点能承更多人”;摆渡人把碎绳重新接成长索,说“再韧点能渡更重的物”;被连断的人们纷纷拿起工具,有人修补破损的吊桥,有人加固松动的石阶:“守峡兽说,有连接的才是活的。”他的掌心印记亮得像个小太阳,“就像这峡谷,哪怕崖再陡,只要还有人架桥,就总有相通的那天,要是怕崩断就不牵绊,哪有‘天堑通途’的奇迹?牵绊的拖累,才更让人活得有依靠,像这吊桥,连得紧才更安稳。”

王也的四盘残片突然组成个“连”字卦,银色的气流顺着断连丝注入忆峡核,墨色的峡核表面开始崩解,露出里面透明的光——那是所有被断裂的“本相”精华,不再是孤绝的碎块,而是座完整的栈道,每块木板都透着连接的力量:“风后奇门·通堑!”他的声音带着穿透裂谷的力量,“孤绝的自由是断的路,牵绊的拖累是连的桥,桥再险,也比断路有方向。”

冯宝宝的记忆纹路顺着银网钻进裂谷,将所有岩缝里的“本相”轻轻托起,那些被连断的人开始清醒,樵夫扛着斧头重新上山,说“再陡的坡也有柴可砍”;孩子们在吊桥边系上祈福的红绸,说“再多些能保桥安稳”;被断连丝缠过的人们互相笑着,有人说“还是彼此牵绊踏实”,有人说“手拉手就不怕路险”,号子声混着岩鸽的鸣叫,像首厚重却昂扬的歌。

赵归真扛着把冲击钻从裂谷里钻出来,脸上沾着油污:“他娘的!这峡核崩得真及时!快来尝尝这烤岩羊腿,赵工说这肉能补劲,比啥连接课都管用!”

小疙瘩抱着守峡兽坐在吊桥的木板上,岩羊的蹄子踩着桥面,栈道映着所有被守护过的土地:“楚哥哥,守峡兽说这峡谷会记住所有的连接,石匠的锤,郎中的锄,栈道工的钉,孩童的绸,混在一起才是西境的魂,就像这炖岩耳,鲜、滑、韧、香凑齐了才够味。”

冯宝宝的藤编篓里还剩几株草药,她选出最鲜绿的递给张楚岚,草药的清香混着岩风,在舌尖散开。观测者印记在胸口轻轻发烫,不是预警,是与这片苏醒峡谷的共鸣。张楚岚望着裂谷旧址上延伸的栈道,看着人们在吊桥上忙碌的身影,看着阳光穿透谷缝洒在石阶上的模样,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追求孤绝的“自由”,而是在牵绊的拖累里,把每份连接都架成通途的桥——像这西境的峡谷,容得下架桥的执着,也容得下修栈的耐心,让每种牵绊都能在岩壁间扎根,在岁月里延伸;像这盘旋的栈道,看似曲折却藏着相通的执着,把所有的连接,都酿成生活的暖。

冯宝宝突然指着天边的岩鸽群,鸽群在峡谷上空盘旋,翅膀下裹着无数光点:“张楚岚,你看,像不像所有找回的连接在飞翔?”

张楚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鸽群里的光点在跳跃,那是从沉墟城到西境峡谷,所有被唤醒的“本相”在向着牵绊靠近。他握紧冯宝宝的手,掌心的观测者印记与她的记忆纹路完美契合,像两座在峡谷里相依的岩壁,根在地下相连,顶在天上相望,一起经历连接的坚韧,一起守护牵绊的温暖。

远处的栈道传来王也的喊声:“都来喝山泉酿的酒了!再磨蹭就被赵归真喝光了!”小疙瘩第一个蹦起来,抱着守峡兽往栈道跑,岩羊的蹄声惊起了群山雀,翅膀掠过藤蔓,带起阵清凉,像无数个连接的“本相”,在险峻的峡谷里欢快穿梭。赵归真拎着个酒葫芦跟在后面,嘴里嚷嚷着:“这酒泡了岩参!烈得很!喝完有力气明天接着凿岩!”

