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一一

听龙霸天说起，此处离山腰处的客栈并不太远，即便冒雨前行，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那地方，早先也并非客栈，本只是用于行人避雨歇脚之用，后来，有那生意人见得有利可途，于是在那基础之上扩展了规模，于是成了如今模样!不过，留在那处过夜的游人并不会太多，也只有诸如今日这般诡诈天气，才会多些人住！不过，即便如此，那也能赚得不少钱，方便了游人，也是方便了自己！龙霸天又讲起他听说的那战乱纷飞的日子，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又哪里来的心情游山玩水！如今，四方大定，百姓们生活好了，前来观光游玩的人也是多了起来！不仅这山腰有歇脚住宿的地方，就连山顶，那也是有吃有住，你在那住上个一两个月，也没什么问题！小乙心想，这不正好便宜了山脚下的客栈么，他们按天收费，你住得越久，掏的钱，可不越多么！

龙霸天越说，越是起劲，又道一句，

“这山顶上的酒啊，可比下边贵出不少，嘿嘿，所以啊，咱们自己个儿带着，尽量不吃他们的！”

小乙懂他，在家里不能吃酒，这不，找个机会出来，那可不能委屈了自己！所以，他过来寻小乙，或许更大的原因便是能够好好吃酒吧！

小乙笑着问他，

“我之前就想问了，这道路虽然不好走，但驴子马匹之类，应该也能走吧，为何不见有人骑着上来！你想，让它们驮些酒肉之类，不也轻省许多么！”

龙霸天回道，

“这个嘛，说来也简单！这山啊，在百姓们看来，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山呢，秦皇汉武都在此处封禅，那多厉害！人家当皇帝的都要自己个儿爬上去，你骑个马儿，又算怎么回事！人们来到此处，也都抱着敬畏之心，若是骑马，岂不太过不尊重这通天的神山了吧！哦，还有，还有，你别看此处山路还算不错，再往上边，可是不好走的，即便有马儿上山，那也很难拉得上去，到时候，可不是他拉你，而是你拉他了！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官府也是定下了规矩，不让普通的车马上山，大家伙为避免麻烦，一来二去，也就都习惯了嘛！”

小乙问他，

“这怎么又能和官府扯上关系呢？！”

龙霸天笑着回他，

“你想啊，历代帝王都极为重视这通天神山，如今盛世太平，官家自然也不希望有人捣乱，得罪了天神，影响到了大宋天下的长治久安！虽然咱们都知道，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但是，百姓就认这个啊，官家自然也会重视，所以，由他们主导此事，也就是顺水推舟之事！”

小乙不住点头，又道，

“所以说，这客栈，其实也就是官府所开，不仅能够起到监督作用，还能有一笔不错的收入，啧啧，真是一举两得啊！”

龙霸天嘿嘿直乐，回他，

“可不是么，嘿嘿，大家都懂得，也就心照不宣了！”

小乙长出一口气，又道一句，

“真不知这泰山到底能有多大魅力，能让这天下人如此敬重！只可惜啊，今日来得不巧，来了一场大雨，连十步之外都看不清楚，更何况是这神山了！”

龙霸天起身，拍着胸脯道，

“走吧，咱们抓紧一些，我想，半个多时辰便能赶到山腰！”

小乙疑惑问他，

“你刚才不是说两个时辰么，怎么又变成半个时辰了！”

龙霸天奸笑起来，直叫小乙头皮发麻，又听他道，

“带上娃娃，又是冒雨前行，自然要慢上许多！对于咱俩嘛，嘿嘿，半个时辰，应该也是够了吧！”

小乙尴尬一笑，回他，

“霸天大哥，你莫非是想要与我比比脚力？！”

龙霸天又狠狠拍了肚子一下，回道，

“哈哈，那可不，难得的机会，我可绝对不会错过！”

小乙回头看瑶儿，瑶儿歪起头来，温柔回他，

“嗯，想去那便去吧！我和辜炎大哥，能够应付得来！再说了，还有这么些个大块头，试问哪个敢来招惹我们？！”

小乙朝她笑笑，又对辜炎点了点头，而后转过头来，对龙霸天道，

“那便来比上一比！霸天大哥，我呢，算是以逸待劳，便让你先走喽！”

龙霸天直摆头，道，

“不行，不行，咱俩一齐出发，才算公平！”

龙霸天很有原则，小乙也就不再计较这些，回他，

“好，那我说到三，咱们一齐出发！”

小乙还未数，小然却是报得了数来，这一声童音，竟是十分有力，

“一……二……三！”

小然说到这三，小乙与龙霸天一齐，发足狂奔！那雨仍是不小，若是这般比试，也就没有使用雨具的必要了，所以，小乙与龙霸天一样，身上不带一物，只顾奔走便是！

泰山之上，常有人来人往，不仅是官家，更有百姓自发的修缮道路！这一路，大都是石板构成，所以，还算十分好走！这雨虽大，冲刷力极强，还是有好些处被水冲坏，遇到这样路况，自是要小心一些才是！小乙与龙霸天身手也都相当不错，所以，这一点并未对其产生太大影响！

