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锈蚀 第17章 相逢

雾在林间翻涌，像无数条半透明的蛇缠绕着逃亡者的脚踝。

芙蕾雅的红发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暗金色光泽，她突然按住胸前的护符：青铜圆盘正在发烫，边缘镌刻的华纳符文次第亮起，如同被无形的手指点燃。

“等等！”她拽住海枫的衣袖，护符突然脱离项链悬浮在空中。

青铜表面流淌出冰蓝色的光晕，在雾气中投射出模糊的星图：七颗主星连成扭曲的长矛，矛尖指向北方密林深处。

“这是我父母护符的追踪咒文......”芙蕾雅的声音发颤，指尖轻触星图中最暗的一颗星：“但为什么矛尖方向在移动？”

话音未落，护符猛地一震，星图崩解成数百枚光粒，如萤火虫群般钻入雾中，在五米外的半空重新聚合成箭头形状。

海枫伸手去抓漂浮的护符，却被一道电流弹开。“这东西可靠吗？”他盯着光箭在雾中划出的冰痕。“说不定是陷阱——”

“嘘！”芙蕾雅突然捂住他的嘴。

护符的青铜边缘开始结霜，细密的冰晶沿着符文脉络生长，空气中泛起铁锈与雪松混合的凛冽气息。

她幼时见过父亲施展，他曾经告诉她：当危险迫近时，寒气会率先冻结谎言。

光箭骤然加速，穿透一片垂挂蛛网的枯枝。

两人追上去，路上海枫的靴底踩碎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满地都是冻结的渡鸦尸体，鸟喙叼着半片金甲残片。

芙蕾雅捡起一片，护符的光晕立刻将其熔化成黑烟：“这是女武神的追踪甲......护符在替我们清扫痕迹。”

“它在引导我们重复父母当年的路径。”芙蕾雅抚摸护符，她的心脏此刻加速跳动——某个被封印的记忆碎片苏醒了：冰晶走廊尽头，银蓝巨龙的逆鳞深处，锁着一枚刻有洛基诡笑的青铜钥匙。

“我知道要去哪里了！”

护符似乎感应到她的决意，光箭猛然膨胀成光柱，所过之处雾气退散，露出一条被月光镀成银蓝的小径。

小径两侧的蕨类植物开始摇晃，叶片背面闪烁着微弱的光，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

雨后的森林弥漫着铁锈与机油的气味。

海枫和芙蕾雅循着奇怪的轰鸣声，拨开藤蔓，看见一座移动的机械城堡——确切地说，是一只八米高的机械蜘蛛，背上驮着冒着蒸汽的金属工坊。

“欢迎来到熔炉之足！”一个矮人从齿轮堆里探出头，油污面罩上镶着单筒显微镜：“我是金钮·扳手，你们身上有英灵殿的追踪符文——需要我帮忙拆除吗？”

少女下意识捂住后颈。

矮人甩出伸缩机械臂，精准揭下她皮肤下的金色芯片：“最新型号的奥丁之眼，附带雷电麻痹功能。不过被我改装过......”

他将芯片塞进腰间发光的熔炉：“现在它是蒸汽烤炉的温控器了。”

“我很感谢。”海枫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矮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书上看到的生物。

“要来碗矮人秘制咖喱吗？”金钮热情地邀请：“保证比英灵殿的蜜酒带劲！”

外置厨房里，机械臂正在和智能高压锅进行殊死搏斗。“警告！香料配比超标！”高压锅的显示屏疯狂闪烁。

“闭嘴！你这蠢东西，矮人的食谱可不容质疑！”金钮一脚踢在锅上。

下一秒，咖喱火山爆发。

金色的汤汁喷涌而出，芙蕾雅的红发瞬间变成咖喱色，海枫的星屑铠甲挂满胡萝卜丁。

“我的机械臂卡住了！”金钮的求救声从咖喱瀑布后传来。

正当三人手忙脚乱时，机械蜘蛛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厨房灾难级别：末日级。启动紧急协议：离家出走。”

“等等！小八！”金钮从咖喱堆里爬出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实验！”