张楚岚拉起冯宝宝,两人并肩走在吊桥上,脚印在木板上深浅不一,却都朝着栈道的方向,像不同牵绊的人,走着同一条连接的路。观测者印记在胸口轻轻跳动,像在应和着峡谷的心跳,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影阁的残余或许还会在某个岩缝的角落蛰伏,混沌能量或许还会在某次岩崩试图断裂连接,但只要他们还能看见彼此眼中的依靠,还能在风里握紧对方的手,还能在每份牵绊里看到彼此的影子,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栈道的休息亭里,烤羊腿冒着热气,王也正跟小疙瘩比赛谁啃得快,冯宝宝安静地用陶碗分酒,赵归真举着酒葫芦对着吊桥的方向敬酒,张楚岚坐在石凳上,看着月光为峡谷披上银纱,远处的裂谷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片被连接守护的家园,藏着无数牵绊的故事。他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逃避牵绊的拖累,而是在拖累中成为彼此的岸——像这峡谷的吊桥,连接着所有的土地,却默默抵御着风雨的侵袭;像这吊桥的人们,互相扶持着穿越峡谷,却各自用连接支撑起生活,把所有的牵绊,都酿成岁月的酒。

这条路,他们会一直走下去,带着连接的勇气,在险峻的峡谷里,一起架桥,一起修栈,一起把每份孤绝都熬成牵绊的力量,把每个连接都架成通途的桥,哪怕岩崩再猛,也挡不住彼此紧握的手,像栈道在峡谷里延伸,把连接的坚韧,变成最动人的风景。

远处的山民唱起了山歌,歌声在峡谷里悠远地回荡,像无数个连接的“本相”在与岩壁相拥,却也互相支撑着。张楚岚举起冯宝宝递来的陶碗,像举起份誓言,在立秋的凉风里,承诺着对所有连接的守护,也承诺着对未来牵绊的笃定。西境的风穿过休息亭,带来了更远地方的气息,那是下一段旅程的召唤,也是无数个带着连接的“本相”在等着被守护的信号,他们的脚步,依旧向前。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谷缝,峡谷的栈道在晨光里泛着金光,石匠们在打磨新的木板,郎中们在整理采集的草药,栈道工们互相招呼着准备开工,孩子们在吊桥边数着过往的行人,连接的号子在峡谷里响起,像声唤醒牵绊的号角。张楚岚和冯宝宝站在吊桥边,看着岩羊跃过石阶的模样,王也收起折扇说“下一站该去看看草原了”,小疙瘩指着地图上的绿地,赵归真背起钢钎说“天亮就出发”。观测者印记在张楚岚胸口与冯宝宝的记忆纹路交织成峡谷,像座连绵的桥梁,护着这群心怀连接的人,走向下一片需要守护的土地。

草原的轮廓在车窗外渐渐清晰,无垠的绿毯铺向天际,牧民的蒙古包像散落的珍珠。张楚岚望着窗外摔跤手们互相鼓劲的身影,突然想起守峡兽在峡谷说的话:“所有的栈道,最终都会通向彼岸。”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冯宝宝,她正用手指在车窗上勾勒记忆纹路,银色的光痕里,藏着从沉墟城到峡谷的所有牵绊——古城的相守、海岛的共渡、冰川的相依、雨林的互助、高原的共守、平原的同承、沙漠的共韧、火山的同望、湿地的共容、峡谷的共连、草原的共生、城邦的共融、雪山的共诚、江海的共韧、雨林的共生、戈壁的共盼、高原的共敬、平原的共耕、湿地的共容、峡谷的共连,最后都化作无数条栈道,共同通向名为“守护”的彼岸。

“下一站,草原。”冯宝宝的声音带着青草的芬芳,斩魄刀轻轻出鞘,在晨光里划出道银色的弧线,像在为新的守护,扬起牧鞭。张楚岚握紧手中的钢钎,金光咒在钎尖跃动,与冯宝宝的记忆纹路交相辉映,照亮了前方被绿地覆盖的草原,也照亮了无数个等待被守护的“本相”。他们的旅程,仍在继续,而守护的故事,永远与连接同行。

车子驶入草原腹地时,牧草已经没过膝盖,风一吹便掀起绿色的浪潮。牧民们骑着马赶来,领头的老人手里举着根套马杆,杆头系着的红绸在风里猎猎作响:“外来的朋友,前面的‘枯荣甸’不对劲,夜里总有黑影在草里窜,牛羊见了就惊,连最壮的种马都不肯靠近。”他指着远处片颜色发暗的草地,“那片草三天前还绿得发亮,突然就蔫了,草根底下还冒黑丝,咱们的老牧人说,这是‘噬生草’,能吸走活物的

