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一梦归人世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卫青成亲

卫青回长安城休整几日后，便入宫向汉武帝汇报此次征讨匈奴的情况。他来到宣室，恰逢主父偃也在宣室内与皇上商讨政事，卫青本欲在外等候，可是却被刘彻宣入殿内，于是卫青只好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而刘彻与主父偃商讨的，正是关于卫青此次出征收复河南地一事。主父偃认为，河南地肥沃富饶，外有黄河作为险阻，在这里建郡筑城，可以节省转运和戍守、漕运的人力物力，这是扩大国土，消灭匈奴的根本之计。

主父偃的声音慷慨激昂，显然对自己的提议十分的有信心，刘彻听的很认真，还不时的点着头，似乎对主父偃的话很是认可。卫青也仔细地听着，在心里权衡着这一提议的利弊，因为他知道，皇上肯定会就此事询问自己的意见。

果不其然，主父偃说完后刘彻转过头来对卫青说道：“青儿，关于在河南地筑城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卫青看了眼齐齐注视着自己的皇上和主父偃，作揖说道：“回皇上，臣认为，主父偃大人的提议在对匈奴作战上，十分具有战略意义。若能在河套地建郡筑城，那么此城将成为我朝对匈奴作战的重要根据地。臣提议，皇上可以招募民众，待郡城修筑好后迁徙过去，武装屯边，那日后出兵匈奴，我军便有了强大的后勤保障。”

“卫将军说的极是！”卫青能够赞成自己的看法对于主父偃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支持，而且卫青还能更进一步完善自己的提议，那么在河套建郡筑城之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果然，听完卫青的话，刘彻看起来很是开怀的笑道：“不错，从对匈作战的长远之计考虑，主父偃的提议，确实在日后攻打匈奴上解决了很多问题。这样，明日早朝，朕会将此事进行廷议，届时想必会有大臣提出反对意见，主父偃，筑城一事能否通过，就看你明早的表现了！”

“是！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主父偃离开后，刘彻便卸去了帝王的架子，随意的坐着，和卫青闲聊道：“青儿，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啊？”

“回皇上，臣来向您汇报此次战役的军情。”

卫青刚准备站起身，就被刘彻抬手制止了：“好了好了，你每次送回来的军报朕都有看，此事先不急，倒是你，和云姑娘成亲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朕记得太卜给你们推算的吉日就在一个月之后，时间可来得及啊？”

一提及成亲一事，卫青就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谢皇上关心，其实臣也没什么可准备的，阿姊和大姐包揽了所有大小事宜，臣反而什么都不需要做，直接等到成亲那日就好。”

“哈哈哈哈，这确实是你们卫家人的做事风格！还记得朕和子夫成亲那时也是如此，几位姐姐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朕只需要穿上喜服迎娶子夫就好！”说到这，刘彻脸上原本很是开心的表情慢慢变得落寞起来，嘴角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只剩下无奈的感慨，“谁能想到，如今只有你和子夫还陪在朕的身边了。”

刘彻的话也唤起了卫青对那晚的回忆，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每日沉迷于习武不知愁为何物的少年，身边有爱他的兄长和姐姐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需他去烦恼，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可如今，他是大汉朝的将军，皇后的亲弟弟，他的身上肩负着大汉朝的未来和家族的荣耀，一个月之后他就要成家了，他的身上又多了一份责任，或许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成为一位父亲，那么他要守护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卫青情不自禁的看着外面的天空，想起了卫长子离开那天对自己说的话：“青儿，以后阿孺她们就要交由你来守护，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这么多年过去了，卫青一直谨记着卫长子临终前的嘱咐，所以卫少儿的离去是他心里永远也无法抹灭的痛，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卫青才意识到，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只有这样，才能让二姐的悲剧不再重演。

卫青大婚前一日，卫子夫仔细核对清点手中的礼单，将不知道检查多少回的喜服又是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个遍，可谓是事无巨细，但她仍是不放心，总担心会不小心遗漏了什么，惹得江雀在一旁调笑道：“子夫，这些东西你每天都要检查，都已经不知道检查多少遍了，看你这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据儿要娶亲了呢！再说了，这些都是大姐根据礼单一一准备的，不会出错的！”

卫子夫虽然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可前世的时候，卫青成亲自己什么都没有为他做，所以这一次，她想尽自己所能的多为卫青做些什么，也算是弥补前世的遗憾。

“青儿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带兵出征，我这个做姐姐的什么都为他做不了，只能在他这个重大的日子里，多尽些绵薄之力罢了。”卫子夫边说着边头也不抬地翻检着手中喜服上的绣花。

江雀看着卫子夫一脸认真，瞪大着眼几欲埋到绣花上的样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环顾这满殿内为卫青准备的聘礼，江雀也不禁感慨时间过的真快，连卫青都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了。

突然殿外传来小孩子们欢快的嬉笑声，卫子夫这才抬起头对江雀问道：“是倚华带着据儿他们在外面玩吗？”

江雀也是一脸困惑道：“想来应是公主和小皇子们睡醒了吧。”

于是卫子夫便放下手中的喜服，和江雀一起来到了殿外，没想到竟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带孩子们玩耍的不是倚华，而是有些时日未见的刘彻。

刘彻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颗蹴鞠，正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传着玩，看着皇上与孩子们欢笑玩乐的温馨场景，卫子夫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只觉得这是只有在梦中才会看到的画面。

刘彻看到卫子夫出来了，一边将蹴鞠传给当利，一边笑着对卫子夫招手道：“谖儿快来！来和我们一起啊！”

公主们见到卫子夫，也开心的笑着喊道：“母后快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可好玩了！”

