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〇三

转眼之间，又是过了好几个月，小乙的伤，也是好得差不多了！当然，小乙的身子强健这是一点，更有契丹武士们四处为他寻医问药，方才能够好得这般快！小乙养伤期间，也会做些适量的运动，当然，也包括与三泉的比武！三泉所受伤痛，与小乙差不了多少，因此，二人之间的比试，还是能够出问题的！不知为何，每每与三泉对上，小乙都会铆足了劲儿，可能也是因为三泉颇为较真的缘故吧！小乙每每都能胜个一招半式，或许，也不仅仅是占了兵刃之利吧！三泉可是绝不服输，每日练得可是比小乙还要狠，小乙见他如此，也是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释放了出来！呵，真别说，虽然在养伤期间，但小乙与三泉一同切磋、交流、练习，武艺竟也有了极大的进步，这可是让小乙万万没能想到的！三泉每日都在想着，如何能够战胜小乙，小乙也是在不断揣摩，三泉又会使出怎样招数，又要如何才能破解得了！也正因为练得好，伤也是好得很快，若是换作他人，恢复如初，至少也得大半年吧，可是他二人，在相互鼓励和监督之下，只三四个月，便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似乎身子在反复的打磨之后，还要更强了许多！乐观一些来看，二人还真就是因祸得福了！

那些个契丹武士，有两位年纪稍长，伤也很难恢复，于是也就退伍了，后又在这沙滩上的小屋旁边另建起几间小屋，自己住下，所以，这沙滩之上，又是更加热闹了，有些个卖货郎经过此处，也会过来讨上一杯水吃，又或是卖些东西给大家！这日子过得，也是安逸舒服得很！当然，小乙时常与契丹人交流，契丹话讲得那也是相当的流利了，那发音吐字，若是别人不说，还真没人知道他并非契丹人呢！

至于童陆和兰羽，他二人爱玩爱疯，反正有契丹人陪着，哪里都敢去，有时跑得远了，还得好几日方才回来！小乙看他们玩得开心，也是任他们去了，只是要求莫要到处惹事便好！

哦对了，关于镇南大王，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再听到消息之是时，镇南大王可就成为了历史了！是啊，不再会有镇南大王这个名号了，它是永永远远伴随着那人而去了！至于他是否真的死了，又或是被人擒了回去，可就没人知晓了！新的武将走马上任，气势做得，似乎比以前的镇南大王还要强些，只不过，听契丹人说起，他们这都是装出来的，镇南大王带出来的队伍，可不是用这人数来凑的！哎，不论如何，镇南大王没了，留下的，也只有一段英雄的记忆罢了！

还有，还有，契丹虽然起兵施压，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越过那条鸿沟，双方都已经亮了武器，仍是没能打得起来！也不知是宋人的强硬姿态震慑住了契丹人，还是契丹人的真正实力，在镇南大王出走之后大有减弱！虽然也有小规模的战役，但总体而言，还算比较安稳！听说，两国之间的商贸往来，慢慢恢复，甚至还有赶超以往的态势，也不知是不是另一种假像！嗯，不管怎样，不打仗，对于百姓来说，当然才是最好的嘛！

小乙还打听到，大宋那边为了镇压住成都叛乱，可是派出了重兵出击！小乙知道，大宋还是有实力的，只要他重视此事，那叛乱就不可能平息不下来！至于与他国之间的博弈，大宋自然也有他的一套，根本不用担心！再有，打仗就是打钱，没钱就没粮，没武器，那些个叛军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小乙心中盘算，最多到下半年，这一场叛乱，也该要平息了！当然，小乙也并不十分认同大宋的官僚阶层，这一次叛乱，多有是因为上上下下的贪腐，方才引起了大乱，可得好好加强管理，狠狠惩戒一番才行！小乙也能猜得到，待到战乱平息之后，大宋必会杀上几个无关紧要的家伙，以此来平民愤，要是不行，又再来个大赦天下，呵呵，估计也就只能这样了！

哦对了，还有那老仙儿，这家伙急匆匆走了，原来是真有可靠消息，当然，并非那镇南大王叛乱之事，却是另有缘由！小乙几人，也是他走后许久方才听说，说是契丹几十万大军攻打高丽，大获全胜！小乙当然明白，高丽与大宋走得近，契丹人这也正是要给他们来点儿颜色看看，叫高丽不敢再多放肆！只不过啊，这些个家国大事，小乙并不十分关心，他反倒是想要了解一下，那老仙儿又能靠它赚多少钱！

