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50章 禁忌标本的触碰

书房冰冷的木门隔绝了显示器惨白的光，却无法隔绝门外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那声音如同冰针，一下下扎在修平尚未平复的神经上。他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和冰冷空气的粗粝感。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虚脱般的寒意。右手的指尖，那握住虚幻冰冷触感的幻觉还未完全消散，残留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悸的酥麻和战栗，与左臂纹路深处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而灼热的余韵。

那是什么？那灵魂深处的触碰…那电流般的灼热…是共鸣？是污染？还是…某种更深的、他不敢想象的连接？

啜泣声陡然拔高，变成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随即又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更加急促、带着巨大恐惧的喘息。

不行！不能再等了！

修平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如同灌满铅的身体。他踉跄着，几乎是撞开了书房沉重的木门。

冰冷的客厅里，光线比书房更加昏暗。霓虹的幽蓝光影切割着角落的黑暗。小夜蜷缩在冰冷墙壁和地铺形成的夹角里，整个人几乎要陷进去。那件宽大的工作服外套被她无意识地蹬开，滑落在脚边。她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被冷汗和泪水浸透的白色连衣裙，裙摆凌乱地卷到大腿根部，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双腿，此刻正因剧烈的颤抖而紧紧并拢，膝盖用力顶着胸口。

她的状态比刚才更加骇人。

左臂上，那暗红的“渡鸦之印”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着！皮肤下的幽蓝光芒不再是纹路，而是如同沸腾的熔岩，在印记周围形成一片不规则扩散的、灼热的光斑，正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侵略性，向她的肩膀和胸口蔓延！每一次蠕动，都让那片肌肤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过，泛起一片诡异的、半透明的幽蓝光泽。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已经咬出了血痕，却依旧无法抑制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如同窒息般的痛苦呻吟。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睁着，瞳孔涣散，仿佛意识还沉沦在那片冰冷的意识深渊，只有身体在本能地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更触目的是她的脚踝。之前溅到水珠的地方，那几缕残留的幽蓝光丝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跃！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冰冷藤蔓，缠绕着她纤细的脚踝，甚至顺着小腿的曲线向上蔓延了一小段，所过之处，皮肤呈现出一种被冻伤的、诡异的青紫色！这些幽蓝的光丝，似乎正与左臂上那灼热的“渡鸦之印”形成某种邪恶的共鸣，每一次蠕动都让她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

“呃…啊…” 她无意识地呻吟着，身体猛地向墙壁更深处蜷缩，仿佛想把自己揉进冰冷的混凝土里，逃避这无处不在的痛苦。连衣裙的领口在剧烈的动作中被扯得更开，露出大片印着诡异青紫色冻痕和正在蔓延幽蓝光斑的锁骨与肩颈肌肤，脆弱得如同即将碎裂的冰晶。

修平的心脏被眼前的景象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恐惧、愤怒、还有那该死的、无法摆脱的灼热共鸣感，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他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左臂深处那该死的悸动，一步步，极其缓慢地，如同靠近一头濒死却极度危险的猛兽，向角落里的少女靠近。

“小夜…”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看着我…是我…”

蜷缩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琥珀色眼珠极其僵硬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修平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恐惧和痛苦，但在那恐惧的深处，似乎又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确认？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痛…” 她嘴唇翕动，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好痛…冷…热…” 她语无伦次，身体在灼热的蔓延和冰冷的冻伤中剧烈地交替颤抖着，左臂上的幽蓝光斑如同有生命的苔藓，又向上蚕食了一小片肌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切断那该死的共鸣！必须阻止那东西的蔓延！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修平混乱的脑海中炸开。他想起了刚才在意识深渊中，他那不顾一切的、滚烫的意志“撞”向小夜冰冷意识核心时，那瞬间的冲击和对黑色藤蔓的灼烧！现实…现实的身体接触，是否也能…？

