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一七

童陆一脸懵，清醒了好一阵子，方才问出口来，

“我说兰大姑娘，你哭什么啊？！”

小馋也被吓到，问了一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

那老者伸长了眼睛看着兰羽，一脸的茫然，而后又是咧嘴笑了起来，说道，

“小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说来让我开心一下嘛！”

这老头，真是够了，小乙也是懒得理他！

兰羽哭了好一会儿，方才缓和过来，她慢慢抬起头来，眼里一片朦胧，都是眼泪！小乙在她的眼中，应该也是一片模糊的吧！

兰羽仍在不住抽泣，良久方才又道出一句，

“臭汉子，我们的孩子小然，我找不到他了啊，找不着啦！”

童陆可是用手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听着这话，一个不稳，重重的摔了下去！小乙更是被吓到，不知如何回她才好！这女子，可是把这些个人和事，全都搅乱在一起了，这可不大好办哦！

小馋赶到兰羽身边，轻声问她，

“姐姐，小然，小然是你的孩儿么？！”

兰羽一把抓住了小馋，回她道，

“是啊，是啊，我们的孩子不在了，不在了！”

兰羽把头埋到了小馋的怀里，又是大哭了起来！小乙与童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那老头坐起身来，这时倒是换了一个严肃表情，说道，

“啊？小孩子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弄丢的呢？！”

这老头，看起来对这孩子还颇为上心，听着兰羽哭诉，也是要挺身而出，倒还挺仗义的！

兰羽没有回话，哭着哭着，可就再无声响了，小馋一看，呵哟，这女子，可又睡着了呢！也好，也好，省得她乱讲一通，把人全都给搞糊涂了！

老者转头来看小乙，质问道，

“你，娃娃丢了，你这个老爷们，都不晓得？你干什么吃的！”

听他说话，好生严厉，小乙也被他这一声吓到！童陆听得小乙被骂，也是不住眨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乙解释道，

“小然是我儿子不假，可他娘也不是她呀！”

老者听得糊涂了，又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讲清楚！”

老者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满面青红，眼珠子就似要瞪出来那般，这乍一看，还真就像是那庙中的罗汉，好不吓人！

小乙可不想惹他，笑笑，回了他的话，

“小然他娘叫月儿，和眼前这位兰羽，根本就没关系的呀！她脑子出了问题，把这些个人和事，全都搞乱了，所以才会说小然是我跟她的孩子！还有哇，小然与她娘在一块，活得好好的，一点儿事也不会有！”

老者半信半疑，又问，

“真是这样？你，你，那你们来这儿，又是所为何事？！”

小乙解释道，

“哦，关于这个嘛，倒也没什么可瞒你的！兰羽，就是这女子，她的脑子有些问题，我们便带她过来，看能不能寻到些好药材，给她治病！就在今日，这状况可是愈发的严重了！”

小乙心道，也不知这人是个什么角色，所以，还是随意编造了一句话说给他听！至于小馋嘛，他更是不能讲了，毕竟小馋的身份特殊，若是被那些个契丹人晓得，那可不好办了！

老者思索一阵，又是转头过去，问了小馋一声，

“女娃娃，你跟我说，他讲的是不是真的？！”

小馋被他看得心慌不已，看小乙与她点下头来，这才安定下心神，回了那老者的话，道，

“是，是，姐姐这半年以来，嗜睡得很，人也常常自己发呆，也会经常记不住人和事！听说这大山里边，能够寻到治她病的药材，所以，我们便一齐过来了！”

老者看看小馋，又瞅瞅小乙和童陆，又问一句，

“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这次换童陆来讲，

“兰羽是我们的好朋友，小馋是她的妹妹！”

老者回头瞪了童陆一眼，那眼神可是相当的犀利，似是要把他给吃了那般！童陆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与他对视！

他又问小馋，

“女娃娃，你说，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真话！”

小馋也被吓到了，她哪里想到，这么张娃娃脸，竟然也能现出这般凶相！小馋还是鼓足了勇气，方才回了他话，

“是，是的，陆陆哥说的都是真的！”

那老者听得这话，面色总算是缓和下来，不在那般吓人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又道，

“你们最好说的是真话，我这人最恨有人骗我，哼，要是让我晓得你们欺骗于我，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小乙回他，

“不敢，不敢，我们说的，自然都是真的！若是不信，大可寻个大夫问问，一切不都清楚了么？！”

