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59章 朽骨回廊（上）

矿坑深处，崩塌的余震仍在岩层中闷响，如同巨兽濒死的痉挛。莉迪亚踩着湿滑、布满尖锐碎石的地面，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肺部的灼痛。金属立方体紧握在手中，那幽蓝的微光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触感和内部精密齿轮停止运转后死寂的沉重。渗漏的“罗曼诺夫血清”散发的刺鼻酸腐味如影随形，混合着岩石崩裂后的粉尘，在狭窄、倾斜向下的废弃矿道中弥漫。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锈。洞壁上残存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矿石，如同垂死者的眼睛，在绝对的死寂中注视着她孤独前行的身影。冰晶般的瞳孔竭力穿透浓稠的黑暗，搜寻着祖父留下的、通向“石心”的蛛丝马迹。矿道并非天然形成，两侧岩壁布满了整齐的、早已锈蚀剥落的铆钉孔洞，地上散落着朽烂断裂的木枕——这是一条早已被遗忘的、帝国早期开发的深层运输巷道。

“岩髓”…“石心”… 格里戈里的低语在脑中回荡。脚下的脉动似乎微弱了一些，但那并非平息，更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窒息。

前方，巷道陡然收窄，被一堵坍塌的岩壁堵死大半，仅剩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缝隙。缝隙内，一股更阴冷、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如同千年古墓中朽烂棺木的味道。莉迪亚伏低身体，将金属立方体塞进怀里，忍着肋骨被硌压的剧痛，一点点挤入缝隙。

冰冷的岩石摩擦着她的肩膀和后背，粗糙的断面刮破了衣物和皮肤。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放大、回荡。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光芒——不是矿石的幽绿，而是…火光？

莉迪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缝隙之外，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穹顶状的地下溶洞展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嶙峋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洞壁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巨大的、早已锈蚀成暗红色的金属支架如同巨兽的肋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岩顶。洞窟中央，一条早已干涸的地下河床蜿蜒而过，河床上散落着朽烂的木质矿车残骸和锈蚀的工具。

那昏黄的光源，来自河床对岸。

几支插在岩缝中的火把，正噼啪燃烧着，火光摇曳，将一片狼藉的景象投射在嶙峋的岩壁上。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器皿、扭曲的金属管道、以及…几具尸体。

尸体穿着陈旧的帝国早期矿工制服或研究员白大褂，早已化为森森白骨，被尘埃半掩。他们的姿势扭曲，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趴在倾倒的设备旁，仿佛在灾难降临的瞬间徒劳地寻求庇护。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时光共同酿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而在这些尸骸和废墟中央，矗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由无数巨大、锈蚀的齿轮、连杆、铆接的厚重钢板和粗壮的蒸汽管道构成的、如同小山般的机械造物！它的主体深深嵌入岩壁，一部分结构甚至与嶙峋的钟乳石纠缠在一起，仿佛是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的钢铁心脏。大部分金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锈迹和灰白的矿尘，许多齿轮早已变形、卡死，粗壮的蒸汽管道扭曲断裂，露出黑洞洞的裂口。

这就是“石心”。帝国庞大矿脉网络曾经的核心动力枢纽，也是罗曼诺夫家族秘密的最终守护者。它早已停止了运转，死寂地矗立在亡者的墓穴中，如同一座巨大的、钢铁铸造的墓碑。

莉迪亚的心脏沉了下去。冰冷，绝望。祖父留下的密钥，指向的竟是这样一个早已腐朽、不可能再被唤醒的钢铁坟墓？

她踉跄着爬出缝隙，踏入这片亡者之地。脚下踩碎了一块朽烂的木板，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在死寂的洞窟中激起空洞的回响。火把的光芒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冰晶般的瞳孔扫过那些森森白骨，最终定格在“石心”基座旁——

那里，斜倚着一具穿着残破黑色制服、肩部依稀可见奇特扭曲鹰爪缠绕荆棘图案的白骨！白骨的指骨深深抠进基座旁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