什么都不去想，这日子过得，还真是舒坦！可是，小乙心里仍是惦记着太多太多的人，他又如何能够不想！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体仍未复原，加之有这么个相互学习，相互促进的三泉在旁，他可早就带着童陆兰羽走了！有时想着，想着，又是昏昏睡了过去！

这一日大早，与三泉立行较量之后，小乙来到海边，坐着歇息，童陆跟了过来，二人一齐看着远处。

童陆嘟噜了一阵嘴，说道，

“小乙哥，这附近可都玩过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哦！”

小乙笑道，

“你这是想走了吧！嗯，我的身体，也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看，也该走了！待会兰羽醒来，与她说说这事，咱们收拾收拾，这就离开吧！”

童陆深吸一口气，回道，

“小乙哥，你有没有发现，兰羽如今每日睡得越来越多，我怕用不了几时，她就，就一睡下，可就醒不来了！”

小乙也很担心，回他道，

“是啊，我也有这样感觉！可是，每每问她，她又只道自己一点儿事儿没有，还说能睡是福气，多少人想要睡还睡不着呢！”

童陆也道，

“是啊，我也是问过她好多次，可她却只道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真是奇怪！”

小乙回道，

“陆陆你说，她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之前见着兰翼之时，她的举止便有异常，我想，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有病！”

童陆又叹一声，道，

“真是，她自己一定知道！哎，现在想想，要是早些发现，那该多好啊，小二黑几副药下去，便能将她治好！可惜了，可惜了！”

童陆突然提到小二黑，小乙猛的想到一事，大声问童陆，道，

“陆陆，哎，你有没有种感觉，兰羽自从泰山下来，便怪怪的呢？”

童陆细细思索，回他，

“这个，之前与她接触得不多，并不十分了解，不过，从那泰山下来之后，确实偶尔会独自一人沉思！哎，你说，这又是何原因呢？！”

小乙咬了咬嘴唇，用牙齿去掉了一层死皮，而后回他，

“我在想，会不会小二黑早就看出她有毛病了呢？！”

童陆咦了一声，回道，

“哎，别说，还真有可能呢！小二黑是什么人物，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有没有毛病，我们以为兰羽是养成了早睡的习惯，而在小二黑眼中，她是得了某种病，所以才会有那般表现！”

小乙又道，

“你说，会不会是小二黑看出了她有毛病，也是直言告诉给她了呢？所以，她之后才会常常一个人发呆！”

童陆不住点头，回他，

“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了，一定是这样了，要不然，我可想不出，她为何会突然有此变化！再说了，她以前不是说过，自己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可听白青讲过，兰羽本是计划往西北边过去，看看大漠风光！可是，她却又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这可是相当的反常呢！”

小乙又道，

“那么，为何又会选择与咱们一道呢？！”

童陆回道，

“我想，可能首先是一时真的不知又要去向何处，要知道，一个人在迷茫之时，总会想要寻个依靠，就如她那时一样，身边也就只有你和我，她也清楚你我并非恶人，与咱们一齐，当然不会有危险！”

小乙微微点头，回他，

“倒是有这可能！可是，在兰翼大哥那里，她的反应又是极为异常，这又是为何呢？！”

童陆思索片刻，又才道来，

“或许，或许是她知道自己，自己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不想要他担心罢了！”

小乙又道，

“不对，不对，若是小二黑看出来了，他干嘛不给兰羽治好呢？”

童陆回他，

“兰羽与他可没什么关系的，他干嘛要救她！再说了，她这病，或许是长年累月积成，小二黑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她治好吧！”

小乙沉默了下来，心里很是难过！兰羽与他们相处了很长时间，她大大咧咧，很是直白，也很乐观，即便是那些个不通言语的契丹人，也是对她赞赏有加，常常偷偷给她带吃带喝！她每每得了好东西， 也不会自己个儿藏着，非得把自己认得的人全都叫过一遍才行！不行，小乙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对，没错，一定不能让她再这般慢慢耗下去，再继续留下来，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所以，走，一定要走，而且，还是越快越好！

