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武侠 > 风起无名草 > 第十九章 若即亦若离

风起无名草 第十九章 若即亦若离

作者:龙星名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7-08 14:29:45 来源:平板电子书

樵老儿对芊儿道:“枯岭三婆得了那半张图,应该会去找另半张。”

“那她们可能去了青城山。”

“如果她们得到了整张图,一定会来找你。”

芊儿道:“她们哪有那么容易得到。以前她们也去过青城山,没讨到什么便宜。再说,她们三个人之间还打来斗去的,现在得了半张图,不知会怎样。”

“嗯,”樵老儿道,“我看,她们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不过,她们早晚会来找你。”

“那得看我答应不答应,她们要是像当年哄骗我娘那样哄骗我,可不行。”

樵老儿摇了一会儿橹,道:“有件事挺奇怪,那勃术巴既然抓了驭空子,肯定也知道江湖上的传闻,他却杀死了驭空子。”

芊儿道:“他不是急着练那邪功,就是觉得驭空子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霍兴安道:“勃术巴抓了洪道门的驭空子,还有泰山派的掌门、啸海帮的帮主,不知这些门派知不知道。”

樵老儿道:“如果这些门派一起合力讨伐勃术巴,”他对霍兴安道,“兴安公子报仇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霍兴安道:“我们不如去联合这三个门派一起对付勃术巴。”

芊儿嗤鼻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霍兴安被她的话顶了回去,顿时语塞。

樵老儿道:“勃术巴网罗了众多武林好手,还抓了不少掌门,看来是要助蒙古成势。我看,他可能有吞并天下武林之心。武林中人的确应该联合起来,以防他的狼子野心。”

“樵伯,你说的对!”霍兴安道,“勃术巴现在势力这么大,对武林是个威胁,武林中人要是联合起来就好了。”

樵老儿道:“自从炼日神教教主仙逝后,这些年天下武林你争我斗,各不相让,而后黑袍客也入了土,现在更是谁也不服谁。尤其是洪道门和青城派,打的两败俱伤。”

“他们活该!”芊儿道。

“炼日神教是什么教?”霍兴安第一次听说这个教的名字。

芊儿轻哼了一声:“炼日神教都不知道,看来你真是世外高人!”

“兴安一直在山上,很少下山,所以对武林中的事情知道的很少,惭愧了。”霍兴安道。

樵老儿一笑:“那也难怪,兴安公子确实是身在世外。”他对芊儿道,“如今炼日神教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再过上个几十载,恐怕就没于江湖了。”

芊儿道:“只要那地图还在,江湖就永远不会安宁,就是过上几十载,几百载,还是纷争不休。她叹道,除非我死了……”

霍兴安第一次听到她叹息,又听见她说除非我死了,心想,难道炼日神教和她有什么关系?

芊儿又道:“不过,就算我死了,还是会纷争不休。那些一心想得到地图的人,哪怕得到的是一张烂纸,他们也会没完没了的打下去。”

樵老儿道:“得到了,看不懂,又如何呢?”

芊儿道:“就算看不懂,他们也会试一试。”

樵老儿点头,道:“传说秦始皇老儿的墓,藏着天下之宝,百代以来,虽无墓址可考,但世人仍找寻不休,何况这炼日神教还有地图在世。”

霍兴安听樵老儿这么说,心想,那被月婆抢去的地图看来真的是一个藏宝图了。

船顺流而行,离蒙古营地越来越远了。河面变得开阔起来,两岸的草木影影绰绰。樵老儿把着橹,一些水鸟在船篷上起起落落。霍兴安倚着船舱,望着波光泛动的水面发呆。

霍兴安不知他们要去哪里,想到不久之后可能又要分别,不仅有一丝惆怅。

他以为芊儿会问他在哪里下船,但芊儿一直没问。见芊儿和樵老儿不问,他反倒觉得很宽慰,好像自己被他们收留了一样。不知怎的,他希望和芊儿多相处一会儿,尽管她时常对他冷言冷语的。

船行了一日后,拐进了一条小河,之后停靠到一处河滩上。

他们下了船,往岸上走去。岸上是稀疏的树丛,有几个东倒西歪的茅屋。芊儿指着一棵小树对樵老儿道:“教里的人来过。”