龙霸天的体力也是惊人，绕行山林之中许久，也未曾见得他放慢了脚步！小乙自是不敢怠慢，发足了力，稍稍能够领先龙霸天一些！龙霸天虽然暂时落后，却也没有落下太多，随时都有可能追得上来！

又行一阵，雨似乎小了许多，小乙的眼睛也能看得更远一些！他一边奔走，同时也在观察着四周，他也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那吕麦，若真的遇上，不用多说，直接撂倒便是！不过，他也知道，只是这般奔走，要想遇上对方，几乎是没可能的！那家伙精明的很，定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小乙也早就气喘吁吁，转过几处山头，便见得了一排屋舍！小乙知道，那便是终点了，再看身后的龙霸天，在自己百步开外，这次比试，又怎么可能有输的道理！小乙故意放慢了脚步，待那龙霸天又追上一些之后，方才又加速狂奔，最后，小乙先那龙霸天十步到达了最终目的地！小乙粗略算了算，二人上来，差不多也就用了半个时辰，不过，跑得这么快，小乙也喘了好久，方才平静下来！

龙霸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可管不了这许多，反正身上早就已经全湿了，再怎么也坏不到哪儿去！他举起手来，朝小乙比划出了大拇指，而后，又是喘了好长时间，方才讲出话来，

“厉，厉害，小，小小，小乙兄弟，我服，服了！”

小乙站在龙霸天身边，用膝盖撞了他一下，回他道，

“霸天大哥，你也不错！”

龙霸天摆摆手，再平静一些之后，方才继续道来，

“不行了，不行了，实在不行了！”

小乙笑笑，回他，

“好啦，莫要在这儿淋雨啦，去到里边躲躲吧！”

小乙抬眼看着这些个茅草屋，有个七八间，并未连到一处。每间都不大，但也能住上几个人，小乙仔细瞧瞧，有好几间顶部都有了破洞，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又或是不久之前才被那雨给淋坏的！

小乙唤出一声，

“有人么？来客人啦！”

没有人回话，真是奇怪，小乙又欲再喊，却是听得龙霸天说道，

“应该是没人的啦！这地方，也见不着什么风景，平日很少会有人来的，今日这么大雨，更是不可能会有人啦！”

小乙点点头，回道，

“哦，这样啊，那我自己个儿去瞧瞧！”

龙霸天从地上翻爬起来，二人一并过来查看，龙霸天一边走着，一边解释，道，

“人们多是行至此处歇歇脚，天气好时，还会继续爬到山顶去。住在这儿，并不需要花钱，不过，你要是愿意，也能把钱装到这个里边，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儿心意！”

龙霸天指头一间屋子门外的一块石头，那石头正中间有个小洞，铜板碎银之类，正好可以从此处放进去！这石头足有半人多高，也是极重，想要搬动它，可是不易！那小洞略微向上倾斜，即便下这大雨，也是惯不了水进去！石头背面，两个红色大字分外明显，“随缘”，呵，真是有点儿意思！龙霸天掏了些碎银扔了进去，又才拉着小乙说话，

“走吧，随便给点儿，意思意思就行！”

二人进得一间屋内，一道门，一个窗，里边也没什么东西，门边堆着些干柴，中间一堆石头，上边放置着一把铁壶，仅此而已！小乙明白，有这些石头在底部，生起火来，也不至于把屋子给点着了！屋子不大，席地而坐，最多也只能坐上十来人！再看周围，有几处漏雨的地方，外边雨大，这里边也已经全都湿了！二人又却到别处，也都差不多，看来还真的多为歇脚之用！不过，今日能够有此住处，也已经是极好的了！二人最后又回到了第一间屋子，只因那儿的柴火，较之别外，还是要干上一些！

二人把屋顶修理了一下，漏雨的地方可是小了许多，外边的雨也没再那般狠狠的下了，所以，感觉还算不错！已经入秋，一下雨，还真是凉 呢，二人好容易才把火给生了起来，有了火，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二人坐到火边说话，只可惜忘了带酒，要不二人也能早些吃上！

小乙问龙霸天，道，

“霸天大哥，没想到，你对这泰山还真挺熟的嘛，以往常来？！”

龙霸天回他，

“我家离这儿也是不远，自是经常有机会过来的！只不过啊，这些年多是在外边飘荡，所以回来的少了！”

小乙又问，

“那你今日过来，可真就是只为寻我来的？！”

龙霸天先是一愣，又才回他，

“是啊，是啊，当然只是为了来寻小乙兄弟你的呀！”

小乙笑着看他，摇起了头，道，

“不对，不对，你应该不是只为了寻我的吧！”

龙霸天伸长了脖子，问道，

“小乙兄弟，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我……”

小乙打断了他的话，又道，

“你啊，也是为了有机会外出，寻个吃酒的机会罢了！”

