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59章 幻觉深渊：血星、火海与锡箔的烙印

就在刚才，在门口等待的时候，那个个子高高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护士奶奶（王梅）从里面出来，她走路很快，手臂好像不小心在门边那个金属的尖角上…飞快地蹭了一下！虽然那个护士奶奶动作很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开了，但小雅的眼睛很尖！她看到了！那个护士奶奶蓝色的“大衣服”（防护服）胳膊肘那里，有一道很小很小的、像被小刀划开的口子！那个口子…那个口子下面…好像…好像也有一点点…像小番茄那么红的颜色！

床单上的鲜红…护士奶奶衣服上的口子和那一点点的红…小小的脑袋里，两个画面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啊…” 一声短促的、被巨大恐惧扼住喉咙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抽气声，猛地从小雅喉咙里挤出！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小小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无法挪动分毫！怀里的纸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颗画在船帆上的歪歪扭扭的星星，沾上了冰冷的消毒水渍。

她不是害怕病床上那个陌生的“爸爸”。她是被这无声的血色连接吓呆了！那个看起来很严肃的护士奶奶…她的手…碰到过爸爸的手？那点鲜红的…是护士奶奶的血？她为什么要碰爸爸？她…她是不是…像童话书里那些给白雪公主毒苹果的坏皇后？！

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小雅幼小的心灵。她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着那片刺目的鲜红和病床上陈默痛苦的脸，充满了最原始、最无助的惊恐！那是一种超越了病痛本身的、对无形恶意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她想尖叫，想逃跑，想扑进外面爸爸（张振）的怀里，但巨大的惊骇让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只能发出无声的颤抖！

芬太尼和丙泊酚混合的药液，在陈默的血管里奔流，如同浑浊的冥河之水，再次将他拖入那片由罪孽与伤痛构筑的无边炼狱。这一次，幻境的色彩更加粘稠，痛感更加清晰。

他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滚着暗红色粘稠液体的血海之上。那不是水，是滚烫的、散发着浓烈铁锈腥臭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灼热的铁水，烧灼着他的气管和肺腑。胸前那点微弱的星光（锡箔星星的映射）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光芒被粘稠的血色挤压得只剩下针尖般大小，却依旧顽强地亮着，成为这片绝望血海中唯一的坐标。

血海之下，无数只由凝固血液构成的、扭曲变形的手伸出来，疯狂地抓挠着他的脚踝、小腿，试图将他彻底拖入这无底的深渊。那些手，形态各异——有疤脸刘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有周晓阳年轻却沾满油污的；有瘦猴干枯如鸡爪、指甲断裂的；更多的是无数在钢厂爆炸中瞬间汽化、连残骸都找不到的无名者的怨念聚合体！它们无声地嘶吼着，用指甲刮擦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还我命来…陈默…还我命来…” 怨毒的意念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他的脑海。

“啊——！” 陈默在血海中徒劳地挣扎，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胸前撕裂般的剧痛。那点星光在血浪的拍打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般猛地缠绕上他的右手腕！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具体！不是血海的粘稠，而是一种带着金属般锋锐质感的冰冷！仿佛有一只戴着光滑橡胶手套的手，正用巨大的力量，死死扼住他的手腕！同时，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新鲜血液的铁锈腥气，猛地钻入他的鼻腔！

是现实中的触感！是那只被束缚带固定的右手！是王梅！是她在现实中触碰他时留下的冰冷触感和那丝新鲜血迹的气味！这现实中的恶意入侵，竟穿透了药物的屏障，直接投射到了这片意识的炼狱！

“呃…嗬…” 陈默痛苦地弓起身，试图甩脱那冰冷的蛇一般的缠绕。这来自现实的、充满恶意的触碰，如同在燃烧的伤口上又浇了一桶滚油，瞬间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最狂暴的愤怒和最深沉的恐惧！

“滚开！” 他发出无声的嘶吼，意识在剧痛和愤怒中剧烈震荡！

就在这意识震荡、濒临崩溃的边缘，他胸前那点微弱的星光，仿佛被这极致的痛苦和愤怒所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净的银色，而是染上了一层灼热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暗金！光芒瞬间扩散，不再是柔和的驱散，而是带着一种焚烧一切的决绝，狠狠灼烧向那缠绕他右腕的冰冷蛇影！