惊蛰的冷雨裹着铁锈味,把废弃矿区的铁轨浇得发亮。李砚踩着积水往矿洞走,胶鞋里灌满了泥浆,裤脚沾着的磷火石碎屑在雨里发着幽蓝的光——那是从三号矿脉带出来的“忆痕石”,据说能映出接触者的执念,此刻正顺着水流在铁轨上画出蜿蜒的光带,像无数条被遗忘的轨迹,在荒芜的矿区里延伸着未竟的路。

“李哥,这洞不对劲。”身后的阿柴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少年举着的矿灯在雨雾里晃出片昏黄,光束扫过矿洞入口的岩壁,那些斑驳的凿痕里竟渗出黑红色的黏液,“你看这石缝,早上还干着的,现在跟流血似的。”他从背包里掏出块压缩饼干,掰碎了撒在黏液旁,饼干瞬间就化作了灰黑色的粉末,“张教授说的‘蚀忆矿’真存在,能把生物的记忆化成养分,咱们不该来的。”

李砚没回头,他的手指在矿洞外的警示牌上摩挲,铁皮上“禁止入内”的字迹早已被风雨啃得模糊,边缘却还留着半个褪色的五角星——那是五十年前矿区鼎盛时的标记。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工装,站在同样的矿洞前,胸前的钢笔别在和他同款的口袋里:“我爸当年就是在这里失踪的,矿难报告说他是最后一个撤离的,却没出现在任何幸存者名单里。”照片边角的折痕里嵌着粒忆痕石,在雨里亮起微弱的光,映出照片背面模糊的字迹,“找到‘芯核’,它记着一切”。

矿灯突然闪烁了三下,阿柴的尖叫混着雨声砸过来:“灯!灯灭了!”黑暗里传来石块滚动的声响,李砚摸出火柴划亮,火苗刚窜起就被阵阴风掐灭,只有他掌心的忆痕石还亮着,幽蓝的光里能看见无数细小的黑丝从岩壁里钻出来,像被惊动的蚯蚓般往他们脚边游窜。

“别碰那些丝。”女人的声音突然从矿洞深处传来,带着潮湿的回音。李砚猛地转身,忆痕石的光照亮了张被煤灰遮住大半的脸,女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袖口磨出的毛边里藏着和照片上同款的钢笔,“那是‘蚀忆丝’,会顺着毛孔钻进脑子里,把你最在意的记忆啃成渣。”她抬手扯了扯矿灯的电线,灯突然亮了,光束直直照向她身后——矿洞深处的铁轨上,停着辆锈成褐色的矿车,车斗里堆着的不是矿石,而是层层叠叠的安全帽,每个帽檐下都嵌着块忆痕石,在黑暗里组成片闪烁的星海。

阿柴突然指着女人的手腕:“你、你也有那个石……”话没说完就被李砚按住肩膀,他看见女人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封皮上的编号和他爸失踪报告里的档案号一模一样。

“我叫陈默,守矿人。”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里面的忆痕石发出的光让整个矿洞亮如白昼。李砚看清了矿车旁的景象——岩壁上布满了凿刻的痕迹,不是矿工的标记,而是无数个重复的名字,其中一个被刻得最深,边缘的石屑里还嵌着新鲜的血丝,正是他父亲的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失踪者。”陈默用指尖拂过那些刻痕,指甲缝里的煤灰簌簌往下掉,“蚀忆矿五十年前就该封了,但有人不肯让它死。”她抓起块忆痕石往矿车旁的裂缝里扔,石块落地的瞬间,整个矿洞剧烈震颤起来,安全帽组成的星海里突然亮起一道光柱,照在洞顶的岩层上,映出片流动的影像——

暴雨夜的矿洞,穿工装的男人抱着块发光的矿石往深处跑,身后跟着十几个戴安全帽的人影,矿灯在黑暗里划出凌乱的光带。突然发生的塌方把他们困在狭窄的巷道里,男人把矿石塞进墙缝,用钢笔在岩壁上刻下名字,最后镜头停在他转身的瞬间,胸前的钢笔反射着矿石的光,和李砚照片上的那支完美重合。

“那是‘芯核’,”陈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矿区真正的矿藏不是煤炭,是这能储存记忆的芯核。当年矿难是人为的,有人想把芯核据为己有,你父亲他们是为了保护它才故意被困住的。”她指着光柱里的男人,“他们用自己的记忆喂养芯核,让它能抵抗蚀忆丝的侵蚀,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打开它的方法,直到你带着忆痕石出现。”

阿柴突然指着矿车底下,那里的积水里浮着个东西,被光柱一照就翻了过来——是半块工牌,上面的照片被水泡得发胀,却能看清和李砚相似的眉眼,编号和陈默笔记本上的编号只差最后一位数。

