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绝苍穹 第十一章 暗涌

在离回雁阁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有一处二层的别致小楼，这座小居正是韩雅的住处。小楼的外表并没有多少绚丽的装饰，整座外壁上都呈现着一种淡青色。外围的小花园里种满了适宜在北方土地上生长的各种花草，从不起眼的牵牛花，到雏菊马蹄莲应有尽有。小竹流水和风铃的哗哗声始终的在弹奏着音符，给着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清净地增加了几分旋律。就像它主人的名字一样，取的就是一个雅意。

但是风铃的声音再清脆，却还是比二楼窗边的丝竹声要稍逊了一些。

此刻二楼的窗畔正坐着一位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如玉般的青葱指在抚弄着桌上的古琴，弹奏的曲目正是战国时期的名作高山流水。这是一首同样的不可多得的曲子，出了曲子本身之外，弹奏它的人同样的给它增添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厢房的两张椅子上也有人坐在上面，是一老一少，老的自然就是叶师父，少的就是穆厉，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韩雅抚琴。叶师父闭合双目，手里拿着一只酒杯，听琴的时候还会偷偷地啜上两口。穆厉则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人家看，他完全不懂的音律，却也还是能觉出好听来。

“好好好！”等到韩雅弹完以后他还使劲的鼓了鼓掌，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嘴里的笑容更是合不拢，尽管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总是能无缘无故的就大笑出来。

“小妹献丑了。”

距那次冲突以后已经过了三天，这一天韩雅特别的邀请了这师徒两人来到自己的住处款待两人。

韩雅今天的打扮很随意，一件浅蓝色的宽松长袍也还是掩盖不住那楚楚动人的好身材，没丽的长发只被一根素色的丝带轻松的束缚在了一起，精致到极致俏脸即便不施粉黛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她是天生的美女，原本就不需要过多的脂粉来点缀。

穆厉刚刚走进小居的时候，韩雅就一个人站在门外等候着他们，有那么几秒他甚至都有些忘乎所以，因为眼前的丽人简直就和身后的风景完美的融为了一体，像一副他永远都不愿意揭下来的画卷。

“这杯酒我敬穆兄弟，如果那天不是弟弟仗义相助，我这条命可能早就保不住了。”韩雅高举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姐姐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穆厉也同样饮尽了杯中的酒。

站在桌边的一位娇俏的小侍女接着又给韩雅满上了一杯，“再敬弟弟一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千言万语全都在这杯酒里了。”

“姐姐身上有伤还是别喝了，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韩雅还想喝一杯，可穆厉却抓住了她雪白的皓腕，韩雅还是没有嫁人的处子，平时也极少有和男性的直接接触，除了她的义父外，穆厉算是第一个这样攥住她手腕的人了，她的俏脸不禁一红。

“弟弟还真是小心，我身上的伤已经不打紧了，喝杯酒算不上什么。”韩雅盈盈一笑，很有礼貌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这样吧，姐姐这杯酒我替你喝了，如果你真想敬的话还是敬我师父一杯吧，若不是他，我们可能现在都不能坐在这儿了。”

“也好，”韩雅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了穆厉，穆厉同时将两杯酒一饮而尽，又把被子还回了韩雅。

韩雅思索了片刻，也没有再换杯子，侍女又给她又倒了一杯。穆厉并没有察觉，他回递杯子的时候，韩雅冲着的正是他刚刚伸嘴的地方。

“这杯敬老爷子，恭喜你能教出这样的一个好徒弟。”韩雅也没有再转动杯口，就这样直接喝下了这杯酒。

“行侠仗义本就是习武之人的份内之事，韩丫头用不着太过挂心，这臭小子也还差的很远呢。”叶师父说着也干了这一杯。

这次穆厉只是默默的听着师父说，没有再想要反驳的意思了，师父说的很对，他的确还差的很远，不管是在哪一方面。经过这次以后，他对这位平日里不修边幅的老头子也更增添了几分敬意，要不是他，现在自己真可能已经被砍成肉泥了。

