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55章 锁芯里的星尘（中）

“嗬…嗬…” 苏航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颤抖着伸向那片刻痕累累的舱壁。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金属还有几寸——

异变再起！

旁边，一直昏迷的宥好，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她灰白的眼眸猛地睁开！瞳孔深处，那点沉寂的银白星火，此刻爆发出刺目的、近乎燃烧的光芒！她那只被苏航断臂箍住的焦黑手掌，猛地抬起，带着一股非人的力量，挣脱了冰冷断臂的钳制（那断臂竟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金属疲劳断裂的脆响），五根焦黑的手指，如同五根燃烧殆尽的枯枝，带着一种精准到冷酷的决绝，狠狠按在了舱壁那混乱的密码刻痕之上！

“滋——！”

刺耳的电流声炸响！宥好焦黑的手指与冰冷的金属刻痕接触的瞬间，幽蓝的网格纹路爆发出紊乱的强光！整个隔离舱剧烈地晃动起来！

苏航惊骇地看到，宥好按在刻痕上的五根手指，每一根的指尖都在高速地、细微地震动着！那不是痉挛，而是一种…破译！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直接与密码本身进行信息交换的恐怖操作！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睁开的眼眸！

那双灰白的瞳孔，此刻彻底失去了人类的焦距，如同两片冰冷的银镜。左眼的镜面中，清晰地倒映着舱壁上那些混乱的刻痕，但那些刻痕正在飞速地分解、重组！扭曲的楔形符号被拉伸、解析，如同泥板在阳光下融化；俯冲的玛雅飞鸟几何体被拆解成冰冷的线条和角度；哥特式的齿轮线条则被赋予了动态的旋转…而在她的右眼银镜深处，却诡异地旋转着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无数细小的、如同黄金沙粒构成的玛雅卓尔金历符号在疯狂流转！那些代表日、月、循环、纪元交替的精密符号，如同金色的风暴，与左眼中解析的混乱密码激烈地碰撞、交融！

古蜀的青铜密码！玛雅的黄金历法！两种截然不同、跨越时空的文明密码，在宥好这双非人的银镜之眼中，被强行重叠、对位！她的身体因为承受这恐怖的信息洪流而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带着银丝的血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声响。但她按在刻痕上的手指，却稳如磐石，指尖的震动频率达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极限！

“嗡——！！！”

一声低沉到撼动灵魂的共鸣，从舱壁深处传来！那些混乱的刻痕，在宥好指尖的震动下，在双重视野的疯狂对位中，骤然亮起！不再是幽蓝的网格光，而是炽烈的金黄与冰冷的青铜色交相辉映！两种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刻痕流淌、融合，最终在舱壁中心，汇聚成一个前所未有、复杂到令人晕眩的复合符号！它既像一根缠绕着羽蛇的古蜀金杖，又像一座由玛雅金字塔基座托起的青铜神树！

成功了？！苏航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死死盯着那个光芒流转的复合符号。

就在这符号成型的瞬间，宥好灰白眼眸中那疯狂的解析风暴骤然停滞！银镜般的瞳孔深处，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绝对的、冰冷的虚无。紧接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奇异韵律和喉部摩擦音调的声音，如同从远古地穴深处涌出的冰冷泉水，从她沾满血沫的双唇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流淌而出：

“Ihuan in tlilli in tlapalli…” （于是，那黑色的，那红色的…）

“In xihuitl ompa quiztica…” （那从时光彼端而来的砂砾…）

“tlaixpan, in tlaixpan tlatlatztic…” （此刻，此刻它卡住了…）

“In tlalticpac itlachihualiz…” （这世界运转的齿轮…）古老的纳瓦特尔语！阿兹特克祭司在金字塔顶向太阳神献祭时吟诵的诗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与火的沉重，带着对世界本质冰冷的洞察！这来自遥远中美洲、早已被殖民者火焰焚毁的文明之音，此刻竟在守望者的钢铁囚笼中，从一个濒死的女子口中响起！

最后一个摩擦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隔绝生死的舱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鸣！坚不可摧的银色合金向内剧烈凹陷、扭曲，随即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向内炸裂、崩解！不是融化，不是切割，而是最纯粹、最暴力的空间结构本身的崩碎！无数尖锐的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向后激射，瞬间被外面更加深邃的黑暗吞噬！

一股远比隔离舱内冰冷亿万倍的、带着绝对虚无气息的寒风，如同冥河之水倒灌，瞬间涌了进来！苏航被这狂暴的气流狠狠掀翻，残破的身体撞在冰冷的后舱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漫天飞舞的金属尘埃，望向那被强行撕开的巨大破口。

破口之外，不再是环城核心那巨大而空旷的冰冷大厅。

那是…机械的地狱！是造物主癫狂的梦魇！

视野所及，是无穷无尽、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感知尽头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铜机械结构！它们绝非人类认知中的任何机械形态。巨大的青铜齿轮，每一个齿牙都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直径以公里计算，在虚无中无声地啮合、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带起空间细微的涟漪。粗大如山脉般的青铜管道，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闪烁着幽绿符文的鳞片，在黑暗中蜿蜒盘绕，如同被冻结的金属巨蟒，管壁深处传来液体（或能量？）奔流的低沉咆哮。

无数尖锐的青铜棱柱，如同冰冷的森林，刺向无尽的虚空，棱柱表面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芒，明灭不定。更远处，是如同蜂巢般密集排列的、由青铜骨架支撑的球形能量核心，每一个核心内部都有一颗微型恒星般的光球在疯狂脉动，将周围扭曲的青铜结构映照得光怪陆离。难以名状的几何体在虚空中漂浮、重组，发出非人的嗡鸣。整个空间，是一个由冰冷青铜、流动黄金、幽绿符文和狂暴能量构成的、超越想象的、活着的机械深渊！

在这片由无尽机械构成的、混乱而宏伟的深渊中心，在无数巨大齿轮无声咬合、黄金管道蜿蜒盘绕、能量核心疯狂脉动的背景深处——

悬浮着一颗心脏。

它并非血肉，而是由冰冷的青铜铸造而成。大小堪比一座山峰。表面布满了与三星堆青铜神树如出一辙的、扭曲虬结的古老纹路，那些纹路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光芒。心脏本身在缓慢地、沉重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引得周围巨大的青铜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间随之震颤；每一次舒张，那些缠绕其上的、如同山脉般粗大的黄金管道便随之脉动，将内部奔流的、散发着炽白光芒的能量洪流泵向深渊的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