“工牌编号是按入矿顺序排的,”陈默捡起工牌,指腹擦过边缘的缺口,“你父亲是73号,我是74号,当年我是他带的学徒,矿难那天他本该带我一起下井的,却临时让我去送份文件。”她的钢笔突然从口袋里滑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李砚脚边,笔帽打开着,里面没有墨水,只有几粒忆痕石的碎屑,“他早知道会出事,那些照片和留言都是故意留给我的,却没想到会被你找到。”

矿洞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洞顶的碎石哗哗往下掉。陈默抓起铁皮盒往裂缝里倒,忆痕石接触到芯核的瞬间,光柱突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像玻璃碴子般飞溅开来——李砚看见年轻的父亲在灯下教孩子写字,钢笔在纸上划出和他相同的笔迹;阿柴看见自己失踪的爷爷穿着矿工服,把糖塞进个小女孩的口袋;陈默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她面前的碎片里,穿工装的男人正把钢笔塞进她手里,说“74号,以后这矿就交给你了”。

“它们在反抗!”阿柴突然尖叫,那些蚀忆丝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住记忆碎片,被碰到的碎片瞬间就化作黑烟。李砚突然想起照片背面的字,抓起陈默的钢笔往芯核所在的裂缝里刺,钢笔没入的瞬间,所有的蚀忆丝都僵住了,在忆痕石的光里慢慢变得透明。

“芯核认主,”陈默看着李砚的动作,眼里的煤灰被泪水冲开两道痕迹,“只有带着相同血脉的人才能激活它的保护机制。你父亲当年就是靠这个守住了芯核,现在轮到你了。”她把铁皮盒里剩下的忆痕石全倒在李砚手里,“握紧它,想想你最想记住的事,记忆越清晰,芯核的力量就越强。”

李砚的掌心被忆痕石灼得发烫,无数画面在他脑子里炸开——父亲教他系鞋带时打的结,和照片上男人工装的纽扣一个系法;父亲失踪那天给他做的早饭,鸡蛋的煎法和矿难报告里食堂的记录完全不同;还有昨晚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护身符,里面裹着的正是父亲当年失踪时带在身上的那枚硬币。

“它在害怕!”阿柴指着裂缝深处,那里的芯核发出剧烈的光芒,岩壁上的名字开始渗出血珠,“这些名字在发光!”李砚这才发现,每个名字旁边都刻着个小小的日期,他父亲名字旁的日期,正是他出生的那天。

陈默突然跪倒在地,手指在父亲的名字旁摸索,那里的石缝里嵌着个小小的金属片,被她抠出来后,在光里显出钥匙的形状:“这是通往主矿道的钥匙,当年他们把芯核的主体藏在了更深的地方,这里只是个分身。”她把钥匙塞进李砚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传过来,“你父亲说过,芯核记着矿区所有的秘密,包括那些被蚀忆丝抹去的真相,还有……”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李砚身后,矿洞入口处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影,他们穿着褪色的工装,面容在雾气里模糊不清,却都朝着芯核的方向伸出手。

“他们是……”阿柴的话卡在喉咙里,那些人影的轮廓和安全帽堆里的某些轮廓渐渐重合。

“是守矿人的执念形成的影,”陈默扶着岩壁站起来,工装外套的后颈处露出个褪色的印记,和李砚胶鞋上沾着的磷火石碎屑发出同样的光,“他们一直在等能激活芯核的人出现。”她指着主矿道的方向,“里面不止有芯核,还有当年矿难的真凶留下的痕迹,那些人这些年一直在找芯核,他们知道今天芯核被激活,肯定已经在外面布好了局。”

李砚握紧手里的钥匙,忆痕石的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在他的额头形成个淡淡的印记,和岩壁上那些名字旁的标记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父亲留下的不是任务,是个传承——那些刻在岩壁上的名字,不是失踪者的墓碑,而是守护者的接力棒。

“走吧,”陈默把矿灯塞给他,自己抓起根铁棍,“主矿道的塌方区需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打开,你父亲当年设计的机关,只有我们两个的钥匙一起用才能启动。”她看了眼阿柴,“你年纪小,留在这儿守住芯核的分身,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离开这个矿车范围,忆痕石的光能保护你。”

阿柴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对讲机,是出发前李砚给他准备的:“我爷爷是无线电爱好者,这东西防水,你们走慢点,我能听见你们的动静。”他把对讲机塞进李砚手里,又抓起块忆痕石塞进陈默的口袋,“这个也带上,多块石头多份力量。”

矿道深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不是塌方的闷响,是炸药的脆响。陈默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提前动手了,肯定是用了定向爆破,想把主矿道炸塌,让我们困死在里面。”她拽着李砚往裂缝里钻,“快!机关在爆破的冲击波到达前还能启动,晚了就彻底打不开了!”