但机械蜘蛛已经迈开八条长腿，背着整个工坊往森林深处跑去。

沿途撞倒的树木在咖喱雨中变成金色。

“追！”海枫拽起芙蕾雅。

“等一下，我...”芙蕾雅话没说完，就被咖喱滑倒。

机械蜘蛛的八条合金长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强壮的腿在泥地上犁出半米深的沟壑。

海枫拼尽全力奔跑，却眼睁睁看着蜘蛛背上驮着的金属工坊越来越小。

“它太快了，想想办法！”他冲金钮吼道，汗水顺着眉骨滴进眼睛。

“慌什么！”矮人猛地刹住脚步，油污面罩“咔嗒”弹开，露出底下狡黠的小眼睛。

他反手从背包扯出两套布满齿轮的金属装置——那东西活像被拆散的钟表内脏焊接成的蜘蛛腿。

“蒸汽弹射靴！三秒安装！”话音未落，机械臂已自动扣上海枫和芙蕾雅的脚踝。

“抓紧了！”金钮的拇指重重按下启动阀。

海枫的视野瞬间被拉成模糊的色带。

弹射靴的活塞疯狂伸缩炸开乳白蒸汽，速度感觉比猎豹还快三分。

两侧的橡树化作绿色长鞭抽向身后，腐叶被气流卷成漩涡。他双眼冒出兴奋的闪光：“这也太酷了！”

“专利产品！每小时收费五个金币！”矮人得意地晃了晃腰间叮当作响的工具箱。

三人渐渐逼近蜘蛛腹部时，机械怪物突然抬起尾部，“噗”地喷出浓稠的紫黑色烟雾。

腐臭的化学气体瞬间吞没整片林地，芙蕾雅的护符刚亮起光就被烟雾腐蚀得“滋滋”作响。

“是我特制的粘性烟雾弹！”金钮边咳嗽边骂：“可恶！这叛徒居然偷我保险柜里的存货！”

“别说风凉话了！”海枫的星屑剑在浓雾中徒劳地劈砍，金属蜘蛛的轮廓已完全消失。他听见头顶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机械蜘蛛在调整方向！”

\"老子早有准备！\"金钮突然甩出个西瓜大的铜球，球体表面布满蜂巢状孔洞。他抡圆胳膊砸向地面：“旋风鼹鼠，启动！”

铜球应声裂成六瓣，弹出高速旋转的螺旋叶片。

狂暴的气流从孔洞中喷涌而出，烟雾竟被硬生生撕出直径三米的通道。

在呼啸的狂风中海枫眯起眼，终于看见机械蜘蛛左后腿关节处闪烁的故障红灯，那是咖喱泡坏的电路！

“牛啊！”他朝金钮竖起拇指，弹射靴蒸汽阀被一脚踩到底。

星屑剑的银焰在气流助推下暴涨，剑尖精准刺入蜘蛛腿的散热缝隙。

“嘎吱——”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中，一团冒着火花的零件应声崩飞。

机械蜘蛛顿时失衡，背上的工坊倾斜着撞断两棵云杉，但速度竟丝毫不减。

“它装了备用动力炉！”金钮的机械臂突然伸长钩住蜘蛛履带，“接着！”他甩给海枫一支钢笔状的金属管：“磁轨钩锁！瞄准脊椎第三节！”

海枫扣动扳机，钢笔尾部炸开蓝色电弧。

钩锁带着刺耳鸣叫钉入蜘蛛外壳，钢索“唰”地绷直，将他炮弹般拽向高空。

他在颠簸中瞥见下方的芙蕾雅——红发少女正踩着金钮临时组装的弹簧高跷。

“还是我的酷一点。”海枫借着钢索荡到蜘蛛头部，星屑剑狠狠插进主摄像头。

液晶屏“砰”的一声开始爆裂，而蜘蛛突然抬起两条前腿重重砸地。

“小心！”金钮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

地底钻出六台迷你蜘蛛雷，电子眼齐刷刷锁定三人。海枫刚要挥剑，却见矮人提前着掏出一把音叉：“尝尝我的共振粉碎波！”

高频尖啸席卷林地的瞬间，蜘蛛雷全部僵直冒烟。

“抓稳！”金钮掏出三副吸盘手套，“该收网了！”

三人如壁虎般贴上蜘蛛背甲，工坊的蒸汽管道近在咫尺。

没想到机械蜘蛛的警报灯突然全数亮起，背部装甲“咔嚓”翻开，露出底下黑洞洞的炮口——

“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海枫尖叫着：“跳车！快跳车！”

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掀飞进灌木丛。海枫吐掉嘴里的树叶，看见机械蜘蛛借着反冲力跃过山涧。

于是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钢铁的轰鸣声变得沉闷而断续——它左后腿的传动轴冒着黑烟，在泥地上拖出歪斜的刮痕。