之前他们谈论的十八人里还有一人始终未曾现身过，这人正是被安排在不远处接应那潜伏在森林里的一百个精锐的暗哨，原本宋刚等人的出现就已经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根本不会有人顾及到后面还会有其他的杀招，就在韩雅被解龙打成重伤后，叶师父才放手让穆厉冲了上去，一方面这两人就足以牵制这些人，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以穆厉的身手想要镇住宋刚等人更是完全没有问题。而师父就趁这个时候找到了藏在暗处的伏兵，他同样被穆厉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料到叶师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套出了他嘴里的话，然后将潜伏在森林里的一百个九扇门刺客全都点了睡穴，这才免去了穆厉的后顾之忧，也是宋刚发了疯的爆烟火也不见有人来的最重要原因。整整一百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却连叶师父的脸都没看到。

穆厉也不得不感叹这位老师的心智和武功，他之前还以为叶师父是不愿意多管闲事才自己偷偷地跑路了，其实是他把出风头的机会都让给了穆厉，自己却在穆厉的身后替他扫平了道路。

穆厉刚想拿酒壶，那位小侍女却先一步替他倒上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不，这本来就是奴婢的工作，还是让我来伺候公子吧。”

这小丫头笑的很甜，穆厉只能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从她身上穆厉好像看到了小荷的影子。

“我也敬您老一杯。”

“傻小子。”穆厉朝着师父端起了自己的杯子，两人虽然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除了逢年过节外，像这样像他敬酒的时候却真的不多。叶师父哼哼了两声，两人一同饮下了杯中酒，然后把头转向了韩雅。“这些年来都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住？”

“是我和铃儿两个人，这几年还多亏了她。”铃儿自然就是那娇俏侍女。

“那这样的小楼真的是绰绰有余。”

“房子大了住不满人就会显得太空旷，也太寂寞。”

“对的紧。倒真是布置的别致，比起外面那些大砖大瓦的强了许多，这些字画也都是你自己写的吧，好手艺。”叶师父来的时候就细细的打量了这座小楼一番，这里面很少能见到那些古董玉器之类的玩物，大部分都是一些字画和丝竹管弦。这间厢房尤其如此，整间厢房以那张古琴为中心装摆，除了文房四宝熏香石刻以外，最为醒目的就是挂在墙上的字画，尤其是中间的那一幅，这幅画装裱的最是精致，上面画着一个正在捋着长须，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背后还背着一口大宽刀。

“老爷子见笑了，小打小闹而已，上不了大雅之堂。”

“不一定全都是韩姐姐画的，也有可能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穆厉说。

“睁大你的两只眼好好的看看底下的题字，哦，我都快忘了，你一共就不识得几个字。”

但凡名家作画都习惯将自己的刻章印在画上的某个不起眼的位置，其实就是为了变着法子的告诉其他看画的人，这张画就是老子画的，然后在和离刻章不远的地方再写上自己的名字。每张字画的左下方的确都有一个相同的人名，不过并没有刻章，这个人名也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韩雅。

“我当然认得这些字，只是没反应过来。”似是被问到了痛处的穆厉脸接着就变了色，像是一堆烧着的柴火那样通红。“那这个中年人是谁，你父亲吗。”为了避免尴尬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不错，这正是我义父。”韩雅离开了酒席，踱步走到了这幅画前，桃花眼里展露的情愫像是又把她给带回到了童年。

如果要说到泰安一带二十年来屈指可数的英雄豪杰的话，天星帮的上任门主韩飞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一个。韩飞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六级气师级高手，一口金背大刀横扫八方。正是在他的带领之下，原本势微的天星帮才一步步的成为了能和九扇门并驾齐驱分庭抗礼的大帮派。韩飞锄强扶弱，粥济贫苦人们的故事也同样是泰山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当时大部分的民众和帮派甚至还都拥立韩飞成为泰安一带的帮会首领。可正当天星帮的势力如日中天之际，一则惊天的火花却在正在泰山大地上震裂了。

天星帮帮主韩飞在一次从外地押镖回来的路上遭到了一众歹人的伏击，随行的帮众全部身亡，韩飞突出重围却也深受重伤，不久以后便不治身亡，据韩飞死前的最后口述，那个把他打成重伤的人，是一个和他难分伯仲的高手。正常人都能想到，这绝不是一般的小毛贼能办到的，必定是一起经过了严格谋划的阴谋。当时所有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九扇门的门主袁武志，这两人一向不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放眼整个泰安，除袁武志外能和韩飞一较高下的人更是寥寥无几。韩飞一死，和袁武志争夺泰安帮会首领的人就更少了。但当时却有很多人可以证明，袁武志那时正在数百里外的济南大名府参加两年一度的帮派大会，袁武志本人对这件事也并没做什么过多的解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清者自清，无需多言。甚至他还专程赶去参加了韩飞的追悼会。至此以后这便成为了一件久久未能有结果的悬案，最后是韩飞的胞弟韩千叶暂代了门主一职，关键时刻稳定住了军心，才没有酿成大祸。

