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30章 纯真的审判（上）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将陈默（阿鬼）的意识彻底吞没。镇静剂的效力混合着失血的虚弱和极度的精神煎熬，将他拖入了无梦的深渊。然而，这片死寂的黑暗并未带来安宁，反而像一片真空，抽走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任由绝望和恐惧在意识的底层无声发酵。

后腰那块紧贴着皮肤的金属盒，即使在昏迷中，也仿佛一块永不冷却的烙铁，散发着阴寒的诅咒。警察张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蝰蛇”毒蛇般的窥伺、老周那充满复杂暗示的眼神……无数扭曲的碎片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翻腾、碰撞，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漩涡，要将他彻底撕碎、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持续不断的仪器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疯狂！

陈默（阿鬼）的意识被粗暴地拽回现实。沉重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他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IcU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球生疼。监护仪上，代表他心率的那条绿线正在疯狂地、毫无规律地跳动、扭曲，发出尖锐的啸叫！血压数值也在危险地飙升！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护士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慌乱。

剧痛！并非来自那只深紫发黑、濒临坏死的左臂，而是来自身体内部！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腹部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紧接着是剧烈的恶心和天旋地转的眩晕！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全身的病号服。

“体温飙升！39.8度！寒战！快！物理降温！抽血培养！怀疑感染性休克！”医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如同宣判。

感染！那只废臂的坏死组织，在经历了污水浸泡、自残撕裂和长途转运后，终于爆发了最凶险的反噬！致命的细菌毒素正随着他脆弱的血液循环，疯狂侵蚀着他本已油尽灯枯的身体！

这不是演戏，不是伪装。这是真实的、濒死的生理反应！陈默（阿鬼）感觉自己的意识像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寒战），牙齿咯咯作响。滚烫的皮肤和冰冷的内脏形成了诡异的温差，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冰火的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冰袋被粗暴地按在他的额头、腋下、腹股沟，冰冷的刺激让他猛地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咽。针头再次刺入血管，冰冷的液体汹涌而入，与体内肆虐的热毒展开殊死搏斗。

混乱！抢救室里瞬间充满了混乱！医护人员围着他，各种指令急促地交织。门被推开，张振和小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他们的脸色异常严肃，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

机会！混乱是唯一的掩护！

在身体被剧烈的痛苦和药物冲击得几乎散架的瞬间，陈默（阿鬼）残存的最后一丝求生本能和犯罪者的狡诈被逼到了极致！趁着护士将冰袋塞向他腋下、身体被短暂侧翻的刹那，他那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如同垂死毒蛇的最后扑咬，闪电般探入后腰！

冰冷！滑腻！那个该死的金属盒！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意志，将那个小盒子从病号服裤腰深处抠出！在护士收回冰袋、将他身体放平的毫厘之间，他借着身体的颤抖和病号服宽大的掩护，将金属盒死死攥在右手手心，然后迅速将手缩回被子下，压在身侧！

动作快得如同幻觉，在剧烈的寒战和医护人员专注抢救的掩护下，竟无人察觉！

“陈默！坚持住！别睡！”护士拍打着他的脸。

陈默（阿鬼）艰难地睁着眼，视线一片模糊的水光。就在这地狱般的煎熬中，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护士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惊喜和急切：

“醒了！隔壁IcU3床的小女孩醒了！能说话了！”

嗡——！

如同一声惊雷在陈默（阿鬼）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小雅醒了！她能说话了！巨大的恐慌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痛苦！她会说什么？关于他？关于老周？关于……那个雨夜？

张振和小王对视一眼，眼神锐利如刀。张振立刻对小王低声说：“你留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孩子！”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隔壁小雅的病房！

不！陈默（阿鬼）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他想挣扎，想阻止，但身体如同被万吨巨石压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监护仪上疯狂的心跳线昭示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警察去问小雅了！他身份的秘密，他那不堪的谎言，即将在一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孩子面前，被彻底撕碎！

时间，在药物、痛苦和极致的恐惧中缓慢地、残忍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默（阿鬼）躺在病床上，如同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他能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张振刻意放得温和的询问声，却听不清具体内容。这未知的恐惧，比身体的折磨更甚百倍！

终于，张振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走到陈默床边，目光沉沉地落在他因高烧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小雅很勇敢，”张振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告诉我，她叫你‘叔叔’。她说，是你拼命护住了她。她很担心你。”

陈默（阿鬼）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随即又提得更高！这绝不是全部！警察不可能只问这些！

“她还说，”张振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锁定陈默的眼睛，“昨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她在厂里那个破旧的值班室等你回来。她看到……有辆很大的车，黑色的，没有开灯，悄悄地开进了后面的废料区。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很响的……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她害怕，躲到了桌子底下。”

黑色的车！废料区！砸地的声音！

陈默（阿鬼）的血液瞬间冻结！小雅看到了！她看到了疤脸刘的人处理那批“货”或者……处理其他“东西”的过程！虽然她可能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这描述足以让警察将目光死死锁定在曙光厂废料区！一旦警察去搜查……那个藏货点……或者……别的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