霍兴安看见她指的那棵树上,有一块树皮已被削去,露出的白色树干上刻着一个月亮的形状,月亮中部有一条弯折的横线,看起来像是一个符号。刻痕上用炭涂着黑色,显而易见。

樵老儿指了指东面:“我们留下的路标,看来有人发现了。”

霍兴安跟着他们,走了约半里多路,来到了一处山坡下的村子,村子有几户人家,但显然被兵火践踏过,房子都已经残破烧塌,只有山坡上的一处破庙尚且完好。他们走近的时候,山坡上传来了一长两短的唿哨声。

他们来到庙前,只见两个挽着双髻的女子毕恭毕敬的对芊儿抱拳道:“恭迎姑娘。”

芊儿点头。

她们将芊儿迎进了庙里。庙里还有另外两个挽着双髻的女子,齐齐上前施礼。

霍兴安跟着樵老儿也走了进去。他问了樵老儿,才知这几个人是拜月教的门下。霍兴安心想,原来芊儿是拜月教的。

芊儿问她们:“四娘在哪里?”

那几个拜月教的门人告诉芊儿,说教主蔺四娘早先追踪青城五老而去,一直没有下落。

芊儿看了一眼樵老儿,担心道:“四娘会不会着了那五个老家伙的道儿?”

樵老儿微笑道:“小姐不必担心,以四娘神出鬼没的轻功,常人想沾身可是难之又难。”

芊儿轻蹙眉头:“四娘虽然有一身超绝的轻功,但是也一向轻敌,那五个老家伙那么坏,谁知会不会被暗算了呢?”

其中一个门人说:“姑娘既然担心教主,那我们一起去找吧。”

另一个门人说:“现在拜月教的所有弟子都散落在各处去找教主。”

芊儿疑道:“为什么都出去找四娘?”

那人说:“两个多月前,有几个人来到揽月庄,说是奉了蒙古国师勃术巴之命,来与教主商议大事。教主不在,他们便留下了帖子,帖子上写着要与拜月教结成联盟等等。后来一个月前,他们又进庄求见教主,得知教主不在,他们便问缔结联盟的事,但是尤六娘和邱七娘说不和蒙古鞑子为伍,把他们骂走了。之后过了没几天,他们带着很多人夜闯揽月庄,放火烧了不少房子,伤了不少教里的人。邱七娘去追赶他们,杀了他们几个人,却也受了伤,回来没两日便死了。”

“什么!”芊儿吃惊道,“七娘……”她难过的翕动着嘴唇。

那个门人哽咽起来:“是的,邱七娘她……死了,尤六娘说是可能中了三日鬼。”

“三日鬼是洪道门的毒药啊。”樵老儿道。

门人道:“尤六娘说,那些来放火的人当中就有洪道门的人。”

芊儿道:“拜月教和洪道门从无过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什么来侵犯?我看,肯定又是那勃术巴使的坏,要不就是……”她对樵老儿道,“洪道门已经投靠了蒙古。”

樵老儿道:“洪道门向来以江湖大派自居,高傲的很,怎么能屈就于蒙古呢?”

芊儿哼了一声道:“我见过洪道门的那些徒子徒孙,有几个堂堂正正了?都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如果不是见利忘义,也不会偷了那图去给聂摩天。”

霍兴安道:“他们难道不知驭空子已经被勃术巴抓走了吗?”

樵老儿道:“看来是不知道。”

其中一个门人道:“教里的人打听到,洪道门自从掌门驭空子失踪后,洪道门中为了掌门之位起了内讧,后来因为丢图的事,娄人莽不知去向,他的两个大师兄也不明不白的死了,洪道门里几乎乱成了粥,门下散了一半了。”

芊儿道:“勃术巴很可能趁机控制了洪道门。”

刚才说话的门人道:“我们还得到消息说,勃术巴可能要在巫山大会上对武林群雄不利。”

樵老儿道:“他要怎样?难道要灭了武林不成?或者要当武林盟主?”

芊儿道:“离巫山大会的日子不远了,我们应该早做准备。如果勃术巴真的控制了洪道门,他还会控制更多的门派,如果他真的想让整个武林听命于他,那么服从的门派倒好,不服的门派则会遭殃……”

樵老儿道:“那拜月教就麻烦了。”

“我们要赶快找到四娘。”

霍兴安忽然道:“你们要找的蔺四娘,可能去了青城山。”

芊儿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被青城五老带着向青城山去的时候,走到一个地方,不知是哪里,晚上有一个人和他们说话,我听见青城五老其中一个喊她蔺四娘,不知有没有听错。”

芊儿问他:“他们说了什么?”