兰羽真是有病，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其实童陆也不算是在说谎吧！而兰羽确实也心疼小馋，说小馋是她的妹妹，那也不为过吧！只是，小乙心中疑惑，这老头，他又是个什么人物，又怎么要来为兰羽出头呢？不行，他还是要把这事给弄清楚才行！小乙正欲问话，童陆却先开了口，笑呵呵说道，

“前辈，不知如何称呼啊？！”

那老头瞟了他一眼，又才回来，

“叫我老齐便是！”

童陆又道，

“哦，是老齐啊，你好，你好！”

这老齐之前还是一脸的严肃，这个时候放松了一些，也就没那么怕人了，不过，与小乙之前见他的时候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看来，他的气还未有完全消除，还得再努力努力才是！小乙心道，与这老齐也没什么可说的，唯一能够沟通的话题，也就只有挖参了，哎，对啊，从这里入口，或许就能与他搞好关系，他常在此地活动，没准还能从他口中打听得一些关于凤凰城的消息！于是，小乙开口问他，

“我说老齐，你常在此地挖参么？！”

老齐白了小乙一眼，回道，

“是又怎样，你小子可是坑了我一棵人参，还想要更多不是？！”

小乙连忙摆手，回他，

“没，没，一棵足够了，足够了，我怎么可能还有非分之想呢！也只是想了解一下，你这一年到头，能够挖多少参！”

老齐斜眼看他一阵，这才回了话，道，

“这个嘛，就看运气啦，有时好些，几十棵也不在话下，有时不好，一年到头，也就不到十棵！还有哇，挖参也得看情况嘛，你想，小小的参，你挖它作甚，挖出来也值不了几个钱的嘛！有时遇到了一棵大的，哎哟，可得费些力气呢，不过，这一切也都值得，有它一棵，几年不愁吃喝！所以哇，挖参，还是很有搞头的！”

小乙奇道，

“我一直有疑问，你说这人参，到底真有多大用处呢？！”

老齐回道，

“能有多大用处？呵，这人参补气补血之功，那可是极天地之精华！医病救人，延年益寿，那都不在话下！”

说到此时，老齐的脸色，也是恢复了红润，态度自然也是好了太多太多！小乙笑笑，又道，

“那这千年人参，又能高明到哪里去呢？！”

老齐回他，

“这千年人参，历经千载，那可是吸收了日月精华而成，其药效，自然不是那普通的人参可比！就这么讲吧，千年人参，一条小小的根须，便能救下许多人！”

小乙不住点头，又道，

“哦，这么厉害呢，难怪那千年参，可值千金！哦对了，老齐，咱们昨日挖的那参，算起来，又有多少年岁呢？！”

老齐回答，

“嗯，这个嘛，以我估算，也得好几十年吧！哎，你把那参再拿出来，给我好好瞧瞧！”

呃，这参都被兰羽给吃掉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小乙总不能说，那参被兰羽全给吃完了吧，而他此时也不敢说谎，于是，问些别的，想要将这话题掩盖过去！

“老齐啊，你说吃那人参，还有怎样讲究，如果吃得太多，会不会有问题呢？！”

老齐倒也没纠结刚才的问话，心平气和的给小乙解释，

“这参啊，可是不能乱吃，若是普通人，小小的一口便好了，病人可多加一些，但也不可太多！要是吃多了，血气补得太厉害的话，人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可是要闹出人命的呢！哎，昨日……”

老齐似乎又要问起昨日那棵参，小乙赶忙打断他！不过，小乙心里也很担心，你说兰羽突然变成了那个样子，会不会也是因为吃了太多的人参，补得太过厉害的缘故呢！

小乙心中着急，可仍是没有表现出紧张情绪，接着说道，

“哎哟，看来这东西虽好，可也不能多吃的呢！”

童陆也跟着问上一句，

“老齐啊，这一带都是群山，你寻这人参，可有什么技巧呢？我在想啊，若是有时间，咱们也去寻寻看，没准还能发个小财什么的呢！”

天已大亮，老齐这时也已经不拿几人当外人了，笑声亦是欢乐得很，听他说话，也似在唱歌那般！又听他道，

“嘿嘿，这十来年，我可都在这山里乱转，每一座我都爬过，哪里可能会有参，我都一清二楚！所以啊，有时我一季挖的参，赶得上别人一小队人马！哈哈，别不服气，就是这么厉害！”

童陆举起了大拇哥，又道，

“厉害，厉害！老齐，可真有你的啊！只不过，老在这山里转悠，这腿脚怕是要受不住呢！”

