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冰冷的、深绿色的铁门,带着攒了几十年的怨恨和绝望,在他面前狠狠摔上!门框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巨大的关门声在窄楼道里撞来撞去,最后变成一片死寂,重重压住徐明,像宣布了彻底的结束。
门里门外,成了两个世界。
那扇门在眼前关上的巨响,好像也关掉了徐明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光。楼道里灰土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痒,却咳不出来。他靠着又冷又糙的墙,身体轻轻发抖,眼睛有点模糊。
父亲监护仪上那条微弱的线,母亲哭肿的绝望的眼睛,高冬雨那双装满怨恨恨的冷眼…这些画面在他乱糟糟的脑子里闪来闪去,撕扯着他。高冬雨阿姨的女儿不配合,父亲就…他不敢往下想,巨大的恐惧死死掐住了他的心脏,快让他喘不上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长得像一个世纪。楼道里死一样安静,只有他自己又重又闷的喘气声。他慢慢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脸,手心又湿又冷。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突然挺直身体,像一头被逼到死角的野兽,再次抬起手,带着一股发疯似的倔劲,更用力地砸向那扇关死的铁门!
“高医生!求求您!开开门!听我说!这是人命啊!”他的声音又哑又破,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哀求,在狭窄的空间里徒劳地撞着,“我知道他错了!我知道他欠你们的!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可他要死了!求您看在…看在一个没罪的人的份上…告诉我您女儿在哪?求您了!哪怕…哪怕只是让她去配个型!求您…”
拳头砸在冰冷的铁门上,发出闷闷的、绝望的响声。指关节一阵阵钻心地疼,可他感觉不到。回答他的,只有门里死一样的安静。那扇门,使徐明院长他所有的指望和努力都化为乌有。门里的人,用沉默筑起了最硬的墙,估计这个也是一种复仇吧。
最后一点力气好像也随着这没用的捶打耗光了。徐明的手臂软软地垂下来,身体顺着糙墙慢慢滑下去,没骨头似的跌坐在冰凉的水泥台阶上。灰沾满了他的好西裤,他一点没感觉。
头深深埋进胳膊里,肩膀控制不住地抖起来。一种巨大的、天塌了一样的无力感把他整个吞掉了。他救不了父亲。他找不到那个唯一能救父亲的人。我也不知道,高小菲的孪生姐妹的姑娘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眼前一片黑。
不知道坐了多久,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太久没声音,灭了,把他彻底扔进黑暗里。手提包里面bb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声音在死寂里特别刺耳。他麻木地掏出来,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疼。是儿子呼叫打来的。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手指僵着,半天不敢按接听。
他怕听到更坏的消息,这个一定又是母亲让儿子呼叫我,看看我这边有什么好消息没有,哪里知道,我这里是有黎明前的黑暗,黑暗过后有没有黎明就不知道了。
为了能打动高冬雨阿姨把厚冰包裹着的善良和热血,徐明跪在高冬雨家门口,整个身子像被钉进了地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中午时分,突然天空滚动乌云,不一会,大雨如注。顿时水天一色。
雨越下越大,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宽大的后背,可他腰杆还是直的,像风雨里一块快要倒、却还硬撑着站的石头。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脖子往下流,一直灌进衣领里,湿透了他的衣服,紧贴着他的皮肤,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他牙齿咯咯打颤,身体也跟着抖,可就是一动不动。眼睛只死死盯着那扇关紧的门,门板被雨水泡透了,显出冷硬的铁青色,无声地把他和门里的一切隔开。
楼下单元门口和附近的窗户后,渐渐聚集了一些探头探脑的人影。雨声虽大,但一个陌生男人直挺挺跪在四楼楼道口对面的空地上。这场面实在扎眼。
“哎,快看快看,那是谁啊?下这么大雨跪那儿?”三楼东户的窗户推开一条缝,老大妈探出头,脸上满是惊讶和好奇。
对门的一位老头子也凑到自家窗边,眯着眼使劲瞧:“不认识啊,看着不像咱这片儿的。穿得挺体面,很有干部派头这大雨天的,跪这儿干嘛?”
