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30章 湿痕与资料

青叶庄202室那扇歪斜的拉门被粗暴地撞开，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雨水的气息，猛地灌入本就阴冷的房间。修平几乎是跌撞进来的，背上那个冰冷、湿透的躯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沙袋。他反手用脚后跟把门踢上，沉重的“哐当”声在寂静的公寓楼里格外刺耳。他顾不上去管那扇门是否关严，也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工服沉重地贴在皮肤上带来的冰冷黏腻感，只想立刻、马上把背上这个“麻烦”卸下来。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房间中央那片相对干燥、没有被雨水波及的榻榻米上，然后猛地弯下腰，像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将背上的小夜卸了下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解脱感。

小夜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榻榻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她蜷缩着，湿透的旧连衣裙紧贴着苍白的皮肤，勾勒出过分纤细脆弱的轮廓。凌乱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身下的榻榻米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微微侧着头，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点苍白的额头和湿透的发梢。整个身体都在难以抑制地、细微地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的枯叶。

修平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发梢不断滴落，在脚下的榻榻米上汇成一小滩水渍。他看着蜷缩在地板上、如同被暴风雨打落在地的小兽般的小夜，看着她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深色湿痕，一股混杂着后怕、烦躁和巨大荒谬感的浊气堵在胸口。

“くそったれ…” (该死…) 他低声咒骂，声音沙哑疲惫。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冰冷刺骨。手臂内侧那块“鹅卵石”在经历了刚才的狂奔、雨水刺激以及与小夜身体接触后，此刻正传递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悸动和嗡鸣，像一颗嵌在血肉里的、冰冷的微型引擎，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的震动，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烦躁地环顾四周。房间里一片狼藉：之前吃剩的泡面桶还歪倒在角落，散发着残余的油腻气息；那堆脏衣服散发出的馊味在湿冷的空气里变得更加明显；地上揉成一团的水电催缴单像一个嘲讽的句点。美咲给的白色小药箱静静躺在榻榻米边缘，显得格格不入。

视线最终落回蜷缩着的小夜身上。她细微的颤抖，她身下那片湿痕，还有她手臂上那若隐若现、此刻被湿发和衣袖半遮半掩的幽蓝纹路…这些都像尖锐的针，刺着他紧绷的神经。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湿着躺在冰冷的榻榻米上。会生病？这个词蹦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一个手臂能浮现非人纹路的“容器”，会怕感冒？但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一种更深沉、说不清道不明的“必须做点什么”的冲动，驱使着他。

“妈的…” 他又骂了一句，像是给自己打气。他粗暴地扯下自己身上湿透、沉重得如同枷锁的蓝色工服，随手扔在那堆脏衣服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只穿着单薄背心的上半身，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走到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置物柜前，粗暴地拉开柜门。里面塞满了杂物：皱巴巴的备用t恤、几条同样皱巴巴的旧裤子…他胡乱地翻找着，动作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焦躁。最终，他扯出一件自己穿得已经有些松垮、领口都磨得发毛的灰色旧t恤，还有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运动裤。

他拿着这两件干衣服，走回蜷缩的小夜身边，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湿透的、散发着冰冷气息和淡淡泥污味的躯体，他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怎么弄？

他从未照顾过人，更别说给一个女孩换衣服。巨大的尴尬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感让他僵住了。雨水顺着他裸露的手臂滑落，滴在榻榻米上。手臂深处的“鹅卵石”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迟疑，嗡鸣声陡然尖锐了一瞬，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悸动。

“啧…” 修平烦躁地咂了下嘴，心一横。他粗暴地抓住小夜湿透的连衣裙肩带，用力往下扯！动作生硬，毫无温柔可言，带着一种“处理麻烦”的急躁。

湿透的布料黏在冰冷的皮肤上，剥离时发出细微的撕扯声。小夜的身体在他粗暴的动作下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她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反抗，也没有睁眼，只是那细微的颤抖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她像一具失去所有生气的玩偶，任由摆布。

修平不敢看她的身体，目光死死盯着旁边的榻榻米，只凭感觉将那件宽大的旧t恤套过她湿漉漉的头，再粗暴地拽下湿裙子，胡乱地将运动裤给她套上。整个过程笨拙、粗鲁、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尴尬。他能感觉到指尖偶尔触碰到她冰冷得异常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让手臂深处的“鹅卵石”产生一阵清晰的共鸣嗡鸣。

终于，他胡乱地将干衣服套在了她身上。那件宽大的旧t恤几乎将她完全包裹，袖子长得盖过了她的手掌，运动裤的裤腰也松垮地挂在她的胯骨上。她蜷缩在那里，穿着他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看起来更加脆弱、渺小，像一个被遗弃的、穿着大人衣服的破旧娃娃。

修平喘着粗气，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他站起身，后退一步，仿佛要逃离什么。看着地上那个被自己胡乱套上干衣服、蜷缩着依旧在细微颤抖的身影，看着榻榻米上那片还在缓慢扩大的湿痕，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冲动涌上喉咙。

荒谬！这一切都他妈的荒谬透顶！

手臂深处的冰冷悸动持续不断，像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他猛地转过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狭小的房间里烦躁地踱步。湿透的裤脚在地板上拖出深色的水痕。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脏衣服、泡面桶、水电单、药箱…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落满灰尘的置物柜深处。

那里，被他用一堆脏衣服死死压着的地方，塞着那叠散发着霉味的、印着“绝密”字样的、从父亲研究所流出的复印资料。

那些冰冷的词语——“容器”、“源点”、“共生节点”、“抑制器”——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思维。

他死死盯着那个柜子，呼吸变得粗重。烦躁、恐惧、茫然、被愚弄的愤怒…所有混乱的情绪在胸口激烈地冲撞、发酵。手臂深处的“鹅卵石”疯狂悸动，嗡鸣声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像个瞎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牵着鼻子走！他必须知道！必须知道这该死的“共生节点”到底是什么！必须知道父亲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必须知道背上这个冰冷的女孩…到底是什么！

一股近乎绝望的、破釜沉舟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几步冲到置物柜前，粗暴地一把掀开柜门！灰尘被激得飞扬起来。他看也不看，双手如同铁钳，猛地扒开那堆散发着馊味的脏衣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衣服被粗暴地甩开，散落一地。

柜子最底层，那个被揉得皱巴巴、边缘发黄的牛皮纸文件袋，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绝密”两个字，如同两滴凝固的、冰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