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17章 蚀印（上）

小雅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穿了陈默紧绷的神经！他猛地低头，视线顺着小雅颤抖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死死钉在了下方那片被摇曳灯光分割的阴影里——刘大奎的尸体！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应急灯昏黄的光晕，如同濒死者的喘息，在巨大管道冰冷的金属表面流淌，吝啬地勾勒出刘大奎魁梧躯体的轮廓。那具几分钟前还彻底冰冷、无声无息的躯体，此刻，在光影交错的边缘，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一次！极其轻微、却绝对清晰的抽搐！

那抽搐并非来自肢体，而是源自那肿胀发亮、覆盖着粘腻薄膜的脖颈伤口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灰败死寂的皮肉之下，被强行唤醒了沉睡的机能，开始了缓慢而诡异的复苏！

紧接着，在陈默几乎要爆裂的瞳孔注视下，那处可怕的伤口边缘——那片死灰色的、如同注水般肿胀的皮肤表面——极其突兀地蠕动了一下！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作呕的弹性，像是皮肤下包裹的不是肌肉和骨骼，而是……某种粘稠的、正在苏醒的活物！

“嗬……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般的气音，毫无征兆地从刘大奎那凝固着痛苦和恐惧的、半张的嘴巴里逸了出来！

这声音比任何尖叫都更具冲击力！它打破了死亡的绝对寂静，宣告着某种超越理解、亵渎生命法则的恐怖正在发生！

陈默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悬在管道壁上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剧烈摇晃，差点脱手坠落！通风口缝隙里那未知爬行物的威胁，手中铭牌冰冷的触感，瞬间被眼前这具正在发生异变的尸体所带来的、更直观、更亵渎的恐惧所淹没！

死而复生？不！这绝不是生！这是一种……扭曲的活化！

“不……不可能……”陈默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想移开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无法动弹分毫。

下方，小雅的尖叫变成了极度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缩进身后的货箱里，只有那双蓄满泪水、被极致恐怖占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具正在“苏醒”的尸体。

“沙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通风管道深处那诡异的爬行声，仿佛被下方尸体的异动所吸引，竟也再次响起！声音似乎比刚才更近了一些，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般的意味，如同黑暗中的猎食者被血腥味所引诱！

上下夹击！生的缝隙变成了死亡陷阱的入口！冰冷的铭牌在掌心如同烧红的烙铁，而下方，一具亵渎的尸体正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活化！

陈默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下疯狂运转，如同超负荷的引擎濒临炸裂！放弃缝隙？下方是正在异变的尸体和吓坏的小雅！继续扩大缝隙？那未知的爬行物可能下一秒就扑出来！而刘大奎……他不敢去想那具尸体最终会变成什么！

必须做出决断！立刻！

“丫头！”陈默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嘶吼，声音因为恐惧和悬空而尖锐变形，“……躲起来！……最深的地方！……别出来！……别出声！”

他的嘶吼惊醒了被恐惧吞噬的小雅。她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本能地遵从着陈默的命令，手脚并用地朝着倒塌货箱堆砌出的、更深更狭窄的缝隙深处爬去，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阴影里。

暂时安置了小雅，陈默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重新锁定在通风口的缝隙和下方那具蠕动的尸体之间。时间！他需要时间！他必须在这双重恐怖完全降临之前，打开生路！

那枚铭牌！“project Rāhu”！它突兀的出现绝非偶然！它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钥匙！甚至是……诱饵？

陈默强忍着右臂钻心的剧痛和左臂因长时间紧抠而传来的麻木感，艰难地将左手从混凝土边缘微微抬起。那枚冰冷坚硬的金属铭牌，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灰尘和油污掩盖不住蚀刻文字的精密与冰冷。扭曲的蛇形符号散发着原始的诡异，而“Rāhu”这个单词，则如同深渊的凝视。

Rāhu……在某个遥远国度的古老神话中，似乎是吞噬日月的恶魔之名？

一个模糊的、带着巨大恐惧的联想瞬间击中陈默！吞噬？腐蚀？异变？这一切……难道有关联？

没有时间深思了！刘大奎脖颈伤口处的蠕动更加明显，幅度也更大！那覆盖着粘腻薄膜的肿胀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顶起，形成一个个微小的、不断移动的凸起！伴随着每一次蠕动，那“嗬……呃……”的破败气音也变得更加清晰，频率也在增加！他那只肿胀发亮的、死灰色的右手手指，甚至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活化在加速！

陈默的心脏狂跳如雷！他不再犹豫！恐惧被一种更疯狂的决绝取代！他猛地将左手重新死死抠回混凝土边缘，稳定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右手则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再次握紧了那根冰冷的撬棍！

目标——通风口缝隙！目标——扩大它！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要闯过去！这是他和小雅唯一的希望！

“呃啊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从喉咙深处冲出！陈默将全身的力气、连同胸腔里燃烧的绝望之火，再次狠狠压在了撬棍上！他不再顾忌那“沙沙”的爬行声，不再顾忌那未知的恐怖！他的眼中只有那条缝隙！

“嘎吱——！！！”