“韩帮主的威名我也一直如雷贯耳，只可惜兄弟生的晚，没能在有生之年一睹韩帮主的风采。”穆厉也来到了这幅画前，深深的鞠上了一躬。

“穆兄弟天赋异禀聪颖过人，不出几年必定能超过我义父的成就。若是他老人家再晚走五年，想必定能和弟弟成为忘年的知己吧。”

酒席过后，穆厉就一个人跑到了后花园里玩去了，韩雅正在陪着叶师父散步，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片果园外，这个点已经有很多的妇人们带着孩子去给园里的果农们送饭，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堂，很小的时候就得学着家里的大人干活了。尽管辛苦，不过一家人聚在一起总是充斥着温情。所有的果农和农妇们在见到韩雅后也都会低头向她问好，韩雅也同样的回以一笑，时不时的还会捏一下靠近她的孩子的脸，与以往高贵冷艳大相径庭。

果园外立着大大的一块牌子，上面用楷书写着四个公公正正的大字，韩家庄园。这里同样也是韩家的家产，因为小的时候韩雅喜欢去果树下面摘果子玩，所以韩飞特地把这里买下来送给了她。

“这里的人看着都对你很爱戴啊，你平时对他们一定很好吧。”叶师父说。

“也没有，农村人纯朴，也懂得知足，只要给他们减几分田息，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加倍的来回报你。”

“你给他们增加了笑容，比捐钱什么要实在的多，这很了不起。”

“哪有您说的那样伟大，”韩雅苦笑，“只是不缺这点散碎钱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给需要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谁都懂，可是真正能放手的就不多了，九扇门还不够富有吗，不也还是照样明里暗里的横征暴敛。”叶师父捋着自己苍白的胡须，别有意味的说。

“您老把我带到这里来，不止是为了专程夸我两句的吧。”

“哈哈，真是个机敏的丫头，那容我再反问一句，到底是你有话想和我说，还是我不请自来的在这里陪着你这样的美人散心，如果那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这里看果园了，这一切未免有点巧吧。”

“我有些听不懂了，您老人家说的话实在是高深莫测。”

“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咱们就都敞开天窗说亮话。其实就算我要走，你肯定也会留下我，然后找个地方和我这老骨头唠叨上几句，我说的对吧。在回雁阁那天，你过来的时候就是为了特意透露给我们当天可能会有大事要发生的消息，以那小子的脾气，就算是我这老不死的坐视不理，他也一定不会不管不顾的，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那天会有人来找麻烦，心里也是希望我们能出手震慑一下这些人，让他们知道你有一个坚固的靠山，并不是随便可欺的，我说的对吗。”

“嘿嘿，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呢，这一切似乎都只是臆测，并无何真凭实据。”

“的确是臆测，但是那天你明显就知道会有事发生，但却还是没有提前哄散客人们，甚至都没有闭门打烊和提前设伏，你虽然无权动用天星帮的人马，但愿意为你卖命的人却也不少，你就是不想让那些人知道你已经有了戒心，以免打草惊蛇，因为这件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你是一个好丫头，对待一群和你素未平生的工人们都能这样好，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客人们送死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和那批被劫走的贡品应该有干系，而且干系还不小。”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真是越来越羡慕穆兄弟了，他到底是积了什么样的福气才能遇上您这样的师父。”韩雅这话不含任何虚假，很久之前开始他就一直希望也能有这样一位老师。

“不过是人老了，多积攒了一点小智慧罢了，那小子看着呆头呆脑却的确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能告诉我了吗，这件事背后隐藏的故事，事到如今那小子肯定会把这件事管到底，你也算是达成了目的。为了你，也为了我那个傻徒弟，我希望丫头你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

“……，那好吧，我也不和您帮着掖着的了，老爷子听说过蓝水晶这种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