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大凉 第五十八章 龟与鳌

安平城内仇家。

放眼天下世家，能被仇家看在眼中的怕是没有几家，所谓的地方豪族，在他们这些勋贵眼中跟普通豪强没什么区别，但能像步家这样的，怕是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一份，以民心威望来遏制朝廷的野心。

“恒王殿下真的这么说？”翻着眼前的奏报，仇平虏脸皮也不抬的问道。

仇罗杰点头沉声道“是的，他说了他要在辽东过年！”

放下手中的军务奏报，仇平虏双手背于身后，走到窗边淡然道“既然如此，那就派人照顾好他，在步爵出面之前，什么事都不要管！”

仇罗杰点头应道“孙儿知道了！”

“这场雪还真的大呢，不知又有多少腌臜罪恶要被这场雪掩埋。”

锦阳步家。

独坐在书房内的抖擞老者，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虽步善跟家族关系不睦，但只要跟恒王的保持联系，那么步家与步善之间就等于有一座可以沟通的桥梁。

“传我话下去，不管恒王想在辽东做什么，步家一定全力支持，哪怕他要把辽东的天捅出一个窟窿，我步家也鼎力相助。”

刚躲过仇家暗杀的两位步家守护神，点头示意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见步家二老同意，步爵继续道“明日让步东去一趟安平，代老夫全权处理跟恒王相交一事。”

恒王东南之行，杨家灭亡，赵家、楚家两位家主仙逝，此事天下世家人尽皆知，因此在步爵的眼中，东方逸来辽东也未必会消停，如果他真的能把仇家这个障碍除掉，让步家进驻军方，那他们步家即使投靠在恒王党门下又能如何？只要有了军权，就算不是恒王登位，新君主能舍弃步家这个辽东千年世家么？

辽东的冬季是白茫茫一片，由于据明年的武林大会还有大半年时间，因此东方逸跟步善也不着急赶往边境，一心一意在仇家待着，等待步家又或者仇家来人。

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东方逸捂着厚厚的棉袍，坐在火盆前烤着手说道“这他娘的也太冷了吧？简直能冻死个人。”

一品高手不畏严寒酷暑，但东方逸的身体有些勉强，步善遂轻笑道“下雪不冷化雪冷，你等这场雪开化的。”

紧了紧身上的棉袍，东方逸哈着白气，悲催道“那岂不是要冷上一冬天？”

步善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你小子在漠北不是也待过两年么？辽东跟漠北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也就可能是雪比较多罢了，等见完仇平虏还有步爵，咱们即刻出发去边境，冬天是那群山匪乱贼活动最频繁的时节。”

东方逸低头腹诽道“也是杀手最方便的时节！”

好似知道东方逸在想什么，步善没好气道“放心吧，幽冥堂不是万能堂，碰到大雪他们也得麻爪，有老夫在你身边，不用你担心！”

要是从前步善说这番话，东方逸是绝对的信任，可越接近这个天下的中心，东方逸越发觉得自己渺小，十大高手、七大宗师、四道圣人、天机谷、藏顶雪山，还有许许多多并不出名却实力强悍的高手，在回回过头来看自己的身手，即便拥有道门最强功法那又能如何？境界不够难道拿命去凑？想到这些，东方逸又打了一冷颤！

傍晚，天空的鹅毛大雪终于停止，仇家老宅也被点缀成晶光闪闪的的雪宅，却如步老头说得那般，下雪不冷化雪冷，就这么一会，东方逸已经把自己捂成一个狗熊，身上少说穿了三层棉袍，走起路来就想一直笨拙的鸭子在跑步。

见到这一幕，老宅的下人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得异常难受，气的步善在一边哭笑不得，简直是活久见，为了不让东方逸在继续出丑，步善一把拽住对方后脖颈，直接把他扔回屋里去，背对着房门气笑道“把衣服拖了，光着膀子去房顶练功，什么时候练到不怕冷了，什么时候休息，否则你这辈子甭想再有寸进！”

听到步善的话，东方逸差点流出悔恨的泪水，为什么要选择冬季跟步老头来辽东受罪？夏天再来不好么？听说辽东的夏季可是一个避暑胜地，微风拂面，凉爽至极，不过步善的要求他又不能不听，否则这老头不一定用什么招数来对付他，想到他们还要在辽东待上小半年，无奈之下，东方逸只能脱去上身衣物光着上身掠到房顶修炼。

若说南方的冬季是冷风刺骨，那么北方的冬天就是能冻裂皮肉，刚飞到房顶，东方逸的鸡皮疙瘩便能炒出三人份菜肴，搓一下发麻的双肩，东方逸双手合十逆转平放，随即运起阴阳无极功，在身上释放出一层护体罡气。

