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纪元：银针刑柱 第173章 猎犬的獠牙

冰冷的绝望像液态的铅，沉甸甸灌满了林默的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和濒死的窒息。苏瑜手腕上那几道刺目的、象征生命飞速流逝的皱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灵魂最深处。她无声的口型——“你……会变成……什么？”——在死寂的空气里持续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将他残存的意志砸得粉碎。

他做了什么？他用来自地狱的獠牙，撕碎了自己的同伴！

“吼——！”

“吼——！”

“吼——！”

更多的、带着金属撕裂质感的咆哮，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地铁站入口外汹涌而至，彻底碾碎了短暂的死寂。沉重的、碾压碎石的金属脚步声密集如鼓点，由远及近，带着毁灭一切的冰冷意志。猩红的光点如同地狱睁开的复眼，穿透弥漫的尘埃，在入口坍塌的混凝土和扭曲钢筋构成的狭窄缝隙间晃动、锁定！冰冷的光斑扫过林默惨白的脸，扫过苏瑜因痛苦而痉挛的身体，扫过小武无声无息、浸在暗红血泊中的残躯。

三台！至少三台形态略有差异、但同样覆盖着漆黑哑光装甲的机械猎杀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不同的方向显露出狰狞的轮廓，将整个半沉入地下的地铁站入口彻底封锁！它们猩红的电子眼毫无情感地扫描着这片死地，前肢搭载的武器模块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芒，有的形似旋转的链锯，有的则是蓄能待发的粒子炮口。

“完了……”小武最后那声凄厉的呼喊还在耳畔萦绕，苏瑜手腕上冰冷的触感和迅速加深的皱纹又在眼前交织。林默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更深沉、更黑暗的自我厌弃如同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体内的“獠牙”——那股冰冷、贪婪、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吞噬力量——在尝过小武滚烫的生命能量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更加活跃、更加饥饿！它盘踞在枯竭的丹田深处，发出无声的嘶鸣，贪婪地吮吸着苏瑜仅存的生命力，如同附骨之蛆，牢牢吸附着她无法挣脱的双手！

“默……哥……”苏瑜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濒死的喘息。她的身体因剧痛和生命力的疯狂流逝而不受控制地痉挛，汗水混着泪水浸湿了苍白的脸颊，额角那道凝固的血痕被冲刷得模糊一片。那双曾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灰翳，瞳孔因痛苦而微微扩散，但最深处，那抹穿透灵魂的审视和深沉的哀伤，却如同不灭的火焰，死死钉在林默眼中。她看着他脸上属于小武的、尚未干涸的黏腻血迹，看着他眼中翻腾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的绝望深渊。

她的嘴唇再次艰难地翕动着，这一次，发出了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默意识里的气音：

“别……变成……怪物……”

“怪物”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默的心脏！他猛地一震，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皮肤下，那股冰冷的力量正贪婪地蠕动、膨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满足感。它在以苏瑜的生命为食粮，它在生长！而他自己，就是孕育这怪物的温床！小武的血，苏瑜流逝的生命……他正在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杂着无尽痛苦、暴怒和最后一丝不甘沉沦的嘶吼，在林默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开！这不再是之前力量失控时的本能咆哮，而是一种近乎自毁的、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

停下！给我停下！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念，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向体内那股冰冷贪婪的“獠牙”撞去！如同飞蛾扑向焚身的烈焰！意念的冲击撞在盘踞的吞噬力量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无声的、灵魂层面的剧烈撕扯和湮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比之前的反噬强烈百倍！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脆弱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时会彻底粉碎！

但就在这自我毁灭般的疯狂意念冲击下，那股冰冷贪婪的吞噬之力，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凝滞！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被一根细小的钢针卡了一下！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瞬！

苏瑜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作为生命能量的操纵者，她对能量的流动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她清晰地捕捉到了林默体内那股疯狂虹吸之力的刹那迟滞！那不是能量的消退，而是核心意志的剧烈冲突导致的瞬间失衡！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这是唯一的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苏瑜喉咙深处挤出。她那双因生命力流失而变得灰败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光！那不再是柔和的治疗白光，而是一种决绝的、带着自我毁灭气息的炽烈金芒！她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失衡瞬间，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体内所有残存的、维系着自身存在根基的生命本源——一股精纯到极致、带着蓬勃生机的“源质”，不再尝试抚平林默的创伤，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刺向林默体内那吞噬力量最核心的、刚刚因林默意念冲击而暴露出来的、极其细微的“滞涩点”！

不是对抗！不是堵塞！而是引爆！如同将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高速旋转的精密轴承！

“嗤——！”