“青城五老问她为什么总跟着他们,她和青城五老拌了几句嘴,然后走了。我想,她既然一直跟着青城五老,可能会跟到青城山去。”

“你听到的那个四娘说话什么样子?”

“我在屋子里,听的不太清楚,似乎声音很粗,说话很快。”

樵老儿道:“那必是四娘无疑了,”他一笑,“敢跟青城五老拌嘴的,还有谁呢?”

芊儿道:“听起来倒是四娘的风格,四娘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

因为担心蔺四娘,芊儿和樵老儿商量之后,决定去青城山找寻蔺四娘。芊儿让那几个教里的人分头去泰山派和洪道门,将两派掌门被勃术巴吸功而死的事告知他们。

樵老儿道:“洪道门不是已经被勃术巴他们控制了吗?”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驭空子的事,还蒙在鼓里呢。”芊儿道。

“嗯,”樵老儿点头,“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也许就不会再助纣为虐了。”

几个教众告辞而去。樵老儿建议返回河边,再乘船而下。他看了看霍兴安道:“兴安公子可愿和我们一起同去?”

霍兴安此时也不知该去哪里,他一心想找那勃术巴报仇,但现在似乎无计可施,心想不如和他们一起去,于是便点了点头。

樵老儿道:“教里既然已经和蒙古势同水火,看来我们现在不得不联合各派,来对付勃术巴。公子有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联系各派,你放走的啸海帮帮主,还有嘙喇密宗的法师,要是能联合他们一起,也是再好不过了。”

霍兴安点头:“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勃术巴关了他们那么久,还差点害死他们。”

芊儿瞥了霍兴安一眼,没有说话,但眉头舒展了开来,表情也愉悦了几分。

他们来到河边,准备解缆放船。霍兴安抬头看了一眼,他听到天上传来了一声尖啸,一个黑影盘旋着,似乎随时会俯冲下来。

“那很像辽东鹰王的鹰。”霍兴安道。

芊儿警惕的看了看天空。樵老儿道:“且慢。”他指着河的上游说,“有一艘大船正往这来。”

霍兴安也向上游看去,看见一面黑帆向这里驶来,船头站着几个人。“勃术巴难道是为了那些死了的虫子,来找我们的?”

樵老儿道:“有可能。不过那勃术巴也太小气了,为了几个虫子兴师动众。”他对芊儿道,“不管是不是勃术巴,不管是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还是不要走水路的好。”

芊儿点头。他们于是离开河岸,沿着山脚的土路往南而去。

他们行了几日,所过之处皆是破败的农舍和无人的村落。偶尔听见一两声鸡叫,也只在茅屋里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一张饥瘦的脸望着他们。樵老儿对他们说,等到了南宋的地界就好了,宋地富庶,没有灾民和兵祸。

这几日,霍兴安虽然和芊儿一同风餐露宿的,但是觉得她对自己疏远了许多,之前在树林里一起避难时倒觉得亲近一些。他想起苏大哥临死前对他说的话,要他照顾芊儿,可是他想,她做什么事看起来都不愿让我帮忙,连和她说话有时都像是自讨没趣似的。

一日,他们行到一处荒村。日高人渴,他们进到一个竹屋里歇脚。

樵老儿去烧水煮茶了,芊儿坐在一个断腿的竹椅上摆弄着鞭子,霍兴安坐到她的对面,偶尔看看她。

屋子里飞着一些乱嗡嗡的苍蝇,时而叮在他的脸上,霍兴安被扰的不耐烦,干脆拔出短剑,练起星婆所教的刺叶的剑法来。苍蝇比落叶可快多了,他抖剑上百下,也只是刺中一两只而已。芊儿见他飞快出剑,惊异道:“你居然会妙云剑法?”

“什么?这是妙云剑法吗?我不知道。”

“是谁教你的,总知道吧?”

“是鬼手星婆。”

“那是妙手云婆的妙云剑法,这是其中一式。”

“哦,星婆只教了我这一式。我没有见过妙手云婆。”

“看来星婆有心收你做徒弟。”芊儿道,“可惜你贪恋美色,非要带了人家的女儿远走他乡。”

见她又提到那兰悦,霍兴安不知该怎么回答,心里一时又怅惘起来。

芊儿见她不语,微哼一声,摊开鞭子,向壁上一挥。

鞭稍及处,一只停在壁上的苍蝇被拍成了一块黑斑。

霍兴安不由地赞叹:“芊儿姑娘的鞭法实在厉害,出鞭即中。”

芊儿脸现骄傲之色:“比你那妙云剑法如何?”