“它瘸了！”芙蕾雅的红发沾满泥土，眼睛却亮得惊人。

金钮的机械臂“咔嚓”弹出望远镜：“备用动力炉过热，速度只剩三成！追！”

三人踩着满地齿轮碎片狂奔。

机械蜘蛛的金属外壳不断崩落零件，像只被拔毛的钢铁巨兽。

海枫的弹射靴早已耗尽蒸汽，但此刻他们与蜘蛛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小八！别逼我动真格的！”金钮边跑边从工具箱掏出个喇叭状装置，声波撞上蜘蛛外壳时炸出一串火花。

“伦理道德召回令！我以创造者的身份命令你停下！”

机械蜘蛛的应答灯闪烁两下，突然喷出个冒着焦糊味的螺丝钉——精准砸中矮人的脑门。

“哈哈哈，”海枫没忍住笑了起来：“你俩可能需要上上家庭教育课。”

“这没良心的......”金钮捂着肿包骂到一半，突然僵住了。

前方三十米处，断崖割裂了整片森林。月光在峭壁表面镀上一层银霜，机械蜘蛛的电子眼疯狂闪烁，却仍在惯性驱使下冲向深渊。

“不——！”金钮的机械臂瞬间弹出钩索发射器，齿轮因超负荷运转迸出火星：“海枫！冻住地面！芙蕾雅！快想想办法！加固钩索！”

星屑剑插入泥土的刹那，冰霜顺着剑锋蔓延，将三人脚下的土地冻成滑道加快速度。

芙蕾雅的护符在空中划出冰蓝色轨迹，符文链条如蛇群般缠上钩索。

“中！”矮人嘶吼着扣动扳机。

钢索擦着蜘蛛最后一条完好的腿飞过，倒钩“咔”地卡进关节缝隙。

三人被惯性拽得腾空而起，海枫的靴底在冰面上犁出两道深沟，芙蕾雅的符文锁链死死钉入岩层。

机械蜘蛛的前半截身子已悬在悬崖外，工坊里的铜管乐器叮叮当当坠入黑暗。

“小八啊——！”金钮整个人趴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我保证再也不让你驮着高压锅跑步了！我每天给你关节上顶级润滑油！我拆了你的武器改装成烤面包机！”

然后他掏出一把扳手哐哐敲地：“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抛光工具！回来吧！没有你谁陪我修会爆炸的咖啡机！”

机械蜘蛛的警报灯突然柔和地闪了闪。

“它心软了！”海枫趁机又缠上一圈钢索，“快拉！”

三人肌肉绷紧的瞬间，悬崖边缘的土开始崩裂，金钮的机械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矮人突然扯开嗓子唱起跑调的矮人摇篮曲：“睡吧~睡吧~生锈的齿轮宝贝~炉火边的矮人~会修好你的轴承~~”

钢索猛地一颤。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机械蜘蛛的完好的三条腿突然反向运动，生生把自己从悬崖边缘拖回半米。

金钮的机械臂立刻卷住最近的老橡树：“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们的午夜机油派对！”

最后一块岩石崩落的瞬间，三人终于把机械蜘蛛拽回安全地带。

工坊屋顶的蒸汽钟歪斜地挂着，金钮扑上去抱住蜘蛛的摄像头：“以后我咖喱只做微辣！我发誓！”

机械蜘蛛用漏气的排气管喷了他一脸黑烟，却在矮人掏出润滑油时乖乖打开了检修板。

“它说原谅你了。”芙蕾雅擦着额头的汗轻笑。

海枫瘫坐在散落的齿轮堆里，星屑剑上的冰霜正在融化：“下回逃亡......我希望你换个不跳崖的路线。”

机械蜘蛛的显示屏闪烁：“原谅条件：1.停止烹饪实验；2.给机械臂上高级润滑油；3.把那个会爆炸的高压锅扔掉。”

“成交！”金钮毫不犹豫。

······

太阳升起时，三人坐在机械蜘蛛背上，分享着海枫做的美食，他把这个叫做关东煮。

“所以你们也要对抗英灵殿？”金钮的眼睛在面罩后发光：“带上我吧！我的机械臂能改装任何东西！”

芙蕾雅的红发还乱糟糟的：“只要你别再做饭......”

突然，机械蜘蛛的警报响起：“检测到追踪者：瓦尔基里部队，距离：3公里。”

“小八，启动防御模式！”金钮的机械臂迅速变形：“让你们见识下矮人科技的力量！”

海枫的星屑剑泛起微光，艾拉的金色长弓已经搭箭。

远处传来渡鸦的啼叫，但这一次，谁都没回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