老齐听得这话，连忙反驳，

“怎么受不住，怎么受不住！”

他又停顿了片刻，又才接着道来，

“这一次只是一个意外，谁晓得那地方有个洞呢，把我腿给卡住了！换作平日，我夜里也能在山中健步如飞！”

童陆笑道，

“这个我信，我信，老齐确实有这能耐！”

老齐笑笑，又道，

“多少人想要拜我为师，我可是全都拒绝了！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山上，要是有人跟着，总觉哪哪儿都不舒服！嘿嘿，所以啊，你们也别想着我会带你们走，想都别想，哈哈！”

童陆嘿嘿直乐，又道一句，

“老齐很有个性，正合我胃口！哎，只可惜啊，你刚受了伤，要不，可得找个地方，与你好好吃上一杯！”

老齐乐呵呵道，

“别啊，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就去找个地方，好好吃点！我这腿嘛，不碍事，酒吃得越多，它可好得越快！”

童陆哈哈大笑，又道，

“老齐啊，这山里，又去哪儿寻个能吃酒的地方呢！要不这样，我这马儿快，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骑马过去买些酒来！”

老齐连连摆手，手指着后方，也没回头，便道，

“看到那边的凤凰城没，咱们到那儿去，酒可多的是，随你吃的！”

他这一提到凤凰城，小乙童陆的心里，也都咯噔了一下，哎哟，这老头，难不成与那凤凰城也有关系？！

童陆面露难处，回他道，

“这个，凤凰城啊，听说都是些当兵的驻扎在那儿，我们这小老百姓，怕是不好去的哦！”

老齐拍着胸脯，回道，

“这算什么，我这好参啊，多有都是卖给了他们，给他们拿酒来吃，他们绝对不会拒绝！再说了，你要觉得这样不好，那就算拿钱买嘛，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么？！”

童陆拍起手来，笑道，

“哎哟，有老齐从中穿线，自是好得很呢！我看那凤凰山，离此地也并不太远，只需小半日便能到了吧！哈哈，真好，真好，今日晚些时候，就能吃上酒了哟！”

童陆这几句讲得大声，他兴奋得很，当然，也并不只是因为可以吃酒，更重要的是，他们离那凤凰城更近了一步，那么，小馋的事，那也可顺利继续了！

童陆又见着老齐的腿，于是问他，

“老齐啊，那你的腿伤，也能在凤凰城里寻到大夫医治么？！”

老齐笑道，

“当然，当然，这点面子，我老齐还是有的！”

老齐很是得意，眯起了眼笑起，就似个得了夸赞的小孩子那般，他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更是可爱得很呢！

童陆又道，

“那么，咱们先吃些东西，这就下山去吧！啧啧，好久好久没有好好吃酒了，今日，可得吃他的四脚朝天才行！”

老齐大笑，又道，

“好，好，今日就让你吃个够！说好了啊，这酒，今日都归我管，谁都不能跟我争！”

呵，他倒是豪气得很，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忽然，有一女声响起，声音十分豪迈，也是吓了几人一跳！

“啊，吃酒啦？啊，好啊，好啊，看我不把你们全都给吃趴下！”

小乙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当然，能够说这大话的，也就只有兰羽一人了！确实，她是有这能耐的，以她的酒量来说，把现场所有人都吃醉，那也不在话下！小乙转头看她，兰羽从小馋的怀里起来，身子挺得笔直，此时正眯眼看着小乙，又把指抬起，食指指向了他，而后，又听她接着道来，

“相公，你又醉了吧，真是够差劲的！不过不用怕啊，他们几个，我一个人，也能收拾得了！放心吧，啊！”

这声相公，又是叫那老齐很受触动，只不过，他还是很快想通，只因兰羽的一句话，让他明白，她可真是脑子乱了！

兰羽指向了老齐，大声说来，

“喂，老仙儿，你别仗着人多，就以为我治不了你了啊，哼，我今日不把你吃趴下，我的名字，就倒着来写！”

兰羽另一手比划在嘴边，就似拿了个酒碗一样，而且，那酒碗的个头，还不小呢！她仰起头来，手也是随着头抬起，真就和拿碗吃酒没有分别！吃完之后，又是转头看向小馋，又道一句，

“月儿啊，你可别跟那瑶儿混在一起，那家伙满身的戾气，与她待久了，也得变得和她一样！”

