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57章 地脉杀机

莉迪亚后背死死抵住刻满密文的冰冷岩壁，尼古拉手中火把的昏黄光晕在她冰晶般的瞳孔里跳动。怀中被河水浸透的羊皮纸紧贴着肌肤，寒意刺骨。金属立方体在她紧攥的掌心里沉寂，唯有脚下岩层深处传来的、撕裂般的脉动，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震得碎石簌簌滚落。

“莉迪亚！”尼古拉的嘶吼压过岩层的呻吟，枪口纹丝不动地锁定她，“那东西是罗曼诺夫家的诅咒！你祖父用它葬送了自己，你也想重蹈覆辙吗？！”他向前逼近一步，靴子踩碎了一块荧绿矿石，幽光碎片溅起。“把它交给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士兵的食指已压上扳机，空气中弥漫着硝石与杀机混合的味道。

莉迪亚的目光扫过尼古拉身后湍急的暗河入口——那里，浑浊的水流正裹挟着断裂的木梯碎片疯狂涌入。没有退路…除非…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后岩壁那道被暴力划断的密文刻痕，祖父愤怒的侧影和黑色制服嘴角的冷笑再次在脑中炸开。诅咒？不，这是钥匙！

“诅咒？”她的声音在震颤的洞穴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还是…你们害怕的真相？”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手中沉重的金属立方体狠狠砸向脚下那片剧烈起伏的、透出灼热感的岩地！

“砰！”

沉重的撞击声并非来自立方体，而是莉迪亚身侧的岩壁！一块因剧烈震动早已松动的巨大岩石轰然剥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离她最近的一名士兵！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岩石精准地砸中士兵头颅，碎裂声和飞溅的浆液在幽绿光线下炸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硝石气息！

混乱！绝对的混乱！

尼古拉和剩余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变故惊得本能后退、闪避！火把光芒疯狂摇曳，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布满血红色结晶的洞壁上！

机会！就在这一瞬！

莉迪亚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雪貂，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扑向暗河入口！不是跳入汹涌的黑水，而是扑向入口上方那块因震动而裸露出的、布满锈蚀管道的岩顶！她双手死死抓住一根粗壮的、锈迹斑斑的废弃通风管道！身体悬空，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水漩涡！

“开枪！打死她！”尼古拉从惊怒中回神，咆哮着举枪！

迟了！

“轰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仿佛来自地狱核心的巨响，裹挟着毁灭性的气浪，猛地从矿坑最深处炸开！整个洞穴如同被投入火炉的琉璃，疯狂扭曲、崩裂！洞顶大块大块的血红色结晶和岩石如同暴雨般砸落！暗河的水被狂暴的力量掀起巨浪，狠狠拍向岸边！

“塌方！快退！”士兵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崩塌的轰鸣中！

尼古拉被一股巨力掀飞，狠狠撞在岩壁上，眼前金星乱冒！他眼睁睁看着莉迪亚的身影在剧烈摇晃的管道上如同风中的落叶，随即被一块崩塌的巨大岩块彻底阻隔！飞溅的碎石和浑浊的水浪吞噬了最后的视线！

“不——！！”尼古拉的咆哮充满了不甘的狂怒，却被更恐怖的崩塌声彻底撕碎。

“岩髓”通道，死亡陷阱。

猩红的光点如同地狱萤火，无声地锁定格里戈里每一次腾挪的轨迹。致命的灼热射线在狭窄的空间编织成死亡之网，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和岩石熔化的焦糊味。格里戈里的后背紧贴着一处凹陷的岩壁，粗重的喘息在喉间滚动。矿镐的尖端已经崩裂，镐柄上布满焦黑的灼痕，手臂的军服被一道擦过的射线撕裂，皮肉焦黑翻卷，鲜血混着汗水浸透布料。

三个…还剩三个点… 他冰冷的眼睛扫过前方黑暗中三个呈品字形分布的猩红光点。老矿工和“猎豹”应该已从“水脉”脱身…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下一秒，他动了！不再是闪避，而是如同扑向猎物的孤狼，将全身的力量和重量都灌注在矿镐上，朝着中间那个红点猛掷过去！矿镐撕裂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噗嗤！”