小乙正说着，身后有些响动，回头一看，哎，竟是兰羽，这可真是令他二人大为惊奇！童陆坐在沙子上，把屁股转了半个圆，笑对着兰羽，大声说来，

“兰大姑娘，你今日起得可是够早的哟！”

兰羽本是缩手缩脚，不想让他二人发现，只是，小乙的耳力极佳，她又如何能够躲得过去！兰羽被发现后，也不再缩着走路了，她蹦蹦跳跳过来，直扑到了小乙身后，而后大笑起来，对二人讲道，

“我说，你们两个，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童陆呵呵直乐，回她道，

“嘿嘿，就是在说你，你猜怎么着？！”

兰羽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鼓鼓，一手过来揪住了童陆的手腕，忙问，

“哎呀，真是在说我呀，快，快，给我讲讲，都说了些什么呀？！”

童陆回她，

“这个嘛，不告诉你，除非……”

兰羽有些心得，急道，

“快说啊，快说，真是急死个人喽！”

童陆回她，

“嗯，除非你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给我们！”

兰羽歪起了嘴巴，眉头也是一高一低，模样好生奇怪，又听她道，

“我的秘密？我又有什么秘密哟，没有，没有！”

童陆又问，

“别装蒜啦，这些日子，你可常常一个人坐在海边自言自语，铁定有事！”

兰羽一手抠着太阳穴，又是思索了好一阵子，方才回了话，道，

“我一人坐着，自言自语？！”

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好似那不是她一般！

童陆白她一眼，又道，

“得了吧，别装蒜了，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还会有假？！”

兰羽收回了手，两手分别按在自己的两侧太阳穴上，揉捏了一阵，又才道来，

“哎，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

童陆呵呵笑了两声，又道，

“得，一个记不起来，便作出了解释么？！”

兰羽歪起嘴来，又道，

“那还要怎样？！”

瞧她模样，好生无辜，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可是，又一想，不应该啊，她每日都这般，难不成，连昨日发生的事情都给忘了？！哎哟，要真是这样，她可是真的病得不轻呢！

小乙正眼与她相对，真诚问道，

“兰大姑娘，你可不可以好好与我们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兰羽哭笑不得，直摆脑袋，回话道，

“我，我哪里知道啊，我，我好像，好像也想不起来了！”

小乙又问，

“没关系，咱们慢慢想，慢慢想啊！”

兰羽两手紧紧的抱住脑袋，又道一句，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她不住摇头，摇得太过厉害，小乙一见，也是有些替她担心，他忙着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又道，

“兰大姑娘，不想了，咱们不想了哈，不想了哈！”

这话刚才讲完，兰羽突然抬起了头来，仰天看了一眼，而后鼻子之中冒出了血来，双眼，亦是血红一片！小乙童陆都被她吓到，而后，她又是狂喊一声，

“啊，啊……”

小乙忙道，

“兰羽，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兰羽？”

这个时候，她又如何回答得了，只顾得自己呐喊！小乙双手擒住她，却也没能让她止住！小乙正欲再加大一些力气，兰羽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而后，看她闭上了双眼，眼角处，亦是带上了一连串血泪！小乙心惊不已，将她扶起，靠在自己的肩头！小乙正欲继续问问，却又听得童陆小声说来，

“嘘，嘘，她好像是睡着了，睡着了哟！”

小乙立时禁声，又是侧转过头，看了兰羽一眼，而后小声回了童陆，

“啊，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童陆伸出手去，探兰羽鼻息，兰羽的呼吸竟是相当的平稳，实在让人惊奇！她就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鼻孔和眼角流出了一点点血！

童陆也被吓得不轻，他慢慢平复了心绪，方才又道，

“这女子，真是怪人，怪人，实在搞不懂她！”

小乙也道，

“刚才见她，就觉得奇怪，往日这时，她可是睡得正香呢！”

童陆哎了一声，又道，

“小乙哥，你有没有想起来，这兰羽，她可是有梦游之症呢！哎哟喂，我可听人说过，这梦游之人，你可不能随意把他叫醒，叫醒了，很有可能就把他自己个儿给吓死了呢！刚才那，那一出，她会不会也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呢，所以说，才想不起自己昨日方才做过的事情呢！”

小乙咽了一口唾沫，又道，

“这个，这个还真有可能呢，要不，真就无法解释了！”

