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22章 星坠北海（上）

宋天然看着少女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依赖和不舍，心中那堵名为“理智”的冰墙再次剧烈摇晃起来。他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我…前路凶险，化神殿如影随形。你…跟着我太危险。回天衣门，好生修炼，稳固圣体本源才是正途。” 他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与一丝无奈。

方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随即又倔强地亮起：“我不怕危险！我的圣体能帮你！我…”

“听话。”宋天然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方竹的头顶（魂力的触感很微妙），动作略显僵硬，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保护好自己。我会…去找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异常认真。

方竹感受着那虚幻却温暖的触碰，听着那句承诺，心中的委屈和不甘瞬间被巨大的甜蜜冲散。她用力点点头，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深深地看了宋天然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天衣门的方向飞去。

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葱郁山林的尽头，宋天然心中仿佛空了一块。他伫立原地，久久未动，任由山风吹拂着他虚幻的衣袍。

然而，就在方竹离去不过片刻——

“嗡！”

毫无征兆！一道纯粹由空间之力构成的、无形却带着绝对禁锢意志的锁链，骤然从宋天然头顶的虚空中垂落！速度之快，远超他反应！

《虚痕道瞳》疯狂预警！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锁链上流转的、远超他理解层次的、近乎“规则”的空间符文！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绝对力量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什么？！”宋天然骇然色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

“嗖！”

空间锁链瞬间缠绕住他的魂体！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无边的力量猛地将他扯离原地！

天旋地转！这一次的空间传送，比虚空古路狂暴千万倍！仿佛被投入了宇宙初开的混沌磨盘！宋天然只觉灵魂都要被撕碎、碾磨成最基本的粒子！眼前只有一片不断扭曲、破碎、重组的斑斓色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噗通！”

冰冷、浩瀚、蕴含着无尽星辰伟力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宋天然被狠狠砸进了一片奇异的海域！这里没有陆地，只有一望无际、颜色深邃如星空般的海水！海水之中，无数细碎的星辰如同尘埃般悬浮、流转、生灭！天空是流动的星云和巨大的星环，瑰丽壮阔到令人窒息！

北海星域！诞神之地！

宋天然刚从狂暴的传送中缓过一丝神，呛入一口仿佛蕴含了星辰重量的海水，灵魂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

就在这时——

“嗡——！！！”

头顶的星穹，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其神圣、其毁灭的光，贯穿了浩瀚星海！它纯粹、炽烈，蕴含着审判诸天、净化万物的无上意志！其形态、其气息…赫然与宋天然燃烧神血发出的“烈阳天道”神技一模一样！但此刻降临的这道神光，其威能，其纯粹的神性，远超宋天然所能想象、所能触及的亿万倍！这是真正的、完整无缺的——天使神技！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亦神罚如天！

“不——！！” 宋天然瞳孔骤缩到极致，灵魂深处发出绝望的嘶吼！《虚痕道瞳》疯狂运转，他看到了！看到了那神光中蕴含的、足以轻易抹杀十阶强者的绝对法则！躲？在这神光的锁定下，空间都仿佛被凝固！避无可避！

他拼尽所有残存的魂力、神血、乃至刚刚稳固的寒冰神力，在身前构筑起一面凝聚了毕生感悟的护盾！金紫蓝三色交织，光华流转，这是他此刻能发出的最强防御！

然而——

“咔…嚓…！”

如同薄冰撞上陨星！

那凝聚了宋天然所有希望的护盾，在真正的神技面前，连万分之一瞬都未能支撑！接触的刹那，便无声无息地碎裂、湮灭！如同从未存在过！

那道净化万物的神光，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种冷漠到极致的审判意味，精准无比地——

噗嗤！

贯穿了宋天然那刚刚凝实、被圣体本源温养过的魂体心脏位置！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那不是**的痛，而是灵魂被神性法则撕裂、本源被无上伟力贯穿的终极湮灭之痛！宋天然的意识瞬间陷入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思维都被那纯粹的毁灭与贯穿占据！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那神光贯穿的余势带起，无力地漂浮在冰冷浩瀚的星海大洋之上。魂体变得前所未有的透明、脆弱，那道贯穿心脏的神光创口边缘，无数细微的金色神纹如同跗骨之蛆般蔓延、侵蚀，阻止着任何形式的愈合，甚至还在不断吞噬他残存的魂力与生机。

血…不，是纯粹由魂力本源构成的、散发着金紫微光的“血液”，如同破碎的星辰尘埃，从他胸口的巨大空洞中汩汩流出，无声地融入脚下那深邃的星海之中，晕开一片凄美而绝望的光晕。

就在宋天然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之际——

不远处的海面上，空间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

一位身着繁复紫金星辰袍服的老者，悄然出现在海面之上。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皮肤却温润如玉，不见丝毫老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眼，深邃得如同蕴藏了整片星海，开阖间，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演化。他负手而立，赤足踏在星海之上，每一步落下，脚下都自动凝结出一朵由纯粹星光构成的莲花，随即又消散于无形。

他静静地看着漂浮在海面上、胸口被神光贯穿、魂力不断逸散的宋天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洞穿万古的漠然与深邃。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皮肤下仿佛流淌着星辉。

他没有去救宋天然，也没有去看那贯穿其魂体的神光。

他只是对着海面上，那些正从宋天然伤口中流淌出来、缓缓融入星海的金紫色魂血，虚虚一招。

一滴…两滴…三滴…

那些蕴含着双神血脉力量、正被星海稀释湮灭的魂血，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违背了自然规律，从深邃的海水中缓缓升起，如同晨露般，悬浮汇聚到紫袍老者的掌心之上。

他低头，凝视着掌心那几滴微微颤动的、散发着微弱神性光辉的魂血，仿佛在凝视着宇宙间最深邃的奥秘。那双蕴含星海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解读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