“妙云剑法远远不如你的鞭法。”

“你想我教你是不是?”她哼了一声。

霍兴安心道,我哪有这个想法,便道:“不敢有这个念头。”

芊儿的鞭子突然向他挥来,霍兴安胳膊被抽的一痛,一只飞近胳膊的苍蝇刹那被抽卷到不知去向,想必已飘尸于尘。霍兴安不知鞭子冲苍蝇而来,只道是她生气的给了他一下。他揉了揉胳膊:“姑娘的鞭子没有打中苍蝇,可是击中了人。”

芊儿微微仰头,道:“因为这叫挥蝇鞭呀,挥赶的挥,蚊蝇的蝇。”

“你不是说叫回影鞭吗?”

“对男人来说,就叫挥蝇鞭。”

霍兴安无奈,也不与她计较,心想那鞭子出手很快,还是离远点的好。

苍蝇四处乱飞,芊儿的鞭影不时的掠向空中。一会儿,樵老儿端来了茶水,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豁口的碗盛了两碗,端给了霍兴安和芊儿。霍兴安起身接过,道了声谢,倚在壁上,用嘴吹那滚烫的茶水。正吹着,鞭影一晃,壁上的一个苍蝇被鞭成了肉泥,一半蝇肉却不偏不巧的掉在了他的茶碗里。“这……”霍兴安皱了下眉,只好将碗里的茶水倒掉。他看了一眼芊儿,芊儿歪头看着屋檐,脸上有一丝得意。霍兴安无奈的摇头,心道,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霍兴安向樵老儿另要了一碗茶水来喝。他喝了几口,觉得茶非常苦,他问樵老儿是什么茶。樵老儿说:“这不是茶,是一种养元修本的药。”

“哦。”霍兴安再喝,还是觉得难以下咽,他舔了舔嘴,嘴上全是苦味。他轻轻放下了碗,看了看芊儿,发现她却是大口的喝着。

芊儿喝了半碗,见霍兴安仍捧着碗,撇嘴道:“你可知这碗里的药,多少武林中的人想喝都喝不到呢。”

“这是很稀罕的东西吧?”霍兴安问。

“当然!”

霍兴安心道,既然这么珍贵,刚才为什么要害我倒掉那碗?他怕她又奚落自己,便端起碗,闭上眼咕咚咕咚的全喝了下去。

没多久,他觉得体内似有寒气弥漫开来,这碗热汤下肚,不见身体暖和,倒是浑身发冷。他正惊讶这药性的怪异,只见芊儿闭上了眼睛,好像开始运气。

芊儿运了一会儿气,面色红润了许多,脸庞有如桃花绽蕊。她吐了口气,睁开眼,看见对面瑟瑟寒战般的霍兴安,悠悠道:“烈日底下,苍蝇要冻死了……”

樵老儿不禁笑道:“兴安公子不知道,这药是辅助内力的药,也可以说是练功的药,需要以内力相抵,才会有效。”

霍兴安明白了,心道,芊儿内力当然好过我,只需稍稍运气即可,我哪有她内力那么强啊。于是他也坐下运气,提百脉之气与寒气暗暗抗衡。但寒气似乎很重,他感觉严霜渐渐布满了体内,只能试图一点点的驱除。

过了很久,他才觉得体内有暖阳透进,然后是春水慢慢的涨起,将冰霜慢慢的融化……他终于不再觉得寒冷,而是春风和煦般的受用。睁开眼,霍兴安觉得通体舒展,劲力澎湃,仿佛练完了一场大功。屋外已经是黄昏时分,他这一运气抵寒,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他发现芊儿和樵老儿都不在屋里。他心里一惊:难道是他们让我运气练功,趁机离开了?

他急忙走出屋子,屋外人影空无,只有归巢的鸟不断的飞向树梢。他们真的走了吗?霍兴安心里空落起来。他环顾四周,草木无声,只有夕阳的余晖映亮着竹屋。他叹了口气,慢步向树丛边走去。

忽然啪的一声,他的脸上挨了一鞭子。他侧脸,只见芊儿满脸怒气的站在不远处的树丛里。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她喝问道。

“我……以为你们走了。”霍兴安有些欣喜,竟没觉得疼痛。他扭身向她走了几步。

芊儿哼了一声,鞭子又飞了过来。霍兴安急闪,但肩上还是挨了一下。

霍兴安心里纳闷:芊儿她怎么又恼了?“姑娘这是……”

“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我?”

