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大凉 第九十章 父与子

武当山如今风起云涌暗流涌动，奉安这边也丝毫不落下风。

陈王府内，东方卫依旧端着一根钓竿，坐在后花园的湖边钓鱼，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东方卫轻声问道“除了张宇琦，老五还派谁去了武当！”

陶黎拎着鱼篓，笑呵呵的答道“除了张宇琦，敕王还把洪宇送去了武当！”

轻咦了一声，东方卫回头惊讶道“洪宇肯出手了？”

陶黎点头笑道“据说是因为今年的武林大会后的宗师榜排名，步善新晋朝圣境，万莫寒好像要冲击圣境，成就甲子以来唯一的剑圣，另外属下听闻，陛下为了转移七王山一役国殇，早在日前就已派人命玉虚派的门主柳然、上官家的上官铁鹰全部赶往武当山。”

对此，东方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头继续盯着鱼漂，轻笑道“父皇还是喜欢玩这套把戏，看似是转移国民视线，实则他是想借此给小九铺路，让其把江湖也攥到手中，还记得荆州传回的消息么？万莫寒跟小九关系不斐，他手中那把焚音尺的器灵就是万莫寒赠与的，再加上柳然，上官秋燕跟他的关系，大凉五大宗师三位跟他交好，余下两人，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老五的人，这两人定会跟步善还有小九发生冲突，你说这是转移视线？”

说完，东方卫不等陶黎接话，手中的鱼竿直接撇入湖中，起身冷笑道“不钓了，没意思！”

察觉到东方卫情绪不好，陶黎冲一旁的婢女摆了摆手，等四周就剩下他们两人，陶黎苦笑着劝慰道“殿下莫要气坏身子，众所周知陛下对您跟敕王最近的动作有些不满，也许他是想借此事来敲打一下殿下跟敕王，不一定就是想把东宫之位交给恒王。”

瞧着水中漂浮的鱼竿，东方卫讥笑道“敲打我们？陶黎，你太小瞧我那个父皇了，皇爷爷在位之时的诸子夺嫡是什么样我见得一清二楚。我父皇他最善一石二鸟之计，小九苦我承认，姨娘的死我也恨不得宰了老五，可夺嫡就是夺嫡，让一个对皇位没有兴趣的人去做皇帝，这跟把国家交给一个稚童有什么样？”

谁知这时，陶黎忽然一脸正容的插嘴道“可殿下您也不要忘了，只要恒王殿下在奉安动手对付敕王，他就逃脱不开夺嫡这个漩涡。”

话音刚落，清风拂过，主仆二人周边一片寂静。

良久，东方卫转身呼出一口浊气，自嘲道“干嘛把我们都不想面对的真相讲出来，你不知道这话传出以后，这京城会变成什么样么？”

陶黎淡然的摇头道“属下自然清楚，可事实摆在眼前，刚才殿下心中若不是也有类似想法，恐怕您也不会郁闷！而且属下转移话题的方法没用，我只能把话挑明了说！”

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亲卫长，东方卫咂嘴道“知道为什么我把那四个货都扔到了西北，只把你一人留在身边么？”

陶黎天经地义的笑着答道“因为属下最喜讲实话！”

呸了一声，东方卫竖起中指鄙视道“因为你小子比他们四个都不要脸，最会甩锅，什么叫劝我没用，还不是你小子想借此把事实挑明，让本王赶去武当山！”

见自己的算盘被揭穿，陶黎腆着脸，笑道“那殿下会不会去？”

“去，为什么不去？两年了，我也该去见见那位把我当棋子的兄弟！再说，京城少了这小子，我还觉得挺无聊呢！”

四月末，陈王东方卫以吏部的考察地方的名义，领着亲卫长陶黎，二人大摇大摆的向武当山赶去。同一时间，敕王东方韬以刑部核查地方案件为名，带着曹秩紧随陈王其后，向武当山杀去。

京城两位风头最劲的王爷同时离开，让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而代王东方信也趁此时机开始大肆拉拢朝臣。

还别说，没了敕王跟陈王坐镇的两个党派，有不少人都被代王暗中挖了墙角，使得代王一党一跃成为朝堂的风向标，不过对于这些，东方博根本无暇顾及，此刻他正在为眼前的奏章恼怒不已。

“七王山一役我死了一个儿子，他现在居然想跟朕和谈，莫渊是不是把朕当成了傻子？”

瞧着盛怒不已的东方博，鸾章殿三宰的虞少卿，轻声劝慰道“陛下息怒，万不可因莫渊这等宵小气坏了身体！”