金属剧烈扭曲变形的声音再次炸响！比上一次更加刺耳！那颗已经被撬松的锈蚀螺栓，在杠杆的巨力下，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猛地向外崩开！

“当啷！”螺栓掉落在下方冰冷的地面上，声音清脆而突兀。

厚重的铁网，失去了一个关键的固定点，被撬棍的巨力硬生生地向上掀开了更大的角度！缝隙从一掌宽，扩大到了足以容纳一个人头钻入！

“呼——！”

一股更强劲、带着浓重尘埃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冷风，猛地从扩大的缝隙中灌出！吹得陈默头发飞扬，几乎睁不开眼！

生的气息汹涌而入！

然而，伴随着这股气息，那“沙沙”的爬行声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近在咫尺！仿佛就在缝隙边缘！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抬头，将撬棍横在身前，仅剩的独眼死死盯住那黑暗的洞口！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

一个东西，猛地从黑暗的缝隙中探了出来！

不是预想中的恐怖口器或节肢！那东西……很小！速度极快！带着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冷光！

“嗖！”

那东西如同被弹射出来，划破空气，带着轻微的破空声，不偏不倚地，再次射向陈默！

这一次，目标不是他的手！

陈默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悬空的身体根本无处可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冷光直射面门！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那东西并没有击中他，而是……擦着他的耳廓，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射入了……他身后冰冷的管道壁上！

陈默猛地扭头！

就在他头部右侧不足十厘米的管道壁锈迹上，一个同样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方形物体，如同被磁铁吸附般，稳稳地嵌在了那里！

又是一枚铭牌！

在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这枚新出现的铭牌表面光洁如新，没有丝毫灰尘或油污。蚀刻的工艺更加精密，那扭曲的蛇形符号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流动感。而在符号下方，蚀刻的字母也更加清晰：

project Rāhu - phase 3

phase 3？第三阶段？！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这铭牌是新的！是刚刚从通风管道里发射出来的！是谁？是什么东西在发射它？是那个发出童谣、在黑暗中爬行的存在？它是在标记？还是在……投递信息？

为什么是phase 3？那之前的phase 1和phase 2在哪里？又是什么？！

“沙沙……”

那爬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后退的节奏？声音在黑暗中迅速远去，仿佛那个投射出铭牌的存在，完成了它的任务，正在悄然隐没。

它……走了？就这样走了？只留下了两枚冰冷的铭牌？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陈默！这比直接面对一个怪物更令人恐惧！未知的规则！无法理解的行为逻辑！

然而，下方传来的、更加剧烈的异响，瞬间将他从对铭牌的惊骇中拉回了更残酷的现实！

“咯……咯咯……咯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被强行扭曲错位的声音，极其清晰地、断断续续地从下方传来！

陈默猛地低头！

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刘大奎的尸体……活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被活化了！

那具魁梧的身体，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他的四肢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扭曲！原本瘫软在地的身体，竟然在剧烈的、不协调的痉挛中，开始一点一点地……撑离冰冷的地面！

更恐怖的是他的伤口！

脖颈处那巨大的创口，此刻如同沸腾的沼泽！灰败肿胀的皮肉疯狂地蠕动、翻涌！粘稠的、浑浊的、散发着浓烈铁锈与**气息的暗红色液体，如同被煮沸般，不断地从伤口深处和皮肤表面的粘腻薄膜下渗出、流淌！那翻卷的皮肉边缘，甚至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暗红色脉络！这些脉络在皮下如同活物般蔓延、搏动！

而他的头颅，以一个几乎要折断颈椎的角度，猛地向上抬起！那张凝固着痛苦和恐惧的脸，此刻被一种非人的、空洞的狰狞所取代！原本涣散的瞳孔，此刻竟然被一种浑浊的、毫无生气的暗红色所充斥！没有焦点，没有意识，只有一种纯粹的、被某种力量驱动的……饥饿！

“嗬……嗬嗬嗬……”不再是气音，而是一种如同砂纸摩擦喉咙、带着浓重粘液的、低沉而持续的嘶吼！那嘶吼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充满了对生者血肉的原始渴望！

它——或者更确切地说，这具被活化的、亵渎生命的躯壳——那双被暗红色充斥的浑浊眼珠，猛地转动！毫无感情地、冰冷地锁定了悬在管道壁上的陈默！

被盯上了！

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陈默的血液！这比任何野兽的凝视都更令人恐惧！那是来自深渊的、对生命本身的恶意！

“吼——！”

一声更加狂暴、更加非人的咆哮从刘大奎——不，从那活化的躯体喉咙里爆发出来！它那扭曲抽搐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被强力弹簧弹射，它竟然用那双肿胀变形、皮肤下暗红脉络蠕动的腿，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却迅猛的姿态，朝着陈默所在的管道壁下方，猛地扑了过来！

速度奇快！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和死亡的气息！

陈默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悬在半空，无处可避！撬棍在手中，却因为姿势根本无法有效格挡！下方的活化体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眼看就要狠狠撞上管道壁！一旦撞实，他必然被震落摔下！

千钧一发！

陈默的求生本能爆发到了极致！他不再去想铭牌，不再去想通风口！他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一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