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一梦归人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共同守护

卫子夫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她缓缓坐起身，只觉得浑身乏力，头也昏昏沉沉的。

自己这是怎么了？卫子夫捂着头仔细回想了下，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头痛欲裂，想要起身去床榻上休息，可是之后……

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来自己是又晕倒了吧！卫子夫无奈的苦笑着，自己现在的身体比起前世来说，实在是差的太远了，果然苦日子过的少了，连身体都跟着变得娇弱了。

外面隐隐传来交谈声，卫子夫便下了床朝外面走去。她来到殿内一看，原是卫青来了。

卫青见到卫子夫出来了，忙站起身笑着唤了声“阿姊”。看到许久未见的弟弟，卫子夫也很高兴，连日里愁眉不展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江雀上前将卫子夫扶到桌案旁坐下，他们三人久违的聚在一起聊着天。

卫子夫喝了口江雀递给她的茶，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笑着问卫青：“青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病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卫青回答道：“病儿去找三位公主玩了，我听说阿姊身体不适，有些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看着卫青面露担忧之色，卫子夫心里过意不去，便强打起精神笑着宽慰卫青道：“我没事，不过是生了阳石之后，身体变得有些虚弱罢了，只需好生调养就好，没什么大碍的，青儿无需担心。”

若不是卫子夫醒之前，卫青就已经从江雀那得知了卫子夫现在的情况，或许此刻，他就信了卫子夫的话。可这样的卫子夫，让卫青更加心疼，自己的阿姊总是这样，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从小就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可以让阿姊放心依靠的人，从此以后，由他来为阿姊撑起那片天。

卫青刚想开口说什么，卫子夫的肚子里突然传出“咕噜”一声轻响，江雀先是一愣，随后轻笑道：“哎呀，是我疏忽了，子夫已经一日未进食了，早该饿了，正好也该用晚膳了，我这就去吩咐宫人们准备吃的！”

卫子夫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江雀走后，卫青看了看仍面带羞红之色的卫子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阿姊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而这多半是与二姐的离世有关。

卫青不禁想起了昨晚皇上对自己说的话，于是，他看着卫子夫，十分认真的说：“阿姊，我今早去了一趟公孙府，大姐又开始做起绣活了，长安城内那些贵人夫人们听说了此事，纷纷出重金请大姐做绣品，大姐现在每日都忙的不亦乐乎呢！”

“敬声也开始识字了，不过敬声那孩子，毕竟是公孙家的长子长孙，被祖父祖母们宠的有些骄纵了，大姐根本就管不了他，我看有机会，你见到敬声的时候，多说说他，我发现，我们卫家人的孩子都挺听阿姊你的话的。”

“病儿比以前懂事多了，也不到处乱跑闯祸了，他现在剑术进步的可快了，比我当年还要厉害，相信以后，他会比我这个舅舅还要了不起。”

说到这，卫青突然露出腼腆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至于我，还是老样子，每日帮着皇上训练士兵。不过，我们现在大汉朝的士兵已经完全有和匈奴对抗的能力了，再加上我朝现有的马匹和粮草，与匈奴作战，完全不是问题！”

“如今汉匈关系已是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我想应该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对匈奴用兵了，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奔赴战场，给我们卫家尊荣，让阿姊以我为傲！”

卫子夫呆愣的听着卫青把家人们的消息，一个个详细的说与她听，她不明白，卫青为何会突然和她说这些，但是，从卫青的话中，她听出来家人们现在都很好，她也就微微放心了。

卫子夫笑着对卫青柔声说道：“青儿，阿姊早就和你说过了，你一直都是阿姊的骄傲！”

可是还不够！卫青在心里说道，我不仅要成为你的骄傲，更要成为你强大的后盾，守护你一生的平安与尊荣。

但是，这是属于卫青自已一个人的秘密，所以他从未与人说过，包括卫子夫。

卫青覆上卫子夫放在桌案上的手，轻声说道：“阿姊，我跟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们很好，真的很好。虽然二姐的离开让我们很难过，可是我相信，二姐更不愿看见我们为了她而一直伤心难过下去。我们应该带着二姐的祝愿，更加努力幸福的生活下去，让她放心，不是吗？”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卫子夫看不清卫青此刻脸上的表情，可耳边仍传来卫青那温柔的低语声：“阿姊，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要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要全部自己一人承担，你还有我们。兄长和二姐都那么疼爱你，他们肯定不愿意看见你如此的。”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卫子夫透过酸涩的双眼看清了卫青此刻的神情，有心疼，也有担忧，可更多的是期望，原来自己让他们那么担心吗？

可是，她能放下吗？

“我只是…只是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当初，我能够注意到兄长的身体，或许，兄长就不会那么早的离开！如果…如果我当时，坚持着要送二姐出宫，或许…或许二姐就不会发生这场意外，如果，不是为了我，二姐就不会死！”

在自己最亲的弟弟面前，卫子夫终于卸下了身上的伪装，把内心的痛苦全部倾诉了出来。这些话，她一直压在心底，压了好久好久，几乎快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还要给二姐报仇，她不能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心，她要坚强起来。