“嘶——！” 仿佛能听到一声无声的、怨毒的尖啸！那冰冷的蛇影在暗金光芒的灼烧下剧烈扭曲、退缩，最终如同被烙铁烫伤的毒蛇，猛地从他手腕上弹开，消失在翻滚的血海深处。缠绕手腕的冰冷感和那丝新鲜的血腥气也随之消散。

但星光爆发的代价是巨大的！胸前的剧痛瞬间被放大到极限，仿佛那颗锡箔星星本身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皮肉上、烙进了他的灵魂里！陈默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身体在血海中剧烈抽搐！

剧痛如同最狂暴的催化剂，猛地撕开了他记忆深处最黑暗、最不愿面对的一道闸门！

景象瞬间切换！

不再是血海，而是灼热的地狱！他站在钢厂巨大的、布满油污和铁锈的原料仓库里！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粉尘、机油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呛人味道。巨大的行车在头顶发出沉闷的移动声，吊钩下摇晃着沉重的钢坯。午后的阳光从高高的、布满污垢的天窗斜射进来，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光柱里，无数尘埃疯狂地舞动。

他看到了自己！年轻的陈默，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眼神里充满了被生活压榨到极致的麻木、疲惫，还有一丝…被疤脸刘等人长期欺凌羞辱后积攒下来的、即将爆发的、扭曲的怨毒！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用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正是那枚后来引发爆炸的、疤脸刘逼他藏在行车控制柜里的自制雷管！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一条盘踞在掌心的毒蛇。

他看到了周晓阳！那个和他一样年轻、一样沉默寡言、一样被疤脸刘呼来喝去的工友！周晓阳正背对着他，费力地推着一辆装满废弃铁屑的手推车，朝着仓库深处、靠近那个巨大储油罐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单薄而疲惫。

就在这时，仓库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是钟卫国！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与这肮脏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头误入猪圈的优雅猎豹。他脸上带着那种惯常的、温和却毫无温度的笑容，正低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仓库，最后…定格在年轻陈默藏匿雷管的手上，以及远处正走向储油罐方向的周晓阳的背影！

那一刻，钟卫国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那不是惊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了然！一种洞悉了一切、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酷的…满意？他甚至对着电话，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说：很好，鱼饵和诱因…都到位了。

这个眼神！这个细微的表情！像一道撕裂天幕的黑色闪电，狠狠劈在陈默（灵魂视角）的头顶！

是他！钟卫国！他早就知道了！他不仅知道疤脸刘的勾当，知道雷管的存在，他甚至还…看到了走向危险区域的周晓阳！但他什么都没做！他没有阻止疤脸刘，没有警告周晓阳，没有制止即将发生的灾难！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冷漠的观众，甚至像一个…在等待戏剧**到来的导演！他是在利用！利用疤脸刘的贪婪，利用陈默的绝望和怨恨，利用周晓阳的懵懂无知！他是在用所有人的命，包括那些后来葬身火海的无辜者，来达成他清除障碍、掩盖某个更深罪恶的目的！瘦猴临死前的哀嚎“别动我女儿…” 此刻像丧钟一样在陈默脑中疯狂回响！

“不——！！” 巨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悲愤和悔恨如同火山般在陈默胸中爆发！这迟来的真相，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他才是那个被利用到极致的棋子！他点燃的引线，不仅烧死了周晓阳，烧死了无数工友，更是被钟卫国精心算计，成为其滔天罪恶的帮凶！他不仅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更背负着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彻头彻尾的愚蠢！

“呃啊——！！” 现实中，病床上的陈默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弹起！束缚带被绷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胸前那片厚厚的敷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大片大片的、触目惊心的鲜红迅速洇透！仿佛那幻境中灵魂的剧痛和真相的灼烧，直接撕裂了现实中的伤口！

“爸爸！” 小雅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和惨叫声吓得魂飞魄散，终于从定身状态中挣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后踉跄，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陈默！” 小刘肝胆俱裂！监护仪上，所有参数瞬间飙升至最危险的红色区域！尖锐刺耳的报警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响彻了整个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