李砚被她拽着往前跑,忆痕石的光在黑暗里拉出长长的尾巴,照亮了沿途散落的矿灯——那些灯的电池早就耗尽了,却还保持着打开的状态,灯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是在为他们指引道路。他听见身后阿柴的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混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个陌生的声音在问:“小朋友,看见两个成年人往哪走了吗?我们是来救援的。”

陈默突然停下脚步,从工装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哨子吹了声,尖锐的哨声在矿道里回荡,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乱了。“是驱兽哨,”她解释道,“以前矿区用这个赶野狗,没想到对这些人也管用。”她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左边是死路,右边才是主矿道,他们不知道机关的位置,肯定会走左边。”

李砚的对讲机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阿柴的声音带着哭腔传过来:“他们、他们手里有枪!穿的不是救援队的衣服,是黑衣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对讲机里只剩下电流的噪音。

“别管了,”陈默用力拽了他一把,“阿柴机灵,肯定是故意摔掉对讲机的,我们现在进去就是给他拖时间。”她指着前方岩壁上的凹槽,“看那里,钥匙孔在凹槽最里面,需要同时把两把钥匙插进去,顺时针转三圈。”

李砚的手指在凹槽里摸索,触到两个形状不同的钥匙孔,他和陈默同时把钥匙插进去,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矿道里格外清晰。当钥匙转到第三圈时,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岩壁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口的铁轨上,停着辆崭新的矿车,像是随时准备出发。

“这是当年的备用通道,”陈默的声音里带着惊叹,“我守了三十年,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她举起矿灯往里照,光柱能看见通道尽头闪烁的红光,不是忆痕石的幽蓝,是更炽热的颜色,“芯核的主体肯定在那里,那是它完全激活时的颜色。”

通道突然刮起一阵热风,带着硫磺的味道。李砚的忆痕石发出剧烈的光芒,额头上的印记烫得像块烙铁。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某个遥远的频率重合,像是父亲隔着五十年的时光,在对他说“别怕,往前走”。

陈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矿灯的光在她脸上投出复杂的阴影:“李砚,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当年矿难的幸存者名单上,有你父亲的名字,是我把它划掉的。”她的钢笔再次滑落,这次李砚看清了笔杆上的刻字,不是编号,是个小小的“砚”字,“他说如果他没能出来,就让我把他从名单上除名,这样你和你母亲就能拿到全额抚恤金,不用为了找他耽误生活。”

通道深处的红光越来越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岩壁上像两个重叠的剪影。李砚突然想起母亲总说的那句话:“你父亲不是失踪了,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守护我们。”原来不是安慰,是真相——那些刻在岩壁上的名字,那些散落在矿道里的矿灯,那些在黑暗里指引方向的忆痕石,都是父亲从未离开的证明。

“走吧,”他捡起陈默的钢笔,塞进她的口袋,动作和照片上的男人如出一辙,“我爸等了五十年,该让他知道,他守护的东西,有人接着守护了。”

他们走进通道的瞬间,身后的岩壁开始缓缓闭合,把外面的爆炸声和脚步声都挡在了外面。红光在前方组成一道门的形状,门上布满了和忆痕石相同的纹路,像无数个等待被解读的密码。李砚能感觉到掌心的钥匙在发烫,和他血脉里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他知道,门后面不仅有芯核,有矿难的真相,还有父亲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那些被蚀忆丝试图抹去的记忆,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牺牲,终将在光里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通道尽头的红光突然变成了金色,李砚和陈默对视一眼,同时迈出了脚步。他们的影子在金光里渐渐融合,像两块被命运拼接的忆痕石,终于找到了属于它们的芯核。而在他们身后,被关在门外的黑暗里,陌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金属摩擦的冷响,还有人在低声交谈:“老板说了,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芯核,要是拿不到,就把这里炸成平地,让谁也别想知道当年的事。”

对讲机的电流声里,突然传来阿柴的口哨声,是李砚教他的那首矿区老歌,调子虽然走了样,却在空旷的矿道里传得很远,像个稚嫩却坚定的信号,告诉里面的人,外面的守护,也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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