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24章 血肉之托（上）

彻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穿透陈默单薄的工装，刺入骨髓。小雅在他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像一块失去生机的玉石。那件破旧的棉袄，此刻只是冰冷的负担，再无一丝暖意。

下方，管道破开的巨大豁口处，汹涌的冰水混合着泥浆，如同愤怒的恶龙，疯狂地倒灌进来！“哗——轰！”巨大的水压撞击着管壁，发出沉闷而骇人的咆哮。冰冷浑浊的水流瞬间没过了陈默的脚踝，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刺骨的寒意几乎让他双腿失去知觉。更可怕的是，水流裹挟着碎石、冰凌和断裂的钢筋，如同致命的霰弹，在狭窄的空间内疯狂撞击、飞溅！

“抓紧！！”陈默的嘶吼被淹没在水流的轰鸣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猛地将昏迷的小雅用残破的工装外套和能找到的布条，以近乎勒断肋骨的力道，死死绑在自己胸前。同时，右手死死抓住上方一根裸露的、冰冷的钢筋——这是他唯一的锚点！冰冷的浊流迅速淹到了他的腰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无法站稳，身体在水流中剧烈摇晃，随时可能被冲走！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陈默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被水流反复冲刷和低温冻裂的混凝土预制板，在剧烈的震动和水压下，终于不堪重负！一道狰狞的裂缝瞬间贯穿板面，细碎的水泥块和冰屑如同暴雨般落下！巨大的阴影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陈默和他怀中昏迷的小雅，当头压下！

真正的绝境！下方是汹涌致命的冰水泥石流，上方是即将崩塌的致命混凝土板！无处可逃！

“撑住！！”陈默目眦欲裂，独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血光！他不能死！更不能让小雅死在这里！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死死抵在相对稳固的管道拐角，右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那根钢筋捏碎！左手则下意识地向上举起，徒劳地想要托住那即将崩塌的千斤重物！这个动作，让他左臂衣袖滑落，露出了小臂——那上面，并非什么超自然的脉络，而是大片大片深紫发黑、严重冻伤和挤压后形成的皮下淤血！毛细血管在极寒和巨大压力下破裂，淤积的血液在皮肤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红色斑块，触目惊心！这是低温、创伤和持续用力导致的严重生理损伤，是血肉之躯在极限环境下的悲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上方，一阵沉闷而充满力量的机械轰鸣声，如同天籁之音，穿透了厚重的土层和水流的咆哮，清晰地传入陈默的耳中！紧接着，是液压破碎锤精准而有力的“咚！咚！咚！”的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管道剧烈震颤，但这一次的震颤，却带着生的希望！

“消防队！是消防队来了！！”陈默的心中瞬间燃起狂喜的火焰！这声音，是生命探测仪的嗡鸣，是重型破拆机械的咆哮，是生的曙光！

地面救援指挥部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尘土。巨大的探照灯将整个塌方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却更显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冰雪和紧张汗水混合的气息。

消防支队参谋长钟卫国，像一尊钢铁浇筑的雕像，矗立在救援坑道的边缘。他身上的橙色救援服沾满了泥浆和冰碴，头盔下的脸庞被寒风和焦虑刻下深深的沟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坑道下方，仿佛要穿透层层冻土和废墟，看到被困者所在。

“参谋长！生命探测仪有强烈反馈！就在正下方！两个信号源！一个微弱但稳定，另一个……非常微弱！”技术员的声音带着激动和紧张，指着屏幕上两个闪烁的光点。

“破拆组！目标正下方！给我打穿它！快！”钟卫国没有丝毫犹豫，嘶哑的声音如同出膛的炮弹，在寒风中炸响。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时间就是生命，每一秒都是与死神的赛跑！

“轰——！咚！咚！咚！”两台重型液压破碎锤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在挖掘机精准的操作下，对准锁定的区域，开始了雷霆万钧的破拆！巨大的钻头撕裂冻得如同钢铁般的冻土层，撞击着坚硬的岩石和扭曲的钢筋水泥。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地面的震颤和碎石飞溅。速度！必须再快一点！

“水枪组！降温！防止破拆高温引发二次伤害！”钟卫国再次吼道。高压水龙立刻喷出冰冷的水柱，精准地浇淋在破碎锤作业点周围，腾起大片白色的水蒸气。

“报告！发现疑似地下管网结构！是大型排水管道！但入口被巨型岩石和坍塌物完全封死！”破拆组组长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带着凝重。

“用金刚石链锯！开小口！先建立生命通道！输送氧气和营养液！”钟卫国的指令清晰而果断。他一步跨到坑道边缘，几乎半个身子探出去，死死盯着下方那越来越清晰的、被冰水和淤泥半淹没的管道轮廓。他的心，随着每一次破碎锤的撞击而剧烈跳动。他能想象下面被困者的绝望与冰冷。

“链锯组！上！”两名经验丰富的消防员立刻带着刺耳轰鸣的金刚石链锯，沿着破拆出的狭窄通道，小心翼翼地下降。火星四溅，坚硬的岩石和钢筋在锯齿下发出尖锐的悲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般漫长。寒风卷着冰渣，打在钟卫国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手心不断渗出的冷汗。

“通了！参谋长！开了个拳头大的口！”对讲机里传来链锯组员激动到变调的声音！

钟卫国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喊话！快！确认情况！”

“下面的人！能听到吗？我们是消防队！坚持住！”消防员对着小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救……孩子……先救孩子……”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尽疲惫和恳求的声音，如同游丝般，顽强地从那个小小的生命通道中飘了出来！

是陈默！他还活着！而且他怀里有孩子！

“确认！一个成年男性！一个孩子！孩子情况危急！”消防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氧气！生理盐水！快！输下去！维持生命体征！”钟卫国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转头，“破拆组！给我把口子扩大到能进人！快！不惜一切代价！快！！”

“轰隆！咚！咚！咚！”破碎锤的轰鸣变得更加狂暴！金刚石链锯的尖啸刺破夜空！所有消防员都红了眼，拼尽全力与死神抢夺时间！他们知道，管道里不仅有冰冷的洪水，更有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致命结构！

就在这时！

“参谋长！不好了！探测显示目标正上方结构应力急剧变化！那块最大的预制板……要塌了！就在被困者头顶！”技术员惊恐的声音如同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