“我哪有?”

“那你鬼鬼祟祟的样子?”

霍兴安心里好笑,心想,我哪有像她说的那么不堪。他说:“我只是在找你。”

“那你为什么不喊名字?”

“哎……我以为你又忽然离开了。”霍兴安无措的站在那里。

芊儿看着他,语气柔和了下来:“你来,过来。”

霍兴安不知她什么意思,刚才还气哼哼的长鞭飞舞,这时却要他过去。他一时竟迟钝起来。

“你到底过不过来?”

霍兴安只好快步的走过去。

快走到她身边时,芊儿示意他停下:“刚才有两只野鸡在那里,”她指了指一处草丛的后面,“这时不知还在不在了,最好能抓住一只。”

见她不生气了,霍兴安也高兴起来。“那我绕到那边去。”

霍兴安悄悄的绕到草丛的另一边,看见草窝里伏着一只红黄羽相间的野鸡。他向芊儿点点头,拔出短剑,慢慢的移向草窝。野鸡很警觉,没等他走近,一听草响便噗啦啦的飞起,芊儿的鞭子也追不上。两只野鸡各飞一方,霍兴安和芊儿一起向其中一只合围去。野鸡在树林里飞来跳去,霍兴安几次差点抓住了它的尾巴,却又被它逃脱,总算,他将野鸡赶到了芊儿的身边,芊儿鞭子一响,野鸡从空中落下,霍兴安扑过去,将野鸡摁住。

霍兴安抬起头来,向走来的芊儿一笑:“今晚我们有鸡吃了。”他见芊儿好奇的看着野鸡,不禁往下瞅了一眼,发现被自己胳膊死死压住的野鸡竟然被挤出一个蛋来。他掸掉头上的羽毛和草叶,笑道:“而且还有蛋吃。”他将蛋抛给芊儿。

芊儿接住,将蛋握在手里。

“还温热吧。”霍兴安道。芊儿点头。

他们提着猎物回到了竹屋,出去找野菜的樵老儿也回来了,带着一些蘑菇和野菜。见了野鸡,樵老儿连连夸好。于是樵老儿和霍兴安一起烧水剥羽,剔膛洗肉。晚间他们美美的吃了一顿蘑菇炖鸡。

吃饭的时候,霍兴安对樵老儿说:“谢谢樵伯的汤药,不知那是什么神药,之后我觉得内力运行自如多了。”

樵老儿道:“是拜月教里一种补气练功的药,不过不能常用,否则寒气久驻,会暗伤五脏。”

“哦。”霍兴安心里称奇。

芊儿看着他道:“你要入拜月教门下吗?”

“兴安不敢高攀。”霍兴安道。

“拜月教可是江湖大教,也不是你想入就入得了的。”

霍兴安心道,我几时说要入拜月教了?

樵老儿微笑道:“兴安公子是蛟龙出海之人,怎能看得上拜月教这个小池塘呢。”

芊儿微哼一声。

霍兴安对樵老儿道:“天南四柄剑当中,就有拜月教的失魂剑法,可见拜月教的盛名,在江湖中一定是人人敬仰了。”

樵老儿颔首:“说起剑法,倒是不逊其它,放眼天下,只有洪道门的玄灵剑法可堪一比。”

霍兴安心想,从没见芊儿使过剑,想来那失魂剑法一定颇有高妙之处。“玄灵剑法,兴安有幸学得一些,只是没见识过失魂剑法。”

“哦?”樵老儿奇道,“你会玄灵剑法?”

“只是记得口诀,演练了下来,与真正的玄灵剑法恐怕有很大不同。”

“兴安公子可否让我们看一下玄灵剑法呢?”

“兴安学的粗陋,哪敢班门弄斧?”

