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80章 雾的第八根肋骨

小艾的银梳在掌心发烫时，雾里渗出铁锈味的奶香。林恩看见地下室的砖缝里钻出带绒毛的脐带，每根都缠着红绳，绳结上挂着小艾的胎发。机械核心的齿轮开始分泌蓝布浆，浆体里浮着历代锚手的牙齿，每颗都刻着“还”字。

“她们在重组锚链的基因链。”周爱玲的镜像从碎镜中爬出，蓝布衫的“007”编号变成了“000”，“1947年他们取走的不是你弟弟，是你的第八根肋骨，用它造了林肯的心脏。”林恩的右胸突然剧痛，那里有块从未注意过的胎记，形状像极了断裂的肋骨。

小艾的瞳孔再次泛银，她举起扳手砸向墙面，露出里面的铅盒。盒中躺着林肯的心脏，齿轮间卡着小艾的胎发，发条上刻着“2025.7.7 启动”。当齿轮转动时，林恩听见所有时空的雾笛同时鸣响，八声长，十三声短，合成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看这个。”小艾扯开地板，露出底下的骸骨堆，每具骸骨的后颈都插着银梳，双手交叠抱着带藤壶的婴儿。林恩认出其中一具是1998年的母亲，她怀里的婴儿后颈有银梳倒影——那是尚未出生的小艾。

雾中传来皮鞋声。穿海关制服的男人走进地下室，摘下帽子露出光头，藤壶纹身组成“7487”的数字。“我是1947年的锚链管理员，”他的机械手指指向小艾，“当双生锚手相遇，雾就会织出新的网。”他的胸口裂开，掉出本《恒顺梳篦厂**锚链操作手册》，封皮沾着1947年的胎盘。

小艾突然举起银梳刺向管理员，梳齿没入他的机械心脏时，所有齿轮开始喷血。林恩在血雾中看见1947年的货轮实验室，七个科学家正在用银梳切割孕妇的肋骨，而她的父亲站在一旁，扳手滴着羊水。

“他们用双胞胎的肋骨当锚链的活扣。”管理员的身体崩解成银粉，“你的弟弟是公锚，你是母锚，而你的女儿……”银粉聚成小艾的倒影，后颈的锚链已经长成实体，“是集两者于一身的终极锚。”

地下室的天花板坍塌，露出海面的巨型锚链。链环里锁着的不是尸体，是历代锚手的记忆——林恩看见自己在每个循环里杀死女儿，又在每个循环里生下她。小艾的扳手掉进海里，激起的浪花里映着1947年的自己，手里攥着带血的肋骨。

“妈妈，你闻。”小艾突然微笑，雾里飘来烤面包的香气，“是1998年你在裁缝铺烤的蜂蜜面包。”林恩这才想起，那年雾起时，她躲在衣柜里偷吃面包，母亲的蓝布衫擦过她的膝盖。

雾笛再次响起，这次是连续的八声。小艾的银梳和林恩的肋骨胎记同时发光，锚链开始逆向生长，从海底延伸到天空。当银梳刺入林恩的胎记时，她终于听见了1947年没听见的声音——母亲在雾里喊：“林恩，带着弟弟的肋骨跑！”

剧痛中，林恩看见小艾的倒影变成林肯，他举起扳手砍断了连接她们的脐带。锚链应声断裂，无数蓝布衫从链环里飞出，她们的后颈不再有银梳，而是新生婴儿的胎记。

雾散了，阳光照亮地下室的骸骨堆。小艾的银梳掉在铅盒旁，梳背的“解脱”刻痕里长出了海草。林恩摸向右胸，肋骨胎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艾的婴儿脚印——那是她十年前在沙滩上印下的。

“我们该回家了。”小艾捡起扳手，扳手内侧不知何时刻上了“小艾”的名字。远处的海面上，托拉夫号的残骸正在下沉，锚链上的编号逐个消失，最后一个是“008”。

十年后，小艾在唐人街开了间理发店。每个雾天，她都会给客人编七根发辫，用的是褪色的红绳。林恩偶尔会在后颈摸到轻微的刺痛，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生长，但她知道，那只是海浪的低语，在讲述一个关于肋骨、银梳和雾的故事。

而在深海某处，林肯的心脏还在跳动，齿轮间卡着的胎发已经变成了珊瑚，每当雾起时，珊瑚丛里就会传出两声心跳，一声属于过去，一声属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