他一句之中，又是提到了两个人，小乙听了，也觉很不是滋味，正欲与她说话，兰羽又是一头埋到了小馋怀里，身子动了两下，接着睡了过去！

小乙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十分滑稽！安静了好一阵子，方才又听那老齐说话，

“这兰姑娘，果真是病得不轻啊！”

小乙回他，

“可不是么，今日也是有些奇怪，还能醒来几次，若是往常，你把她扔到水里，她也不一定能够醒得过来！时常会睡到正午过后，才能睁得开眼！哎，也不知道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呢！”

老齐一手托腮，仔细思索，后又不住摇头，回了话，道，

“奇怪，真是奇怪，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怪病呢！”

小乙回他，

“可不是么，也是瞧过许多大夫，都是无计可施！”

老齐口里念叨一阵，又道，

“咦，那你们都不知如何治她，跑来这山里，又有什么用处呢？！”

小乙回他，

“这个嘛，是兰羽自己个儿要求的！她就像是知道这地方能有治好她的大夫一样，坚持要往这方赶来！我们也没什么招，也只好跟她一齐过来了！”

老齐又道，

“哎，这就奇怪了！我们这地方，冬日里可是冷得很呢，也没多少药材能够活得好的！当然，这人参除外，它们都喜欢阴冷之地，所以，比较适合其生长！哎，哎，哎，你们说说看，她的病啊，用人参来治，会不会有用呢？！”

小乙咽了一口唾沫，童陆的头顶，亦是冒出了汗来！是啊，这越往北的地方，各式植被也是越少，是啊，能够扛得住极寒天气的，可是不多的！而这人参，便是其中之一！兰羽一心要往这方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山参么？！小乙又想起，兰羽刚才醒来，一眼见着自己带回来的人参，立马动了手，三下两下，便把它连泥带土全都给吃了下去！她这是在迷乱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把东西塞到肚子里么？！而她不晓得的是，这人参大补，她的身子承受不来，药力太猛，竟是把自己的脑子给弄乱了！这么一想，哎哟，好像还真能解释得通了呢!

小乙问他，

“老齐，你说这参，真能治她？！”

老齐眼珠子转了几下，方才回答，

“这个啊，我可说不准呢，也没见过这样的病人不是！只不过，咱们大可尝试一下嘛，这参给人吃了，只要适量，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坏事！每日早晚给她服用一些，几个月，我想，也会有些成效的呢！嗯，对，对，真的可以这么办！”

童陆问他，

“老齐，那，那你手中，还有没有存货呢，若是有的话，可否便宜一些卖给我们，嘿嘿，你呀，也别嫌我多赚你钱，咱们都是为了救人不是！”

老齐思索了片刻，回道，

“哎，家里边好像还有几棵，你们若是想要，那我便让给你们了！”

童陆笑道，

“嘿嘿，多谢，多谢，跟老齐交朋友，也是这天下一大快事呢！”

童陆简简单单，三言两语便把老齐给捧上了天，老齐乐得合不拢嘴，实在受用！呵呵，这样看来，或许那几棵参，也是花不了太多钱，没准人家一高兴，全都送给他们也说不定呢，那样，可真是赚大发了！童陆心头想着，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正欲再讲，却又听那老齐说话，

“哎，我说，昨日那一棵山参，能够给她吃上半个多月吧！你们既然是为了治病而来，那也只好先试试，若是有效的话，我再把我的参给你们！”

老齐说出这话，当然还是有些道理的！是啊，本来就送了你们一棵，还不知是否有效之前，再拿给你们，也没太多用处！要是没良心的，拿了参便走，他可不亏大发了么！所以，用那参作个试验，也是极好的选择！

老齐见小乙几人都不回答，又是半眯起双眼来观察。小乙和童陆自是见过世面的，当然不会让他看出什么来，可小馋却是不行，被他连看几眼，可就有些慌了！老齐看出有异，冷冷说来，

“说吧，那山参跑哪儿去了，是不是，是不是被你小子弄丢了！”

老齐突然转过头来，一手指向小乙，大声质问。

小乙也是一脸的尴尬，回话道，

“这个，这个又该怎么说才好呢！”

老齐显然有些生气了，他这人，无论怎样情绪，可是全都写在了脸上，小乙看他如此，也是觉得很是对不住他!小乙心道，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也不该再多瞒着他了，于是，心里整理了一下说法，便要与他解释！刚才开口，却又听得那小馋大喊了起来，小乙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她活生生的叫了回去！只听那小馋是这般道来，

“啊，小乙哥，你快来看看，姐姐，姐姐她的眼睛和鼻子，可都流出血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