“不妨,不妨,”樵老儿道,“我是身无半技,所以对有功夫的人很是佩服。兴安公子莫谦,展示几招来,也让老儿我饱饱眼福。”

霍兴安心想,樵老儿太抬举我了,学的那三招两式真的不好意思拿出手,怕是芊儿会见笑的。他看了一眼芊儿,芊儿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看见樵老儿期待的眼神,只好拔出短剑来:“可是这里没有剑……”

樵老儿摸出一把刀来:“那我们做两柄剑。”他从竹屋壁上拆下一个长竹条,用刀斩断,劈削起来。

霍兴安便也用短剑斩下一条,学着樵老儿,将竹条切削成一把竹剑。

在屋里施展不开,霍兴安拿着竹剑,来到屋外空地上。他错步变位,将玄灵剑法演练了一遍。

樵老儿看的连连称赞。

起初芊儿并没有出来,待到霍兴安收剑,她才站在门前道:“你这是又自创了一套剑法吗?”

“我没见过玄灵剑法是怎样的,”霍兴安知她见多识广,“是聂大哥临死前教我的口诀,后来,归渡大师又指点了一番,才能完整的使出来。”

“那你可以自成一派了。”

霍兴安窘道:“看来我是胡乱练的,还请芊儿姑娘多指教。”

“我才不会什么玄灵剑法,什么机灵剑法的,我只会……”芊儿忽道,“用剑来挡吧。”话音刚落,她的鞭子便飞向了霍兴安,霍兴安急闪,用竹剑去挡,但鞭稍未触便倏地收去,鞭影转了几个圈,忽地又罩来,霍兴安再用剑去格,鞭稍又闪电般离身,鞭影游龙般的在空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霍兴安始终不见其要攻击哪里,没多久,他的腋下、腿上接连挨了鞭子。

“你可知失魂剑法的厉害了吗?”芊儿道,“要是真剑的话,你早就死了。”

“你这,可是鞭法呀。”霍兴安不解。

“这鞭法,就是仿照剑法的。看来你不服气。”

霍兴安心道,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他拱手道:“兴安对姑娘的身手,早就拜服不已。”

芊儿轻哼一声,放下鞭子,和樵老儿要了另一柄竹剑。“拿好你的剑!”她提醒霍兴安,突然身子一转,旋舞般的向霍兴安袭去。霍兴安见她来的很快,连忙变招格挡,但剑尖划过仿佛无声无息,连击空的风响也没有,霍兴安急速应招,却看不清她的剑,芊儿的剑影飘忽无常,虚实难觑,看似并不凌厉,却绵里藏针杀机暗伏,霍兴安只能以快相对,用剑将周身护的密不透风,饶是这样,芊儿的剑尖仍不时的穿过来,几招过后,芊儿娇叱一声,翩然翻到了空中,霍兴安只觉后颈一麻,顿时肩不能动。

芊儿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霍兴安耷下手中的竹剑:“失魂剑法的确厉害,再配上芊儿姑娘的点穴功夫,更是防不胜防了。”

“点穴并不是失魂剑法的绝配,轻功才是。”芊儿道。

“那芊儿姑娘的的失魂剑法也很高妙了。”

“要说高妙,四娘才是。”芊儿径直回了屋去。

“芊儿,”霍兴安在后面喊道,“还请姑娘给解开一下穴道的好。”

樵老儿笑道:“我看小姐这次点的轻微,马上就自解了。”

“哦,”霍兴安道,“多亏姑娘手下留情。”

霍兴安不知道,那玄灵剑法的玄妙,在于多人的布阵走位,剑阵的合攻才能显现出强大的威力,一个人使出来便要弱很多,何况他学的玄灵剑法是半路出家,并没有深造心研,自然剑道浅薄。其实,他若能将长白剑法、妙云剑法和玄灵剑法融会贯通,倒也能更得精妙。天赋异禀的高人往往悟性灵通,习武练剑不拘泥于招式,而常人往往囿框于套路,不免刻板。霍兴安剑招扎实,但灵性尚缺,所以遇到诡怪的功夫就难以灵活应对。

这番切磋之后,霍兴安对芊儿更加佩服了。

他们在荒村歇息之后,继续向南而行。他们路过镇子,购了车马,非止一日,来到了京兆府地界。

在沿途的几处,霍兴安都发现了拜月教的符号。

他问樵老儿:“拜月教的人好像各地都有。”

樵老儿道:“除了洪道门,拜月教算是武林的大教了,在中原就有十个分座。只是拜月教很少参与武林中事,不那么张扬罢了。”