可是，谁又能看出她那坚强的外表下，早已千疮百孔了的心呢？

卫青看出来了！正是因为他从小就跟在卫子夫身边，也正是因为卫子夫从来都不会在他面前伪装自己，所以，卫青看出来了，也很容易就攻破了。

他一点点挪到卫子夫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感觉到卫子夫的悲恸，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卫青，此刻竟心疼到不禁落下泪来。这似乎是阿姊，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痛哭，这些年，阿姊究竟在心中隐埋了多少苦楚。

卫青边轻拍着卫子夫的肩头边哽咽着说道：“阿姊你没有错，他们没有责怪你，我们也没有埋怨你，阿姊你不必自责，不必说对不起，更不必祈求任何人的原谅，因为兄长和二姐，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怪你，他们更舍不得怪你啊！”

卫青的话让卫子夫的脑海里回想起了兄长离开时的样子，以及二姐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原来，二姐即使离开时是那么的痛苦，还是想着不要让自己为她感到难过。

即使是在最后一刻，二姐想着的，放不下的，还是她的家人们。

卫子夫越哭越伤心，她紧紧的攥住面前卫青的衣服，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这是卫少儿离世后，她第一次掉泪。原来，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兄长和二姐并没有怪她，原来，她只是想要家人的一个原谅，原来，她只是希望，有人能够看到她把自己逼得有多紧，只是希望，有人能够来帮她得到解脱罢了。

还好，那个人来了。还好，那个人是青儿。

殿外，江雀靠在墙上，听着殿内子夫的话语与哭声，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子夫，终于可以释怀了。

这时江雀看到不远处，莫云正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令她无比安心的表情。看着这样的莫云，江雀情不自禁的对他展露了笑颜，这似乎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对莫云开心的笑着。

太阳渐渐消失，但江雀相信，明日太阳依旧会升起，而温暖明媚的阳光，将再次照耀着整个猗兰殿。

卫青带着霍去病乘马车离开了皇宫。在回卫府的路上，霍去病捧着吃撑了的肚子，躺在车上休息，而卫青则坐在一旁，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霍去病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坐起身，对着卫青说道：“舅舅，我发现，姨母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多了，这下，您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黑暗中，卫青缓缓转过头，对着霍去病，十分郑重的说道：“病儿，舅舅想和你做个约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之间的约定！”

闻言，霍去病立即坐直身子，有些紧张的说道：“舅舅，你说！”

“我要你答应我，若是有一天，我倒下了，你要拾起我手中的剑，代替我，去守护阿姊，守护卫家，守护整个天下。你能做到吗？”

卫青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穿过黑暗，传入霍去病的耳中，霍去病因卫青的这番话，浑身热血沸腾，他知道，自己这是被舅舅认可了！霍去病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说道：“病儿能做到！”

卫青欣慰的拍着霍去病的肩膀，从此，又多一个人，可以与他一起，共同守护着他们最重要的人了。

那日在卫青面前发泄过后，卫子夫便从二姐离世的心魔中走了出来，也开始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和自以为是的做法，给爱她的家人们带来了多大的担忧，于是卫子夫便放慢脚步，虽然还是要给二姐报仇，但不再急于这一时，反正已经知道皇后在行巫蛊一事，那么只要慢慢找出证据就可以了。

于是，卫子夫不再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找出皇后行巫蛊之术的证据了，而江雀自从听了太医令的话后，便每天都在想着法子与卫子夫交谈，转移她的心神，三位公主也被接回猗兰殿由卫子夫亲自照顾。有了这四个活宝在，白日里卫子夫根本就没心思去想皇后的事。

而到了晚上，江雀把太医令开的药熬好后，端给卫子夫，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放心。这药有助眠的效果，卫子夫喝下去后不久便开始犯困，然后这一睡就是睡到大天亮。长此以往，卫子夫竟没有片刻的时间去计划如何找出证据，但她的头疼症却也没再犯过了。

这一日，卫子夫他们在殿内用午膳，正吃着，江雀突然来了一句：“对了，皇上的生辰就快到了，子夫你这一次要给皇上准备生辰礼吗？”

卫子夫微微一愣，对啊，皇上的生辰又快到了。往年，自己每次都会送皇上生辰礼，可是皇上的上一个生辰，正好在自己生过阳石之后，当时自己与皇上之间正处于充满矛盾的局面，根本就没有想过送生辰礼这件事。

或许，这一次，可以借着送生辰礼的机会，好好的与皇上谈一谈，把本想要跟他说的话，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跟他说一说吧。

想到这，卫子夫点了点头：“是啊，是该给皇上准备生辰礼了。”

其实江雀是故意问起此事的。上一次，她在殿内大声质问皇上，之后她平静下来后，也意识到自己当时太冲动了，不应该那么跟皇上说话，而且事后想想，自己当时说的话，确实太重了些。

所以，江雀才会问卫子夫，若是子夫同意给皇上送生辰礼的话，那么皇上到时候高兴了，自己再趁机跟皇上道个歉，皇上应该不会怪罪自己的吧。

江雀在心里暗自想着，而卫子夫却在这时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进入椒房殿去寻找证据了！

但是……想到自己想到的那个办法，卫子夫不禁眼神一黯，内心有些犹豫与纠结，可是这样做的话，就有些对不起皇上了。

卫子夫虽然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定，可那个计划却在脑海中一天天成形，眼看着皇上的生辰已经近在眼前了，卫子夫终于狠了狠心，决定放手一试。虽然会有些对不起皇上，但为了给二姐报仇，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至于皇上，就等事成之后，自己再好好向他请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