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12章 回响之路（下）

暗紫晶体核心炸裂的嗡鸣尚未消散，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寂静便笼罩了峰顶。不是无声，而是所有声音——能量的尖啸、岩石的呻吟、濒死的喘息——都被某种无形的存在吸收了，仿佛连空气本身都在恐惧中凝固。

林梦的身体在暗红结晶平台上微微抽搐。额心那焦黑的伤口深处，暗红色的晶体碎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它们不像矿物，更像某种**的、带着细微脉动的肉质结晶，边缘分泌出粘稠的、深紫色的光质黏液，顺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滑落，在灼热的结晶平台上留下嗤嗤作响的腐蚀痕迹。陈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无法言喻的厌恶与恐惧让她指尖冰凉。

“不…不像是愈合…” 吴闻挣扎着爬到林梦身边，地脉探针尚未靠近，屏幕就被一片疯狂跳动的、无法解读的分形图案和非欧几里得几何信号淹没，仪器发出过载的悲鸣后彻底黑屏。“他在…嬗变…” 吴闻的声音带着哭腔。

面具人——真名张珩，那张英俊但冰冷的面孔此刻扭曲着一种混杂了惊怒与…狂热的表情。他无视了报废的方碑和地上重伤的敢死队员，幽蓝仪器对准了林梦额头的异变晶体，发出贪婪的扫描声。“次级神经脉络已接入旧日构造…完美！‘容器’的适应性远超预期！这才是真正的‘门’！” 他对着通讯器低吼，声音因兴奋而颤抖，“‘最终收割’启动！释放‘深潜者’！唤醒‘昆仑’真正的意志！”

深海回响：来自深渊的注视

马里亚纳海沟·深渊探索者号

厚重的舷窗外，是无尽的、足以压垮钢铁的黑暗。海洋地质学家莫娜·李（mona Li）紧盯着声呐屏幕，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屏幕上本该是单调的海沟地形，此刻却显示着数个无法理解的、蠕动的巨大阴影轮廓。它们并非生物热源，而是…空间畸变？

“博士…水听器…” 助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歌声…好多人…在唱歌…”

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一阵缥缈、空灵、多声部叠加的吟唱声，无视了深海的死寂和潜艇的隔音，直接回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不是通过耳膜，是直接在神经上刮擦！那旋律古老、神圣，却又蕴含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非人的亵渎感。莫娜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眩晕，视野边缘出现无法名状的几何色块闪烁。

“不…不是唱歌…” 莫娜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让她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是…召唤！” 她看到声呐上最大的那个阴影轮廓，缓缓睁开了一只由旋转的磷光和沸腾海泥构成的巨眼，隔着数千米厚的海水和合金外壳，精准地“看” 向潜艇！那只眼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昆仑墟那刺破电离层的暗红尖峰！

冰原低语：旧印与疯狂

西伯利亚·通古斯遗迹边缘

寒风卷起万年积雪，抽打在废弃气象站残破的窗户上。老猎人伊万裹着熊皮，布满冻疮的手颤抖地抚摸着一块刚挖出的、刻满扭曲螺旋纹路的黑色石碑。石碑冰冷刺骨，纹路深处似乎有粘稠的暗绿色荧光在缓慢流动。

“爷爷…它…它在动…” 孙子萨沙惊恐地指着石碑，小脸煞白。

不是动，是生长。石碑边缘，细小的、如同黑色血管或昆虫节肢的脉络正从冻土中钻出，缠绕上石碑，并向着伊万抚摸的手指缓缓延伸！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好奇顺着接触点涌入伊万的神经。

“闭嘴！萨沙！” 伊万低吼，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是…神迹！旧日的神…在回应！”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额头虔诚地贴上那冰冷的、生长着异物的石碑！接触的瞬间，无数破碎、混乱、超越理解的画面冲入他的大脑：蠕动的星云、由尖叫构成的建筑、沉没在粘稠海洋中的巨大城市…还有昆仑！昆仑不再是山，而是一个巨大无匹、覆盖着鳞片和吸盘、正在从星球血肉中挣扎苏醒的肢体！