京兆府靠近宋界,往来商旅较多,比起沿途的村镇来倒是热闹多了。他们下了车,往一个集市里走去,霍兴安发现一棵树上出现了两个拜月教的符号。

芊儿对樵老儿道:“教里的人好像在召集。”

樵老儿道:“我们去看看吧。”

两边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而芊儿充耳不闻般只是向前走。很多商贩看见她目不斜视的经过,当她是大户的千金,纷纷向她低头招呼:贵人赏个脸,瞧瞧这宝贝可过得眼?霍兴安替她连连摆手。

芊儿不闻不问的走过集市,倒是对路边的一个算命的老和尚多看了几眼。

老和尚乜斜了他们一眼,吟道:“如何造化将人弄,万变皆在乾坤中,谁得天机相予言,化险为夷而从容。”

芊儿忽然停了脚步。

霍兴安想起那个算命的人面妖花,怕这老和尚又有什么浑水摸鱼的伎俩,对芊儿小声道:“这些算卦的,最喜欢胡说。”

老和尚道:“这位公子,这位姑娘,可谓一对璧人,天造地设,琴瑟相合。”

芊儿轻斥道:“果然胡说八道。”

老和尚的话说的霍兴安不知所措,他偷看芊儿一眼,见她脸上的神情似喜非喜。

老和尚捻须道:“不过风雨无常,天有晦暗,怕是命遇不测,离合难知。如需破解,可容我一算?”

芊儿哼了一声:“你再胡说,我拔了你的胡子,掀了你的摊子。”

“莫恼,莫恼,施主自有福相,请恕老衲多嘴了,阿弥陀佛……”

芊儿扭身,大步离开。

霍兴安跟上她,对旁边的樵老儿道:“算卦的都喜欢咒别人。”

樵老儿道:“不错,算卦的嘛,总是先说坏,再说好。”

突然,一声马嘶在对面响起。霍兴安一看,见两匹马急急的拉缰,差点撞到行人,马上的一个少女向行人点头示歉。霍兴安觉得那个女子十分像悦儿,便不禁多看了几眼。待他想走上前仔细分辨时,那少女和另一匹马上的人却又打马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一时间,霍兴安有点神情恍惚,脚步也迟滞了,心想,难道那个女子真的是悦儿?他恨不能骑马跟过去,直怨自己刚才没有试探的招呼一声。

他们走过集市,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院门前。门前一个挽着双髻的女童看见芊儿,和她说了几句霍兴安听不懂的暗语,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时,霍兴安看见刚才的两匹马不知从哪里又拐了出来,向这边走来。霍兴安站住了,等他们走过来,走近了,仔细一看,马上的两个女子都不是悦儿,只是其中一个带点悦儿的模样而已。他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两匹马走了过去。

霍兴安回头,忽然听见头上一响,头发被鞭子打散了开来。他转身,看见芊儿站在院门里,刚才戏谑的那一鞭飞缩回她的手里。霍兴安摸了摸散下的头发,门里的女童咯咯直笑。

他走进院里,芊儿道:“原来你也是一个登徒子!”

“什么?什么登徒子?”霍兴安不懂她说的。

“看到美色便挪不开眼。”

霍兴安明白过来,道:“那个人很像悦儿,我还以为是悦儿……”

里面一个中年妇人迎了上来,芊儿叫了声“五娘”。那妇人欢喜的把着芊儿的胳膊问长问短。当她向霍兴安看来的时候,芊儿介绍道:“这是霍家子。”

似乎那个五娘对芊儿的这种称呼习以为常了,只是淡淡一笑:“霍公子,幸会了!”

“在下霍兴安,幸会!”霍兴安抱拳道。

五娘向他还礼:“霍公子器宇不凡,可谓少年俊才,寒舍有幸,快里面请。”

她将他们迎进堂屋,并吩咐人去沏茶。樵老儿也自去拴车喂马。

五娘和芊儿寒暄了一番后,讲到了蔺四娘的事。五娘说:“蒙古的国师派人来过这里,说要和拜月教结盟,并在巫山大会上推选勃术巴做盟主,我见他们居心不良,便将他们赶走了,他们留下狠话说,如果教主不答应,就是与蒙古为敌,迟早要将拜月教收入囊中,或者把拜月教扫荡干净。最近听说邱七娘遇害了,教主又很长时间不露面,不知怎样,我们都非常担心。”

芊儿道:“我也在找四娘,她可能去了青城山。”

“那我带些人,和你一起去吧。”

“那也好。”

见拜月教的人对芊儿都很恭敬,霍兴安心想,看来芊儿在教中的地位很高。

芊儿和五娘说着话,将他冷落在一边,霍兴安只好不停的喝茶。直到五娘离开屋子,芊儿也没提到他一句。

霍兴安起身相送五娘,回到门边时,芊儿在一旁冷冷道:“这会儿没人说话了,你可有时间好好的想你的悦儿了。”

霍兴安知道她在揶揄,心下无奈。

见他不回应,芊儿道:“是不是,霍家子?”

