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60章 冰封的呼吸与无声的坠落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这间废弃的储藏室。只有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透过通风口缝隙，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投下几缕微弱、扭曲、如同鬼魅般摇曳的暗红光影。

修平侧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脸颊紧贴着布满污渍的水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后脑勺撞击地面的闷痛依旧在颅内回荡，伴随着左臂深处那如同活物啃噬般的灼痛和冰冷悸动。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几米开外，那个在昏暗光影中沉默矗立的巨大倒扣纸箱。

没有声音。

没有回应。

“小夜…？” 他又尝试着呼唤，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黑暗吞噬。

纸箱依旧沉默。那几缕从边缘露出的、湿漉漉的深色发丝，在微弱的光线下凝固着，毫无生气。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修平的四肢百骸！他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忘记了门口那个生死不明的女店员，忘记了刚才那场失控的、如同噩梦般的能量爆发！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足以将他彻底撕裂的念头——

她怎么了？！她还在里面吗？！

“小夜——！！！”

一声绝望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沫的铁锈味。他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手肘死死抵住冰冷的地面，指甲抠进粗糙的水泥缝隙里，爆发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拖着剧痛沉重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纸箱爬去！

每一次拖拽，都像是骨骼在摩擦断裂。后背的伤口在粗糙的地面上蹭过，带来火辣辣的剧痛，新鲜的血液渗出，混着冰冷的泥污。左臂如同不属于他，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灼痛和冰冷悸动。但他不管！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必须立刻！马上！看到她！

几米的距离，如同跨越刀山火海。

终于！他扑到了纸箱边缘！冰冷的纸板触感刺激着他滚烫的皮肤。他用颤抖的、沾满污泥和血污的右手，死死抓住纸箱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上一掀！

“小夜！你回答我——！”

纸箱被掀翻，撞在旁边堆叠的空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激起一片灰尘。

应急灯爆裂后残留的、微弱的幽蓝电火花在角落手机碎裂的屏幕上跳跃了一下，瞬间照亮了纸箱下的景象。

小夜依旧蜷缩在那堆松软的白色泡沫填充物上。

但她的样子…让修平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她的身体不再颤抖。不再有高烧带来的灼热气息。不再有痛苦压抑的呻吟。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被精心摆放的、冰冷的瓷娃娃。应急灯爆裂前惨白的光线似乎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庞，在跳跃的幽蓝电火花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紧闭的双眼，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死亡的阴影。干裂发紫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却没有一丝气息流出。

最可怕的是她的左臂。

那个暗红色的漩涡状印记，此刻如同一个彻底熄灭的、冰冷的烙印。周围那些曾经黯淡闪烁的幽蓝光斑，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污染”…都随着那最后一声痛苦的闷哼，彻底沉寂、冻结。

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冰冷，从她小小的身体里弥漫出来，甚至让近在咫尺的修平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不…不…不可能…” 修平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几乎是瘫软下来，颤抖的、冰凉的右手，带着一种无法控制的、巨大的恐慌，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朝着小夜冰冷苍白的脸颊伸去。

指尖，距离那冰冷的肌肤，只有一寸。

他屏住了呼吸，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

呼…

一声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如同冬日里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游丝，极其艰难地、缓慢地…从小夜微张的、干裂的唇间…溢了出来。

那气息，不再是灼热的。

而是冰冷的！

冰冷得如同来自极地的寒风！冰冷得带着一种非人的、死寂的气息！

这缕气息拂过修平僵在半空的指尖，带来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他如同触电般猛地一缩！

紧接着——

嗡…

一声极其轻微、低沉、仿佛冰层深处传来的、带着某种奇异共鸣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小夜的身体深处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冰冷的涟漪，直接震荡在修平的灵魂深处！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嗡鸣声中，小夜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如同提线木偶般…向上悬浮了…极其微小的一寸！

不是挣扎！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失去了所有重力般的、诡异的、冰冷的…悬浮！

她身下那堆松软的白色泡沫填充物，在嗡鸣响起的瞬间，表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幽微蓝光的…白霜！

冰冷的寒气，如同无形的触手，从她静止的身体里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修平裸露的上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凝结成细小的白雾！

“小…夜…？” 修平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梦呓。

就在这时——

“哔哔…哔哔…”

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如同垂死的蜂鸣，从前店的方向，穿透薄薄的墙壁，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是便利店收银台的方向？还是…某种仪器？

修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这弥漫的寒意更加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储藏室那扇紧闭的、薄薄的木门！

门外，那刺眼的白炽灯光下…有东西！

那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如同死神的倒计时，在寂静的寒夜中，敲打着最后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