“R'lyeh… cthulhu fhtagn!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注：克苏鲁神话经典祷文） 伊万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狂喜的笑容，用嘶哑的喉咙发出晦涩古老的音节！他额头与石碑接触的地方，皮肤开始石化，并蔓延着同样的黑色螺旋纹路！萨沙尖叫着后退，爷爷的身影在风雪中开始变得扭曲、拉长，仿佛要融入那块诡异的石碑！

峰巅祭坛：容器与门

昆仑墟顶，张珩的指令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平台下方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与岩石溶解的混合声响。巨大的暗红结晶平台如同**般蠕动起来，数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脓液般粘稠黄绿色光芒的洞口缓缓裂开！

“噗通…噗通…”

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湿滑蠕动声和非人的低沉喉音，数头难以名状的生物从洞口中挤了出来。

它们大致有着人形的轮廓，却覆盖着滑腻的、暗绿色鳞片，指间是惨白的蹼。头部如同被强行拉长的鱼头，裂开的巨口中是层层叠叠的剃刀般细密的尖牙，没有眼睑的巨大眼球浑浊发黄，毫无生气地转动着。它们的身体散发出浓烈的、如同搁浅亿万年的深海淤泥与腐烂鱼腥的恶臭。它们手中握着的，并非武器，而是某种由苍白珊瑚和黑色骨质扭曲融合而成的、顶端镶嵌着脉动发光肉瘤的仪式权杖。

深潜者（deep ones）！ 来自远古海洋深渊的仆从！

这些可憎的存在无视了重伤的李锐等人，迈着蹒跚却坚定的步伐，走向平台中心昏迷的林梦。它们围成一个扭曲的圆圈，举起手中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权杖，开始发出低沉、单调、充满亵渎意味的喉音吟唱。那吟唱声与马里亚纳深渊的召唤遥相呼应，形成一种跨越空间的、令人疯狂的共鸣！

随着吟唱，林梦额心伤口处增殖的暗红肉质结晶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疯狂生长！细密的晶体脉络如同**神经般蔓延开来，爬满他半边脸颊，甚至向脖颈和胸膛延伸！那分泌的紫色光质黏液也变得更加粘稠、活跃，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勾勒出无法理解的、令人眩晕的几何符号。他身下的平台结晶，在这仪式下变得如同半透明的肉质，显露出下方更深邃、更黑暗的、脉动着的巨大阴影！

张珩站在圈外，眼神狂热地记录着数据。“容器稳定！旧日构造融合率37%…持续上升！‘门’的共鸣正在加强！准备迎接‘祂’的意志降临！”

陈薇看着林梦非人的异变，看着那些亵渎的深潜者，听着那令人疯狂的吟唱，一直以来的科学信仰彻底崩塌。她捂住耳朵，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但这尖叫在亵渎的吟唱中是如此微弱无力。她的视野开始扭曲，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爬行…她开始理解吴闻仪器上那些疯狂的分形图案了…它们不是错误，是现实本身的裂痕！她颤抖着摸向腰间最后一支剧毒药剂。

李锐怒吼着想要冲上去，却被一只深潜者用权杖随意一挥，一股无形的、带着浓烈腥臭的力量将他狠狠撞飞，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巴桑的诵经声早已停止，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超越所有信仰描述的地狱景象，手中的转经筒碎片化为粉末。信仰…在真正的旧日面前，如同沙塔般可笑。

“幽灵”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仅剩的电子眼捕捉到了平台下方那脉动的巨大阴影的一个细节——那并非岩石或能量构成的阴影，而是一片巨大到无法想象、覆盖着湿滑鳞片和无数蠕动吸盘的表皮！它正随着深潜者的吟唱和林梦的异变，缓慢地、不可阻挡地…上浮！

昆仑，正在真正苏醒。而林梦，这个被欺骗、被改造、被牺牲的“钥匙”，正在成为迎接那不可名状之物的…终极容器与**门扉！仪式已至**，深渊的视线穿透维度，冰冷的、贪婪的意志即将降临。人类的命运，系于这具正在被“非人之物”占据的躯壳之中，悬于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