一声沉闷的金属贯穿声！黑暗中响起短促的电子杂音！中间的红点瞬间熄灭！

几乎同时！左右两道致命的射线交叉射向他暴露的身体！格里戈里在掷出矿镐的瞬间已借力向侧后方翻滚！灼热的高温擦着他的头皮掠过，烧焦的发丝腾起青烟！他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血腥味涌上口腔。

没有喘息！最后两个红点已重新锁定他！格里戈里眼中凶光爆闪，猛地从靴筒里拔出那柄沉重的、布满缺口的军用匕首！他像一头受伤的猛虎，迎着射来的猩红光芒，不退反进！

“滋啦——！”

匕首的金属刃面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地格挡住一道射线！刺眼的火花爆开！匕首瞬间变得赤红滚烫！格里戈里闷哼一声，虎口被灼伤撕裂，几乎握不住刀柄！但他借着这股撞击的力量，身体不可思议地扭转，匕首脱手飞出，如同离弦的箭，狠狠扎向左侧那个红点所在的岩壁凹陷！

“砰！” 金属撞击岩石的闷响！伴随着一阵短路的噼啪声，左侧的红点疯狂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代价是右肩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最后一道射线没能完全躲开，在他肩胛处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鲜血瞬间喷涌！

格里戈里踉跄后退，背靠岩壁，粗重地喘息。黑暗中，仅剩的最后一个猩红光点，如同毒蛇的独眼，冰冷地锁定了他。剧痛和失血让他视线开始模糊。他摸向腰间——空的。矿镐已失，匕首已飞。

通道深处，传来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人。增援到了。

格里戈里咧开嘴，露出一个被血染红的、近乎狰狞的笑容。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左臂，对着那片黑暗，对着那个猩红的独眼，对着即将到来的敌人，比了一个极其清晰、充满蔑视的中指。

然后，他用尽最后力气，身体猛地撞向身后一处看似坚固的岩壁！那里，早已被之前的战斗和射线破坏，内部结构早已酥脆！

“轰隆！”

岩壁在他猛烈的撞击下应声向内塌陷！不是通道，而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废弃竖井！格里戈里的身影连同崩落的碎石，瞬间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只留下弥漫的烟尘和那个依旧闪烁着、却失去目标的猩红光点。

冬宫书房。

壁炉炭火只剩下最后几点暗红的余烬，苟延残喘。脚下传来的震动已不再是沉闷的鼓点，而是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轰鸣，仿佛整个冬宫的地基都在呻吟。

奥列格元帅依旧深陷在丝绒椅中，闭着眼。但那只抚着下颌的苍老手掌，指节已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皮肤下的血管搏动，急促得如同垂死挣扎。

侍从官的身影几乎是跌撞着滑入书房，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惶，声音失去了所有尘埃落地的轻灵：“大人！‘档案馆’…‘石心’区域…核心压力读数…临界！…平衡彻底崩溃！！”

奥列格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不再是沉静的湖，而是瞬间点燃的、冰冷的熔炉！他放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猛地握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信天翁呢？！”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平稳，嘶哑而尖利，如同裂帛！

侍从官面如死灰：“…失联！‘静默者’的干扰…还有矿坑的崩塌…所有通道…全断了！”

死寂。

只有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越来越响、如同末日丧钟般的轰鸣，震得书架上古老的书籍簌簌落下。

奥列格元帅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那张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丝绒椅中站了起来。他佝偻的身躯在炭火最后的微光里投下巨大的、摇晃的阴影。他看着侍从官，眼神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非人的、属于冰冷机械的绝对指令：

“启动…最终预案。”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结的钢铁上凿下来的，“代号…‘冬葬’。”

侍从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是。” 身影踉跄着消失在门外更深的、如同墓穴般的黑暗里。

奥列格独自站在摇摇欲坠的书房中，脚下是帝国濒临崩溃的心跳。他缓缓抬起那只颤抖的、指节发白的手，不是抚向下颌，而是伸向壁炉架上那柄装饰用的、镶嵌着双头鹰徽的古老仪式佩剑。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剑柄。帝国的黄昏，已在他身后无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