没有时间犹豫了！看着她皮肤下那疯狂蠕动的幽蓝光芒，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看着她脚踝上那些如同毒蛇般缠绕的冰冷光丝…

修平猛地单膝跪在她蜷缩的身体前！冰冷的瓷砖寒意透过裤管瞬间刺入膝盖。他伸出双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无视左臂深处瞬间爆发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冰冷悸动，也无视右手指尖那尚未消散的奇异触感残留，直接抓向小夜那布满灼热幽蓝光斑的左臂！

就在他滚烫的掌心即将触碰到那片诡异肌肤的瞬间——

“别碰——！” 小夜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的、如同被侵犯禁忌般的绝望嘶鸣！她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向后缩去！

但修平的动作更快！他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抓住了她纤细冰冷的手腕！

轰——！

就在肌肤接触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混合着剧痛、冰冷和灼热的洪流，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两人接触的皮肤处炸开！这洪流并非单向，而是疯狂地双向奔涌！

“呃啊——！” 修平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左臂的幽蓝纹路如同烧红的铁丝般灼烫起来，一股冰冷刺骨的意志顺着纹路狠狠刺入他的神经，仿佛要将他冻结！同时，从小夜手臂上传来的、那幽蓝光斑深处蕴含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痛苦和巨大的恐惧感，也毫无保留地顺着接触点狠狠轰入他的意识！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极致的痛苦，如同两把高速旋转的冰火钻头，疯狂搅动着他的感官！

而小夜的反应更加剧烈！她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到撕裂声带的惨叫！“啊——！！！” 那双空洞的琥珀色眼眸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强行侵入的惊骇填满！被修平抓住的手腕处，皮肤下的幽蓝光斑如同受到致命刺激，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那光芒带着强烈的灼热感和一种诡异的粘稠感，顺着她的手臂向上疯狂窜动，瞬间蔓延到了她的肩膀，甚至锁骨下方！那片肌肤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被高温熔化的琉璃质感！

更让修平魂飞魄散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右手指尖接触到的那片灼热肌肤上，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刺”正在生成！那不是物理的刺，而是由纯粹的痛苦和冰冷意志凝结成的、针对他意识的攻击！

就在这濒临失控的边缘，修平强忍着双重痛苦带来的眩晕和呕吐感，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不放！他猛地发力，不顾一切地将她蜷缩的身体从冰冷的墙角里拖拽出来！

“看着我！” 他嘶吼着，声音因痛苦而扭曲，“不准睡！看着我！”

小夜的身体被他强行拖拽着，如同没有骨头的布偶，无力地向前倾倒，上半身几乎撞进他的怀里。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布满冷汗和泪痕的苍白小脸，被迫抬了起来，涣散的琥珀色瞳孔在极近的距离，对上了修平布满血丝、同样因痛苦而扭曲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

嗡——！

时间仿佛凝固了。

修平脑中那些冰冷的实验室碎片、父亲冷漠的侧脸、闪烁的数据流、束缚带…与小夜此刻痛苦扭曲的面容、那疯狂蔓延的幽蓝光斑、脚踝上缠绕的冰冷光丝…所有的线索和感知，在这一刻被这狂暴的接触和痛苦的对视，强行挤压、熔铸！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词语，如同从冰封的记忆深渊中炸裂的碎片，带着绝对零度的寒意和巨大的荒谬感，不受控制地从修平剧烈颤抖的嘴唇间，嘶哑地、一字一顿地挤了出来：

“…标…本…？”

这个词语如同投入冰湖的烧红烙铁，在两人之间炸开一片死寂的白雾。

小夜那双因痛苦而涣散的琥珀色瞳孔，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猛地收缩！如同被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瞳孔！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和惊骇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仿佛被彻底剥光了所有伪装的冰冷死寂所取代！

她停止了尖叫，停止了颤抖。只有左臂上那幽蓝的光斑，如同被激活的邪恶图腾，在死寂中无声地、更加剧烈地蠕动着，蔓延着。

冰冷的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幽蓝的霓虹光影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