许是受到孩子们笑容的感染，卫子夫笑着朝他们走去，并加入了他们的蹴鞠队伍。

温暖的日光下，欢快的笑声飘荡在椒房殿的上空，不仅是椒房殿内的宫人，就连偶然路过的宫人听到这笑声，都不禁被感染的轻勾嘴角，似乎连宫中的压抑气氛都被吹散了。

赵成看着阳光下展露笑颜的皇上，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他已经许久未看到皇上这么开心过了。

因为孩子们还小，掌控不好踢蹴鞠的力度和方向，所以刘彻和卫子夫总是要小跑着去接孩子们的传球，然后在跑着将蹴鞠踢回来。看着刘彻毫无怨言追逐着蹴鞠的背影，耳边传来孩子们为刘彻鼓劲的声音，卫子夫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与刘彻相遇的那条河边，那个时候他们也只有这般大，也如此时这般，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单纯的享受着现下的快乐。

当利将蹴鞠传给卫子夫的时候方向稍微有点偏，卫子夫伸出脚本以为自己可以碰到蹴鞠，结果她估错了位置，蹴鞠堪堪从她的脚边滚过，卫子夫下意识伸长脚去阻拦，结果因为身上的宫服不方便，她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朝地面倒去。

耳边传来宫人的惊呼声，可是很快她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刘彻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紧握住她的手，声音焦急道：“谖儿，你没事吧？”

卫子夫抬眼看向刘彻，只见他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好看的双眸里满是担忧，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卫子夫在他怀里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口的快速起伏。

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了。

卫子夫与刘彻就这么对望着，竟一时忘记了分开。

“哇！父皇真厉害！这么快就接住母后啦！”

当利的欢呼声将两个人从呆愣中唤醒，卫子夫忙站起身从刘彻的怀里退出了，低垂着头轻轻将耳边的一缕秀发别到耳后，刘彻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眼神飘忽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这么站在一起，竟仿若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母后，你的脸怎么有些红啊？是太热了吗？诸邑帮你扇扇！”诸邑公主挥着双手，试图为卫子夫扇风。

童言无忌，诸邑的这句话让卫子夫方才惊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

江雀笑着走到注意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诸邑公主，你们玩了这么久也该口渴了吧，奴婢带你们进殿用水吧！皇上和皇后还有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

诸邑歪着头虽然不明白，可见皇姐已经朝殿内走去了，便也赶紧跟了上去。赵成很有眼力见的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宫院内，只剩下刘彻和卫子夫两个人了。

初春的风还有些微凉，卫子夫又刚出了些汗，此时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刘彻一听忙站到卫子夫身侧，为她挡着风，语气有些焦急道：“刚才可有扭到脚？可是觉得冷了？如今天气尚未转暖，可别感染了风寒！”

卫子夫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刘彻，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不禁有些心慌的往后退了一步，待热度散去才微微平静下来：“臣妾没事，谢皇上关心。”

感觉到卫子夫的疏离，刘彻微抿双唇，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是向前迈了一步，在卫子夫惊讶的目光中径直揽住她的肩头，将人圈在怀里，一边朝殿内走去一边说道：“你刚和据儿他们玩闹了一番定出了汗，春天风大，应当多注意些，你本就体弱可别受寒了。”

卫子夫无措的眨着双眼，任由刘彻带着她向殿内走去，她不禁偏头抬眼看向身侧的刘彻，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竟令卫子夫一时有些眼角酸涩。

刘彻和卫子夫回到椒房殿内后，江雀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热茶，并和倚华一起将小皇子和公主们带进了内室，将大殿留给了他们二人。

刘彻看向坐在上座的刘彻，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然后轻声说道：“皇上今日怎么会得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久违的二人独处令刘彻有些紧张，他略显局促的摸了摸鼻子开口道：“那个...朕今日去了趟上林苑，从将士们那得了一蹴鞠，想着据儿他们应该会喜欢，便想送予他们玩耍，再者青儿明日就大婚了，我便想着来看看都准备的怎么样了，看看...可还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不知为何，卫子夫察觉到刘彻的话语中透露了些许不自在，是因为彼此生疏了的缘故吗？

思及此，卫子夫微敛双目，很是恭敬地说道：“臣妾代青儿，多谢皇上关心。青儿成亲所需用度，大姐都已依据礼单一一备好，所以什么都不缺，还请皇上放心！”

听到卫子夫这般敬而远之的语气，刘彻顿时懊恼起来，因为好久没与卫子夫单独相处，一时紧张竟不自觉用平日里的口吻说话了。

看着下方恭顺坐在那的卫子夫，刘彻深吸一口气，随后猛地站起身，在卫子夫惊讶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直视着卫子夫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谖儿？”

这声“谖儿”令卫子夫的心微微一颤，她回望着刘彻的双眼，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他独有的温柔与情愫，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卫子夫轻抿双唇，略微犹豫了一下终是将心中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出口：“皇上，明日青儿成亲，臣妾...臣妾想出宫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

刘彻的声音很是轻柔，卫子夫一愣，她本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同意她出宫，让她能够亲眼见证青儿获得幸福，可没想到皇上竟说要和她一同前去。

见卫子夫面露意外之色，刘彻笑了笑，伸手覆上卫子夫的双手：“我知道，青儿成亲，你若是不能亲自到场，定会留下遗憾，我也一样，青儿也算是我看着他成长到今日这般，他是我的兄弟，挚友，更是我予以厚望的将军，不管是为君还是为兄，我理应亲自前去祝贺，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要你心中有憾。”

温热的掌心下，卫子夫的指尖微微蜷缩，好似是被这温度烫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