然而罡气治标不治本，东方逸如果想要吸收天地元气，那么必须要撤除这层罡气，反之他若撤除罡气自己必然要受冻，这是一个顾此就会失彼的选择，而且东方逸还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步老头正在下方笑吟吟的盯着他呢。暗骂了一声倒霉，东方逸尝试着散去一半的罡气作为代价，谁知刚撤去，冷风便嗖嗖的往身上拍，气的东方逸口吐芬芳，一脸不爽。

步善哈着白气，上下唇一碰，嗤笑道“冬季的天地元气可以说是四季当中最精纯的时候，你如果不想浪费时间，最好是把你的护体罡气撤掉，说不准你小子练着练着就不怕冷了呢？”

听到步善站着说话不腰疼讥讽，东方逸恨不得把对方做成一个雪人，两人的情况一样么？步老头体内只是受到了禁制，而他呢？九死功的威力天下谁人不知？是禁制两字可以形容的么？到现在他还无法催动东方家学，上一次更是闹得口吐鲜血，在车里躺了好几天。

被冻到上下牙开始打颤的东方逸，没好气回道“再好的元气也挡不住冷风！”

步善笑道“你小子试试把体内的死气调动起来，运用死气来中和元气，两者碰撞会产生热量，足够你小子御寒的了！”

东方逸不确定道“真的假的？死气不是属阴寒之气么？跟元气结合就能产生热量？”

步善目光转向刚刚从云层出现的刺眼太阳，意味深长的说道“天地元气属什么你小子不清楚？如果说死气是地狱的象征，你小子体内的元气便是太阳的代表，两者在你体内共存，自然也是互补互克之物，碰撞之下你觉得会出现什么状况？”

照着步善的说法，东方逸在吸收元气之时运起死气，不到半刻钟，东方逸的上半身好似融入到了火炉一般，红得发紫，看到东方逸已经清楚了冬季行功的原理，步善摇头向宅外走去，有件事他没对东方逸说，当年他离开步家如果没有仇家的帮助，他怕是无法踏出山海关半步，因此他跟仇家之间一直都算是盟友关系。

走出宅门，步善御起气剑，迅速向安平飞去，东方逸有可能不知道这位仇平虏的心肠如何，但步善却十分了解，这个人心狠手辣，绝非常人能及，如果把辽东之争比喻成一个战场，步爵一个让狩猎者无处下嘴的乌龟，仇平虏则是一只鳌，不仅懂得防御还懂得进攻，是那种咬住敌人就不会放手的绝辣人物，东方逸想利用步家来牵制仇家，这种想法仇平虏怎会察觉不到？

飞进仇府，步善望着满院的武者与护卫，对当年两名协助他逃离辽东的老人笑道“能跟步家在辽东平分秋色，看来你俩是出了大力，否则仇平虏的脑袋应该早就被步守步护摘走了！”

仇家两位跟步家两人不同，他们懂得微笑也懂得说话，遂嘶哑道“没想到当年需要仇家出手的那个怪胎居然成了武林第一人，说实话我们哥俩也很欣慰，最起码救的不是废物！”

步善瞥了一眼书房内部，冷言道“是么？我只是好奇，你俩既然活着，三里坡一战为何不出手留住步守步护？要是留下他们两人，屋内那个也不至于愁到这等地步！”

仇罗杰单手持刀，替二人解释道“步老前辈怎么说也是步家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演戏诱二老前去？再者有恒王在场，仇家只能退居一旁，把主角让给你们二位不是？”

没理仇罗杰的反讽，步善冲着书房喊道“仇平虏，咱们怎么也算旧识，你就用这阵仗来招待我这个友人么？”

屋内的人答非所问道“是友是敌，步兄当年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么？今日老夫怎么也要见识一下武圣的威风才是，否则咱们二人这一甲子恩恩怨怨岂不是没完没了了么！”

仇平虏没有见步善的意思，步善也不意外，当年仇平虏帮他之际也曾希望步善可以出手相帮助他找出步家的破绽，可当时步老家主还在世，步善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把步家毁在老人的手中，于是便当场拒绝了仇平虏，按理说这仇平虏理应不会放过步善，但不知为何，是觉得步善依旧可以利用还是怎地，直接放过了步善。

“仇家敢动步老头一根汗毛，本王保证寰宇军会立即开到辽东，帮赤心报国那四个大字上上颜色！”

敢管步善叫老头的，天下除了东方逸还能有谁？

随着众人的目光眺向院墙之上，东方逸**着上身，喘着粗气，对步善不忿道“什么狗屁的方法，差点把本王热死。”

“......”

步善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