“芊儿姑娘,”霍兴安央求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称呼?”刚才芊儿当着拜月教众人的面叫他霍家子,霍兴安觉得很是羞赧。

芊儿道:“对男人我都是这么称呼,你是不是希望我称呼你公子呀?”

霍兴安拿她没有办法:“哎,那随你怎么叫好了。”

芊儿哼了一声:“如果我不喜欢的人,连称呼都没有。”

“看来,你是喜欢我喽?”

芊儿怒道,“胡说!”

“是你自己说的。”

她哼了一声,鞭子“嗖”的飞了过来。

霍兴安心道,她只要一哼,差不多便是出手的时候。好在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她动不动就不约而至的鞭子,反应也快了许多,鞭稍未到,他已纵身闪开。

“这次倒闪的很快!”

“姑娘不要动不动就甩鞭子好不好?”

“我的鞭子,想什么时候甩出呢,就什么时候甩出。”

霍兴安保持着随时能躲开的距离。“芊儿姑娘鞭法一绝,兴安甘拜下风。”

芊儿收卷了回影鞭,见霍兴安还站在房间的那边,道:“你要一直离我那么远吗?”

“姑娘鞭子那么快。”

“轻功好的人,根本不用离那么远。”

“我轻功本来就不好,”霍兴安苦笑道,“哪有姑娘身手敏捷。”

芊儿轻哼一声,坐回椅子上。

见她不再发怒,霍兴安也走了回来。他坐下来,端起茶碗,发现茶碗里没了茶水。他不愿喊人来添,索性不喝了。

见他放下了茶碗,芊儿将她一直没动的茶碗推给他:“给。”

霍兴安心说,她有时忽然对自己蛮横起来,有时却又忽然对自己亲切起来,真是摸不透她的脾气。“多谢。”他接过茶碗。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芊儿道。

霍兴安不由的好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当然知道。”

“那,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芊儿一句话又将他噎住了。

“好吧,我知道芊儿姑娘聪明过人。”

“你知道就好。”

当夜,在拜月教的住处,霍兴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想着白天遇见那个骑马女子的情景。虽然那个女子不是悦儿,但他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悦儿。悦儿已经离开他很长时间了,但他的心里,仍然时时刻刻牵挂着她。他想,也许今生今世,不一定能再见到悦儿了,但今生今世,如果再也见不到悦儿,他又如何能甘心?他想澄清一切,但一切真的能挽回吗?他想重温一切,但一切真的能重现吗?他心里又深深的痛起来。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滚滚铁骑如洪流而去,而在那滚滚铁骑中,悦儿不时的回头,对他哀声喊道:公子,来救我,救我啊……

他流着泪,喊着远去的悦儿,难过的喊着,愤怒的喊着,无力的喊着,直到一支箭射来,插在他的胸口……他仍然在喊她的名字。

他惊醒了,发现床边站着一个少女,神情忧伤而怜惜的看着他:“公子,我在这儿。”

他惊喜的看着她:“悦儿,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悦儿用袖口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说:“公子,是悦儿,悦儿一直在你的身边呢,你不要难过,悦儿再也不离开你了,好吗?”

他把住悦儿的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悦儿,你真的不再离开了吗?”

悦儿点点头:“公子,我们一起回天目山吧。”

他微笑起来,对自己说:“这不是梦,不是梦。”他按住胸口,抑制住激动,再看悦儿时,周围却忽然一片漆黑,他手中也空了。

他茫然的喊了声“悦儿”,却见两只灯笼在黑暗中亮起,灯光中,眼前的悦儿带着满脸愕然正一步步的向后退去,“不!”他说,“那不是真的!”但是悦儿随着灯光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霍兴安在一个接一个的梦中看见了亦真亦幻的悦儿,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和她分离。

月光静静的照在他的脸上。

他沉睡的脸上,有一滴只有月光才得以窥见的泪。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