一种无声的能量湮灭在林默身体内部发生！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后背！口中喷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一小团带着诡异黑色雾气的淤血！盘踞在丹田的冰冷吞噬之力，如同被滚烫的岩浆浇灌，发出一阵无声的、剧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那股疯狂吸食苏瑜生机的力量，如同被强行斩断的毒蛇，猛地一缩！

吸附力消失了！

苏瑜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双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从林默手臂上滑落。她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脸色灰败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手腕上那几道象征生命流逝的皱纹，已经深刻得如同刀刻！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作为生命体存在的最后根基。

“苏瑜！”林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巨大的恐慌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他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心神剧震、力量核心遭受重创、吞噬之力被强行打断陷入短暂混乱的脆弱时刻——

“咻！”“咻！”“咻！”

三道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封锁入口的三台机械猎杀者，猩红的电子眼同时锁定了这绝佳的、目标失神的瞬间！它们搭载的武器模块瞬间激发！

一道灼热的高能粒子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擦着林默的耳畔呼啸而过，将他身后一根裸露的粗大钢筋瞬间熔断，断口赤红滴落！另一道旋转的合金链锯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嗡鸣，狠狠斩向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将水泥地面犁开一道深沟！而第三道攻击最为阴险——一张闪烁着高强度电流的金属捕捉网，如同毒蜘蛛的罗网，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当头罩下！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林默的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收缩！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意识！在粒子束擦过耳畔、链锯撕裂地面的同时，他几乎是凭借着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直觉，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却有效的角度猛地向侧面翻滚！动作牵扯着体内刚刚遭受意念冲击和能量湮灭的双重创伤，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涌上浓重的腥甜。

“滋啦——！”

刺目的蓝色电弧在捕捉网落下的瞬间猛烈炸开！林默险之又险地翻滚躲开了网的核心覆盖区，但左腿小腿外侧仍被边缘扫中！足以瞬间麻痹大型生物的强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肌肉剧烈痉挛，骨骼仿佛被无数钢针攒刺，剧烈的麻痹感和灼痛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翻滚的动作瞬间变形，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墙上，震得五脏六腑仿佛移位。

“呃……”剧痛和麻痹感让林默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左腿却完全不听使唤，如同不属于自己。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弥漫的硝烟和闪烁的电弧。

苏瑜静静地倒在几步之外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灰败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死去。小武浸在血泊中的残躯是那么刺眼。

而前方，三台冰冷的机械造物，猩红的电子眼冷酷地调整着焦距，武器模块再次充能，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它们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缓缓逼近，压缩着最后的生存空间。空气中弥漫着臭氧、血腥、铁锈和死亡的味道。

前无生路，后有……他亲手制造的、无法挽回的悲剧深渊。

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伴随着剧烈的麻痹痛楚，从被电流击中的左腿伤口处，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这感觉……不对劲！林默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被捕捉网边缘擦过的部位，作战服撕裂，皮肤焦黑一片，残留着蓝色的电弧痕迹。但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在那焦黑的伤口边缘，皮肤之下，竟然隐隐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纹路！

那纹路冰冷、邪异，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贪婪气息！

是它！

是那股刚刚被苏瑜用自我牺牲般的方式强行打断、陷入混乱的吞噬之力！它并未消失！它被那强烈的电流刺激到了？还是……它正在本能地吸收、同化这外来的能量伤害？！

一股比面对机械猎杀者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默的心脏！这力量……它就像跗骨之蛆，根本无法摆脱！它甚至……在利用外界的伤害？！

“嘶……”一声轻微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低鸣，从最近的一台肩扛旋转链锯的猎杀者处传来，它的猩红电子眼死死锁定着林默腿上那浮现的诡异黑色纹路，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异常的能量反应。

没有时间恐惧了！

林默的眼中，绝望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彻底燃烧起来的疯狂！小武的血，苏瑜的牺牲，体内这无法摆脱的、如同诅咒般的邪异力量，还有眼前步步紧逼的冰冷杀戮机器……所有的痛苦、愤怒、不甘、自我厌弃，在这一刻，被压缩、点燃，化作一股焚尽一切的决绝烈焰！

他猛地用还能活动的右臂撑起身体，无视左腿的麻痹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的混乱，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三台逼近的猎杀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嗬嗬声，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右臂的肌肉贲张，皮肤下，那些细微的黑色纹路仿佛受到了他疯狂意志的刺激，骤然变得清晰、活跃起来，如同黑色的蚯蚓在血管下游走，散发出冰冷而危险的气息。他不再尝试压制，不再恐惧它的存在。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来吧！

把这诅咒，把这獠牙，连同他所有的痛苦和绝望……一起，撕碎眼前的一切！

他微微屈身，重心下沉，仅剩的力量在残破的身体里疯狂凝聚，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视线越过冰冷的机械杀戮者，落在远处苏瑜倒下的身影上。

等我……或者……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