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顺站起身,华贵的锦缎裙裾如水般流淌过地面:“怕什么,明日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皇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自然不会怀疑到本宫的头上。”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渐沉的落日。
想起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是充满希望的,可在这吃人的地方,要么踩着别人往上爬,要么被人踩在脚下。
叶芝顺本以为,凭自己的才学和家世,入宫后定能脱颖而出,但天不遂人愿,叶芝顺并不像她的名字那般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她和苏明嫣一同进宫,却处处都比苏明嫣晚上一步。侍寝晚了一步,封妃晚了一步……
那个在她看来只会撒娇卖乖的女子,却总比她快一步。
每一次,她都只能站在人群里,看着苏明嫣春风得意的样子。她不服,她明明比苏明嫣更有才学,更懂规矩,凭什么?
现在的叶芝顺,把新入宫的阮清梦当成了当年的苏明嫣。
她看着阮清梦那张年轻的脸,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对手,想要为曾经的自己赢上一回。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我一定要赢。”
“明天,可有好戏看了。”
……
次日一早,宫人们就开始忙碌。
宫女们手捧着鲜花,穿梭于回廊之间,太监们悬挂彩绸,将雅月宫通往庆年殿的甬道装点得锦绣辉煌。御膳房的灶火彻夜未熄,蒸笼里飘出甜糯的香气,厨娘们正将精致的点心摆成吉祥如意的花样。
晌午,生辰宴正式开始。
庆年殿的中央铺着猩红地毡,两侧整齐排列着紫檀木案几,每张案几上都摆着鎏金酒壶和白玉杯盏。
丝竹声里,众臣与官眷依次入席。
身穿锦服的顺妃的兄长叶志云正要落座,忽而听得身旁的同僚低声道:“那位穿靛蓝杭绸直裰的是新上任的翰林院的官员阮平安,旁边着湖蓝潞绸长袍的乃是其公子阮清岳。”
叶志云执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站着将手里的茶盏十分随意地丢到了桌子上,茶水溅了阮平安和阮清岳一身。
“真晦气。”
叶志云斜睨着对面二人洗得发白的衣裳,忽以绢帕掩鼻嗤笑:“穷乡僻壤出来的,怪不得一身的穷酸味儿。”
叶志云是顺妃叶芝顺的兄长,他性格骄纵跋扈,仗势欺人,平日挥霍无度,沉迷酒色,经常仗势欺压平民。
为了霸占如今的小妾弓晶晶,他活生生地命人将正在和弓晶晶议亲的冯郎殴打致死。
他倚仗家族权势逍遥法外,此案最终不了了之。他还用弓晶晶父母的性命威胁她,迫使这良家女委身于他。
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却仗着家族势力,一直都没有受到惩罚。
叶志云继续嘲讽:“阮大人这身袍子,蓝得都泛白了,倒像是从哪个旧货摊上淘来的。”
“真给朝廷命官丢脸。”
阮清岳拿出帕子擦了擦父亲身上被茶水弄脏的地方,又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茶水。
他自己受到这等折辱也就罢了,同僚之间互相排挤,遇上品行差的人这种事情也是会发生的,可这人实在欺人太甚,竟然连他的老父亲都要折辱,阮清岳气愤地攥紧了拳头。
阮平安笑着按住儿子的拳头,微微摇了摇头。
阮清岳感觉到父亲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拳头上,也冷静了几分,虽然很想一拳头招呼过去,但是他忍住了,如今是在宫里,他们的一言一行不光代表着自己,还和妹妹有关。
若是因为自己动手,伤了朝廷命官,连累了妹妹可就不好了。
忽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叶志云被同僚拉着坐到了另一旁。
满殿众人立刻起身跪拜:“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映阶身着明黄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步履沉稳地走上玉阶。他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淡淡道:“众爱卿平身。”
众人再次落座后,阮清梦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地走到大殿中央。
阮清梦缓步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满殿的喧嚣仿佛骤然静止。
她穿着一袭白底桃花宫装,裙摆如云,层层叠叠的轻纱上绣着粉白相间的桃花,花瓣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随风飘落。
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织就的细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行走间,裙裾如水波荡漾,映着殿内的烛光,恍若仙子临尘。
她肤若凝脂,眸若秋水。唇上点了一抹淡淡的胭脂,不浓不艳,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娇媚。
满殿的嫔妃、命妇,甚至是侍立的宫女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沈映阶见到阮清梦的那一瞬间,被她惊艳的双眼再也移不开。
阮清梦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谢皇上隆恩。”
“快起来,到朕身边来。”
忽而,沈映阶又想到了什么,在牵起阮清梦的手之前,吩咐司礼监的人:“开始吧。”
司礼监掌印太监手持明黄圣旨,缓步走至殿中央。
拂尘一甩,尖细的嗓音穿透殿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阮氏清梦,性秉柔嘉,度娴礼法。柔明毓德,温惠宅心……”
满殿嫔妃、命妇齐齐跪伏。
“今恰逢良辰,赐封号‘昭’,取‘昭如日月,明德惟馨’之意。着晋为昭贵嫔,赐金册、冠服,另赏东珠十斛,云锦二十匹,累丝嵌宝金凤步摇一对,紫檀木雕花嵌玉屏风一架……”
随着宣旨声落,十二名太监手捧鎏金托盘鱼贯而入,将赏赐尽数摆放在阮清梦方才落座的桌子上。
沈映阶端坐龙椅,目光落在阮清梦身上,阮清梦垂首跪在最前,裙裾在青玉砖上铺展如莲。
“臣妾叩谢皇上恩典,臣妾定当恪守宫规,夙夜匪懈,以报圣恩。”
沈映阶的眼中闪过的赞赏,扶着人起身,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众人一阵唏嘘,各自议论,感叹皇上对阮贵嫔,如今的昭贵嫔果真是宠爱万分。
妃嫔们暗自咬牙,苏明嫣罕见的没有生气,反而提议道:“听说妹妹最近在练琴,今日你是寿星,不如弹奏一曲?”
说话间,乐坊的宫人捧了古琴过来,放在阮清梦面前的桌案上。
阮清梦如今的琴技虽说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弹奏一首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映阶,瞧见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再转头看扁鹤青,只见扁鹤青皱着眉头微微摇头,便知道这琴有问题。
而且,既然是苏明嫣提出来的,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这琴她是绝对不能弹的。
阮清梦将手藏在袖子里,用长长的护甲划伤了自己的手指,一阵锐痛传来,血珠顿时沁出。
她叹息一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方才在来的路上,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怕是……无法抚琴了。”
阮清梦举起带血的手指,沈映阶眸光一沉,当即直起身:“怎么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