童陆长出一口气，又道，

“小乙哥，咱们快些把她带回去，要不，待她再次醒来，没准会被自己给吓到呢！”

小乙直点头，而后起身，把兰羽抱了起来！兰羽可是不轻，这些日子，又是长胖了些，小乙又怕弄醒她，所以抱得十分小心！送她到自己的那屋睡下，小乙二人却是守在门边，久久不曾离去！直到听着她的呼噜声起，二人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走开了去。

童陆分析道，

“小乙哥，这女子越发的异常了，若是再不采取行动，没准就真活不了多久了呢！”

小乙不愿相信，可看着兰羽竟是流出了血泪，自己也是不得不信了！他咬紧了牙关，回话道，

“嗯，我晓得，只是，咱们现在，又要往何处去呢？！”

童陆想了想，回他道，

“这个，依我看，还是去寻小二黑吧！至少，当下我可想不出，有谁比他还要合适！”

小乙想了想，也道，

“这倒也是，小二黑神通广大，一定能够治好她，只是，只是，我又想起那一日，他明明是见过兰羽的，又为何不采取行动呢？！”

童陆回他，

“别想这个了，咱们啊，还是早作准备才是！”

小乙点点头，又道，

“要找人，那还是先问问老仙儿吧，我这倒是还有些银两，以咱们之间的交情，应该也够了吧！”

一提到这老仙儿，童陆立时两眼放光，回道，

“哎哟，小乙哥，咱们大可寻老仙儿帮忙啊，他对兰羽，多少还是有些情分了，不至于见死不救哇！更关键的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得让他就近寻个靠谱的大夫过来才好！”

小乙点点头，回道，

“好，我这就去寻他，听说，那小镇子里边，就有他的联络点，即便联络不到他本人，那也能寻到些自己想要的消息！”

童陆回他，

“好，好，快去快回，快去快回！”

屋子后边拴着马儿，小乙一把取过，刚才上了马，却又听得一人问话，

“小乙，你要去哪儿？！”

问话之人，竟是三泉，三泉忽然出现，问出一句，还真是让人意外！

小乙回他，

“我去找个大夫回来，兰羽生病了，可得好好看看才行！”

三泉哦了一声，问道，

“生病了？昨日不还好好的么？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大夫吧，要不，让我给看看？！”

确实，这样的偏远地界，是很少有大夫的，即便是有，那也大多是些庸医，小乙自己，也是深有体会！之前替小乙和三泉治伤的那些位，也是那些个契丹武士从老远的地方接来的，而且，还是半拉半拽过来的，可以想见，这地方想要寻个好大夫能有多难！

小乙提着绳子，疑惑问道，

“你来看看？！”

三泉直点头，回道，

“嗯，我来看看！我也曾学过一些，只是很少有机会施展拳脚罢了！我保证，不会伤害到她，这下总行了吧！”

小乙又一想，是啊，这地方寻个好大夫确实是难如登天，反正一时半会寻不来，还不如让他试试呢！于是，三人一同进了兰羽那屋，让三泉替她瞧瞧！未有出门的几个契丹武士，听说兰羽出了事，也是围拢了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羽睡得香极，她那标志性的呼噜声，亦是格外的清晰！三泉蹲坐在她身边，仔细为她检查！他翻开兰羽的眼，看看她的嘴，替她把脉，又把她的手翻来翻去的看，呵呵，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看完之后，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方才听他讲出话来，

“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也只有些阴阳不和而已！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童陆急忙问他，

“哪样，到底哪样？！”

三泉回他，

“这个，就像是，像是一下子衰老了下去，她身体的年纪，怕是有个八十来岁了！”

小乙听得这话，亦是大惊不已，兰羽分明只有二十来岁，他忙着问来，

“你看看她，还是以前那般模样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三泉把兰羽的手背翻转过来，展示给他们瞧看，

“面容或许是最后改变的吧，你们看看这里，这，这，还有这，老年斑，有没有？长在她这般年纪人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劲呢？！还有，她的脉搏，更是衰老无比，你若不信，自己来摸！”

小乙连喘几声，点下头来，说道，

“这个我懂一些，我来，我来！”

小乙伸手过去，刚才搭到了兰羽的手上，却又听得一声，叫他立时把手给缩了回去！

“喂，你们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