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36章 血铸圣杯（下）

爬梯在剧烈的震动中呻吟扭曲，苏航的双手早已被冰冷的金属和凝结的霜刃割破，鲜血渗出，瞬间冻结在手套和金属上，带来钻心的疼痛和麻木。他咬紧牙关，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刻骨的焦灼，向下，再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脚下翻涌的寒雾陡然变得稀薄！下方，一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间轮廓，在寒雾散开的间隙中隐约浮现！

苏航瞳孔一缩，不再犹豫，松开早已不堪重负的爬梯，身体蜷缩，如同陨石般朝着那片黑暗坠去！

“嘭！” 沉重的落地声被巨大的空间吞没。苏航顺势翻滚，卸去冲击力，单膝跪地，突击步枪瞬间抬起，指向四周。冰冷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蛇，顺着领口、袖口钻入，疯狂啃噬着体温。徽章的灼热与环境的极寒在他体内形成残酷的拉锯战。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冻结了呼吸。

这是一个无法估量其庞大的地下洞窟。惨白的光源并非来自灯具，而是来自洞窟穹顶和四周岩壁上镶嵌的无数块巨大的、散发着幽冷光芒的晶体。这些晶体如同被强行嵌入山体的冰冷星辰，又似日耳曼神话中尼伯龙根宝藏洞窟里被诅咒的宝石，投下令人不安的、没有温度的光。光线照亮了洞窟中央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冰冷金属和无数纠缠扭曲的、非金非石的灰白色管道构成的“山丘”，矗立在洞窟中央。这些管道粗壮如史前巨蟒，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冰晶，它们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盘绕、扭曲、虬结在一起，向上延伸，刺入洞窟高耸的穹顶深处。整座“山丘”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死寂，其轮廓在幽光中影影绰绰，竟隐隐透出一种扭曲的、哥特式教堂尖塔群的诡异神圣感，又像凯尔特德鲁伊在远古森林深处用巨木和巨石堆砌的禁忌祭坛，供奉着非人的神只。维京龙骨般的沉重嗡鸣和那冰冷的心跳搏动，正是从这“山丘”的最深处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的梦呓。

而在这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冰封“山丘”底部，靠近苏航的方向，被清理出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十几名身着“黑曜石”黑色作战服、佩戴着吞噬光线般的黑色菱形晶体标志的武装人员，正依托着冰冷的金属管道残骸和临时堆砌的掩体，朝着“山丘”深处疯狂开火！枪口喷射的火舌在幽暗冰冷的空间里显得如此微弱，如同挑战巨龙的蝼蚁。

他们的目标，是“山丘”深处那片最为浓郁、几乎凝成液态的惨白寒雾！寒雾中，隐约可见某种庞大、多节、如同冰川蠕虫般的灰白影子在缓缓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更强烈的寒气爆发！数具“黑曜石”士兵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冻结在掩体附近，覆盖着厚厚的冰晶，如同被献祭在祭坛上的冰雕牺牲品。

“拦住它！为博士争取时间！” 一个声嘶力竭的吼声在枪声和巨兽的嗡鸣中响起。

苏航的目光瞬间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钉在冰封“山丘”侧后方一个相对凹陷的区域！

那里，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头发花白凌乱的老者，正佝偻着身体，在一个嵌入“山丘”金属基座、布满复杂冰冷接口和闪烁指示灯的控制台前疯狂操作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口中念念有词。控制台旁边，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约半人高的圆柱形容器被临时架设起来，无数管线连接着它和控制台。容器内部，一团极其浓郁、仿佛凝聚了整片极地寒髓的幽蓝光芒，正在缓缓旋转、搏动！其形态和频率，与冰岛银翼711驾驶舱屏幕上那个冻结一切的幽蓝光点，一模一样！

是“黑曜石”的首席科学家，阿瑟·克罗宁博士！他正在启动那个幽蓝的核心！

更让苏航心脏骤停的是，在控制台后方不远处，一个瘦弱的身影被粗暴地束缚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是宥好！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呈现出一种死寂的乌紫色，身体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冰晶覆盖着，仿佛一尊即将被彻底封入冰棺的水晶雕像！她胸前的衣服被撕开，那枚刻满奇异纹路的金属徽章，此刻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徽章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濒死恒星最后的爆发，疯狂地、绝望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徽章本体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宥好——！！！” 苏航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压过了枪声和巨兽的嗡鸣！他体内的血液在徽章剧痛的牵引下彻底沸腾！杀意如同维京狂战士的狂暴（berserker Rage）般席卷全身！

几乎在苏航怒吼响起的同一刹那！

控制台前，克罗宁博士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猛地按下了控制台上那个最大的、散发着猩红光芒的按钮！他口中发出一声扭曲的、混合着狂喜与恐惧的尖叫：

“苏醒吧！尘封的‘尘世巨蟒’（J?rmungandr）！以这血脉为引，以这核心为钥！让‘米德加德’的枷锁…崩——！！！”

“不——！！！” 苏航目眦欲裂，全身力量爆发，不顾一切地朝着控制台的方向猛冲过去！挡在他前方的几名“黑曜石”士兵甚至来不及调转枪口，就被他狂暴的身影狠狠撞飞，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然而，迟了！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根须深处、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波动，猛地从那圆柱形容器中的幽蓝核心爆发出来！如同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从深海中苏醒的吐息！一圈幽蓝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光环，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瞬间扫过整个巨大洞窟！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

空中溅射的灼热弹头、士兵脸上狰狞的表情、喷吐的枪口火焰、克罗宁博士僵在按钮上的枯瘦手指…甚至洞窟穹顶那些幽冷晶体散发出的光芒…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绝对的幽蓝瞬间冻结，定格成一幅宏大而诡异的死亡静物画！只有那冰封“山丘”深处，冰川蠕虫般的巨影似乎对这蓝光毫无反应，依旧在缓缓蠕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苏航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被死死冻结在原地！极致的寒冷瞬间贯穿他的四肢百骸，思维都仿佛被冻僵！唯有胸口的徽章，那暗红色的光芒在幽蓝的绝对统治下，依旧顽强地、微弱地搏动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余烬！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那被束缚在椅子上、被薄冰覆盖的宥好！

就在这冻结时空的幽蓝光芒扫过宥好身体的瞬间！

“呃啊——！！！”

一声并非来自喉咙，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啸，在宥好被冻结的意识核心轰然炸响！那枚布满裂痕、濒临破碎的徽章，其上暗红色的光芒骤然爆发到极致！

父亲燃烧意志构筑的炽热壁垒，在冰冷清除协议和外界冻结时空的幽蓝力量双重碾压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圣杯，发出了最后的、悲壮的碎裂哀鸣！炽热的光流如同圣血般飞溅！

就在这壁垒彻底崩碎、冰冷的湮灭之力即将彻底吞噬宥好最后意识星火的千钧一发之际！宥好那凝聚了所有存在、所有情感、所有愤怒与悲痛的意志之刺，带着父亲最后守护之火的余温，如同传说中刺穿命运纺线的布伦希尔德之矛，终于狠狠地、决绝地刺入了徽章意识投影中那道布满裂痕的“门”形结构的核心！

“以我之血！开启此门——！！！”

一道无声的、带着泣血之力的灵魂呐喊，在湮灭的风暴中响彻！

“咔嚓——！！！”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震撼、仿佛整个世界根基被强行撕裂的巨响，在宥好的意识深处，也在冰冷的现实之中，轰然爆发！

束缚着宥好的金属椅上，那枚布满裂痕的金属徽章，在克罗宁博士和苏航被冻结的、绝望的目光中，猛地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