上官莫问在一旁接道“莫渊派人去接洽南王爷想要跟大凉何谈，照臣下估计，应该是七王山一役的后遗症出现了，虽说庆王殿下是因莫珏设计而死，但我们皆知，实际出手的是拓跋金刚，这老东西越过北漠皇庭串联幽冥堂，这就等于是矫诏，莫渊在位四十载，依他的野心，断然不会容下拓跋金刚这等人继续把持北漠边军，而此刻征北军正准备在秋收之后反攻北漠，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莫渊需要一个过渡期！”

作为大凉八十年以来最有野心的帝王，其实莫渊的筹谋东方博早就猜到，并且他也有和谈之心，毕竟打了几十年，双方国力都有些疲惫，再者辽东的高丽跟夫余新败，若是大凉能趁这个时机吞并高丽跟夫余远征扶桑，让东北平稳，接下来辽东军便可携大势西进，支援征北军，到那时天下还有哪些军队可以抵挡大凉的兵锋？

但坏就坏在七王山一役死的是庆王东方宫，朝廷这边要是敢答应，他那个九儿子会立马引寰宇军北上，要知道寰宇军代表的不只是朝廷，它还代表着军心，一旦寰宇军在边境出现什么问题，大凉军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军心，顷刻之间就会瓦解，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南王东方晟跟东方逸的关系不一般，别人也许会坐视不理寰宇军单独行动，可东方晟不会，他会紧随其后率兵跟进，到那时整个天下都会大乱。

事实上鸾章殿的人也清楚东方博所想，包括从不参与政事的宋启明，他们都清楚东方博的野心，但亦如东方博所想的那般，凡事只要牵连到那两位，这事就没有什么可回旋的余地，因此东方博才会一反常态，在鸾章殿发火，要知道东方博可是当年六位皇子当中最沉稳的那人。

想了想，另外一名三宰裴世吉，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派人去跟恒王殿下谈一谈？”

讲心里话，大凉的历代皇帝因为寰宇军，过得都不怎么舒服，特别是东方博这一代，作为老子，他就从来没有在东方逸身上得到过当爹的感觉。听到裴世吉的话，东方博冷笑一声，指着一旁恭立在侧的夜影，嗤笑道“裴卿认为那逆子现在还能听进我的话？”

看东方博主动提及那位，上完莫问啼笑皆非之余，无奈的劝道“陛下不如先派人接洽一下，询问一下恒王殿下对北漠的看法怎样？”

摇了摇已经发胀的头，东方博放下奏章，似笑非笑道“莫问觉得这份寡人二哥这份奏章只传给了朕一人？朕敢说，那小子现在正寻思怎么试探奉安这边的口风呢，咱们这时派人去见他，他表面上指定会说一切仅凭朕来做主，实际上他会在背地里调寰宇军北上！”

闻言，鸾章殿三宰你看我我看你，皆不在搭话，因为他们知道东方博已经平稳了情绪，心中也已有对付这件事的办法。

沉默了半晌，东方博拍着桌面站起身，对在场众人吩咐道“传旨给南王，让其全权负责此事，不过如果北漠那边坚持议和，那么北漠必须遣嫁我大凉一位公主，并同时送来一名质子，这件事的尺度让南王来把握！总之议和也好北伐也罢，朕都交给他来决断！”

听完东方博的旨意，三人暗道一声厉害，把这件事交给南王，恒王殿下断然不会参与此事，毕竟在场的人都清楚，东方逸的目标是接管征北军，为报仇积攒筹码。相对，南王也不傻，东方博在旨意上言明北漠坚持和谈的筹码，这就给了东方晟足够开战的借口，但同样，如果北漠能接下东方晟开出的筹码，那么大凉也没有继续开战的理由，因为那苛刻的价码都是东方晟开出来的！

见虞少卿写完这道圣旨，东方博心情顿时舒爽了不少，旋即他把目光转向夜影，询问道“老大跟老五都南下武当山了？”

夜影恭敬道“回禀陛下，是的！”

思忖了一番，东方博做回原位，敲着桌面，继续问道“誉王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誉王殿下说年底就会回京，并让臣转告陛下，小心岭南刘氏！”

哦了一声，东方博冷笑道“传旨给誉王，让他年底之前务必赶回奉安！”

“喏！”

誉王东方玉，乃是凉帝东方博三子，是良妃宋氏所出，自八年前，东方博还是太子之际，他便把东方玉派到了岭南，替他监视掌管平南军的刘氏，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东方玉是刨除东方逸三兄弟以外，唯一一个不想当皇帝的人。

当然，东方玉的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