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7章 血祭归墟（下）

“愚蠢。”苏虹冰冷的声音在混乱和轰鸣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她不知何时已退到了安全的台阶上，毫发无伤。她看着在漩涡中心痛苦挣扎的陈屿，如同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归墟’乃天地至阴所钟，岂是凡火能毁？你这一身残存的气血，倒是上好的引子！”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活物般流动的靛蓝色光晕。那光晕与巨瓶上狂暴的暗红光芒隐隐呼应！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归墟之门……开！”苏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古老而邪异的韵律！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靛蓝巨瓶上的暗红光芒骤然凝聚！瓶口处，如同打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冰冷、死寂、吞噬一切的终极吸力，轰然降临！目标，直指被能量漩涡死死攫住、如同风中残烛的陈屿！

陈屿感到自己瞬间失去了所有重量，灵魂仿佛都要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扯出来！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散发着无尽死寂的黑洞，如同巨兽的咽喉，朝他吞噬而来！绝望，真正的、深不见底的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那黑洞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就在苏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满足的笑意时！

异变陡生！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巨响，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风铃悲鸣中，如同惊雷般炸响！

声音的来源，不是别处！正是陈屿身旁，那具胸口缺失、被靛蓝力量侵蚀转化、一直如同死物般矗立着的林晚星“人俑”！

那声沉闷的“心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瞬间穿透了狂暴的能量漩涡和恐怖的吸力！那具冰冷僵硬的靛蓝人俑，在巨响发出的刹那，其胸口那缺失的、靛蓝色茬口的边缘，那些扭曲盘绕的暗金花纹，骤然亮起了微弱却无比执拗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纯净、温暖、带着一种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命意志！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中，点燃了一簇不屈的、最后的火苗！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心跳”和那微弱的金色光芒，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水！整个狂暴的能量场骤然一滞！

那吞噬一切的黑洞漩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凝滞！

苏虹脸上那掌控一切的冰冷笑意，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就是这一滞！

对于在生死边缘挣扎了无数次、早已将战斗本能刻入骨髓的陈屿来说，足够了！

求生的意志如同火山般爆发！在那股恐怖吸力出现短暂凝滞的亿万分之一秒，陈屿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不再试图对抗那漩涡的吸力，而是借着那股吸力本身，猛地朝着漩涡吸力最薄弱、同时也是离那巨大靛蓝瓷瓶最远的方向——石室深处、靠近通风管道口的一堆废弃陶胚和杂物——狠狠扑了过去！

“哗啦——！”

陈屿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砸进那堆冰冷的、棱角分明的陶土碎片和杂物之中！尖锐的碎片瞬间刺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剧痛！但此刻，这点痛楚根本微不足道！

“嗯？”苏虹的惊愕瞬间转化为冰冷的杀机！“抓住他！别让他碰到……”

她的话音未落！

“轰隆——！！！”

石室顶部，靠近通风管道的位置，一声更加巨大的、如同闷雷般的爆炸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大量碎石尘土簌簌落下！

是煤气管道！陈屿在潜入时，就发现那老旧的通风管道紧贴着一段锈蚀严重的煤气管道！他最后的亡命一扑，不仅是为了躲避“归墟”的吞噬，更是为了撞向那堆杂物中一个尖锐凸起的、锈迹斑斑的废弃金属支架！那支架的位置，正好对着上方通风口旁那段锈蚀的煤气管！

巨大的冲击力，加上他身体的重量，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锈蚀的管道在猛烈的撞击下，终于破裂！泄露的高压煤气瞬间被石室内弥漫的幽绿火焰和混乱的能量点燃！

猛烈的爆炸！火光和浓烟瞬间从管道破裂处喷涌而出！狂暴的气流裹挟着碎石和火焰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地下石室！

“啊——！”阿哲的惨叫声被爆炸声淹没！

老刀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

那巨大的靛蓝瓷瓶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剧烈摇晃，瓶身上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瓶口那恐怖的黑洞漩涡剧烈扭曲，吸力变得混乱不堪！

悬挂的数百风铃在冲击波中如同暴雨般坠落、粉碎！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哀鸣！

混乱！极致的混乱！浓烟、尘土、碎石、火光、混乱的能量流、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以及苏虹那终于失态的、冰冷到扭曲的怒斥……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陈屿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再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在翻滚的浓烟和混乱的火光中，那具胸口亮着微弱金芒的林晚星“人俑”，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

冰冷、黑暗、剧痛……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海底，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黑暗中沉浮、撞击。

苏虹那张完美冰冷的脸……老刀袖口的靛蓝粉末……阿哲在腐肉堆前的低语……林晚星胸口缺失的靛蓝……风铃无声的疯狂摇曳……靛蓝巨瓶瓶口那吞噬一切的黑洞……还有最后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来自“人俑”的沉闷心跳……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陈屿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惨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手臂上传来输液针头的刺痛和伤口被包扎后的闷胀感。

医院。

他活下来了。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庆幸，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爆炸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林晚星人俑胸口亮起的微弱金芒和那似乎动弹的手指——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带来一种混合着希望和极致恐惧的颤栗。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队长赵刚。他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如同淬火寒冰的陈屿。

“醒了？”赵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和深深的疲惫。他走到床边，没有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重重拍在床头柜上。“看看吧！‘云栖’艺术区，苏虹工作室地下室，发生严重不明原因爆炸和煤气泄漏！现场一片狼藉！初步勘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苏虹、阿哲、老刀……还有你声称看到的那个什么‘人俑’……全都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陈屿的眼睛：“陈屿！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说服所有人、能解释这一切疯狂行为的解释！你到底在地下室里看到了什么？！老刀他……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有那块该死的碎瓷片！法医那边有结果了！”

陈屿的目光缓缓移向那份文件，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艰难地抬起没有输液的手，翻开文件。

法医报告的核心结论用加粗字体标注着：

“经对证物（编号：LYx-01，靛蓝碎瓷片）进行超微结构及元素光谱分析，发现其材质构成与已知任何历史时期陶瓷制品均存在显着差异。其靛蓝色泽及暗金色纹路，蕴含一种无法解析的、具有强烈生物活性的未知能量辐射模式。该辐射模式与死者林晚星体内细胞层面‘生命本源’异常缺失及急速衰老现象，存在高度关联性（相关系数＞0.95）。初步推断，该证物为导致死者异常死亡的直接关联物，其作用机制超出当前科学认知范畴。”

未知能量辐射……高度关联……超出科学认知……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敲打在陈屿的心脏上。这就是证据！冰冷的、科学的证据！指向那非人的邪恶！

他抬起头，迎上赵刚那充满血丝、交织着愤怒、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眼睛。陈屿的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喉咙发出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老刀……是‘鬼’。苏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