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来求楼上哪一家邻居原谅的吧?”楼下的李婶刚买菜回来,站在单元门口躲雨,小声跟旁边的邻居嘀咕,“你看他那样儿,跪得跟个石狮子似的。怎么啦?”
有一个邻居说:“是高奶奶家外地亲戚还是熟人,中午我接孙子从学校回来就看见他在高奶奶家门口不停的捶门了。
“那高奶奶不在家吗?怎么不理睬呢?”
“谁知道呢?,也许……也许,唉呀,没办法猜。”
“高医生?高冬雨?她家能有啥事儿?”有人疑惑地问。
“谁知道呢,高家母女平时就不怎么跟人来往,一家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这时,高冬雨阿姨的女儿高小菲中午下班回家了。
她撑着粉红色雨伞,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昨天在医院争吵的死缠烂打的自称是跟自己家有那个复杂关系徐姓男人,正跪在楼下。雨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高冬雨阿姨的女儿高小菲心中一阵厌恶,她想起了昨天在医院里的争吵,这个人居然自己找到我家了,高小菲又生气又无奈,感觉这个男人执着态度让她感到非常害怕。她加快了脚步,想要避开他。
楼上玻璃窗内 吃瓜的邻居们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哟,小菲回来了!”王大妈的声音拔高了点。
“看,小菲看见他了!”老刘指着楼下。
高小菲又生气又无奈,感觉这个男人执着态度让她感到非常害怕。她加快了脚步,想要避开他。
然而,当她走近时,她发现这个徐明院长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绝望和哀求。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祈求着什么。高冬雨阿姨的女儿心中不禁一动,她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男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高冬雨阿姨的女儿忍不住问道。
男人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泪水。“我知道父亲的一万个罪过,我只是想求你和高冬雨阿姨原谅我父亲。”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悔恨。
徐明院长仰头说:,“我保证,我们会认真补偿高冬雨阿姨和你们。”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
徐明院长仰头说:,“我保证,我们会认真补偿高冬雨阿姨和你们。”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
“补偿?!,自欺欺人,你要知道,有的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不会找补回来的,再说,你们补得了吗?!”,高小菲望着长跪不起的徐明院长不屑一顾的说。
这番对话清晰地传到了附近邻居的耳朵里。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带着点复杂的神情。
“听见没?补偿?求原谅?肯定是高家以前的事儿!”
“啧啧,看这男人跪的,看来事儿不小。”
“小菲那丫头话说得真硬气啊…”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雨还在下着,高小菲最后“哼!”了一句转身走进了楼道。邻居们目送她消失在单元门里,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回雨中那个跪着的身影上,议论声又低低地响起来。
刚刚高小菲和徐明的雨中对话情景高冬雨在自家玻璃窗看到和听到一目了然,尽收眼底。
楼下的邻居们见雨停了,又看了一会儿那依旧跪着不动的人影,觉得没什么新动静了,议论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有人摇摇头关上了窗,有人嘀咕着“真是作孽”回了家,单元门口也空了下来。
楼上的邻居们则在阳台上呼喊着自家放学回家的孩子。他们担心孩子在徐明院长身旁围观会有危险,生怕王大傻家大黄狗大黄一不留神再来疯狂咬人。孩子们听到呼喊声,纷纷向家里跑去,家长们也赶紧把孩子拉进了屋里,据说上个星期,王大傻家大黄狗咬人了,咬伤了送信的邮递员。
只有雨后这片湿漉漉的地面和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徐明院长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了一般。他的眼神空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门里,高冬雨站在窗边,看了很久。雨停后,她先是透过卧室窗玻璃看,后来悄悄挪到客厅小阳台,从阳台里往下瞧。她的目光穿过楼下高高的梧桐树空隙,看到了楼下外泥水里的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