龙霸天一听这话，大笑起来，回道，

“对，对，也是为了吃酒，也是为了吃酒！”

这龙霸天讲出这话之时，闪神之中略有闪躲之意，小乙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神，绝对不会骗人，所以，他必然还有什么瞒着小乙！不过，小乙对他，还是放心的，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龙霸天会加害于他，他有所隐瞒，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小乙只愿等着，等着他什么时候亲口与自己讲说！

小乙又道，

“对了，霸天大哥，昨日那一阵，结果究竟如何，我们也只听到得胜的消息，具体情况又是怎样呢？！”

龙霸天轻声回他，

“昨日啊，可是来了个大获全胜，山贼们全被清剿了个干净！我们一共擒下八十余人，其余的，全都死在当场！哎，不过，我们这方，也是死了七个兄弟，实在让人伤感！”

小乙安慰他道，

“以如此小的代价便将对方除尽，霸天大哥你可是真是功不可没啊！那些个死了的兄弟，是为了百姓们的安宁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龙霸天咬紧了牙关，又道，

“是啊，也就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小乙又问，

“那些被擒的山贼，又被送到了何处呢？”

龙霸天回他，

“先集中安置，到时会送至齐州，听候发落！哎，小乙兄弟，你又为何会对他们如此上心？！”

小乙笑着回他，

“我啊，也没太上心，只不过遇着了，便想要多了解一些情况嘛！”

小乙一路之上都在想着，那吕麦为何会突然出现，而且，只是比小乙他们早先一点点，或许，他与那些个山贼也有关联也说不定呢！所以，他才会多问上一句！若真是这样，这吕麦必是早就听闻了风声，所以才快速离开，免得被其牵连！若真如小乙所想，那这吕麦可不简单！

外边的雨小了，已然听不到太大的声响，这样倒好，小乙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不过，那云层依旧压得极低，叫人抬眼也只能见得几丈之外！二人就在这屋中烤火说话，用不多时，身上衣物干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龙霸天与小乙说起他小时候的故事，乐得小乙大笑不止！

时间飞快，天色竟是慢慢暗了下来，瞧这时辰，瑶儿他们也应该到了吧，怎的还不见其身影！小乙有些不大放心，走出了屋外。雨已然小得很了，走在外边，也需要一小会儿方才能够把脸打湿！小乙又往前走了走，望向了上山的路！那一条石道极长，在不远之外拐了个弯，可就再见不着那方情形了！

小乙与龙霸天道，

“霸天大哥，你待在这儿，我过去看看！”

龙霸天这一个好字刚才说出一半，却又大吼出声，

“哎哟，小娃娃上来了哟，你看看，小娃娃上来了哟！”

小乙也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那石道消逝之处显现了出来，哈哈，小小的身形，头顶着一顶竹帽，正在一步步往小乙这方过来！小乙一眼见着，便知是小然了！小乙心中大为感动，是啊，这么小小一个人儿，难道真是独自一人上来的么？！这段路程，对于成人来说，也是不易，更有，还是冒着风雨而来，更是困难！小然这么小年纪，竟然能够做到，而且行进速度也是不慢，怎不叫小乙激动！

小乙扯着嗓子唤了一声，

“小然，马上就到了，再坚持，坚持！”

小然一直看着前方石道，听着小乙喊话，也是抬头看了一眼！再看小然身后的瑶儿，甩着双手跟上，远远见着小乙，也是笑出了声，

“喂，臭汉子，小然可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哟，我们可没一人帮过他的！”

小乙心中美美的，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的出众，他感觉站在龙霸天的身侧，也是相当的有面儿！

龙霸天感叹道，

“哎哟，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小乙兄弟，恭喜你啊，得了这么个好儿子！”

小乙哈哈大笑，回他，

“做父母的见孩子有出息，还真是比发生在自己身上还要欢喜的呢！”

龙霸天笑眯眯回他，

“可不是么，我那几个孩子，也是个顶个儿的聪明！”

二人站立当场，等待着小然过来！

瑶儿的身后，便是辜炎和童陆，辜炎一手扶着童陆，二人有说有笑，慢慢跟上，也是，小然走得不算太快，他们跟着，应该也不会如何费力！在他们身后，才是那些个大汉，呵呵，一切都好，很是不错！

小然走到了小乙的面前，也是大喘不止，而后抬起头来，得意的瞧上一眼，刚把小嘴张开，腿一软，瘫坐了下去，而后大声说道，

“哎哟，我的腿好疼，我的腿好疼啊！”

小乙双手叉腰，大笑起来，说道，

“哈哈，小然不错，你想要什么，爹爹都满足了你！”

小乙弯腰去扶他，却是被他一把推开，又听小然说来，

“我这疼得要死，你还要笑我，哼，不理你了！”

瑶儿赶到，抱起了小然，安慰他道，

“你爹就是个大粗人，别要与他计较！你看看，这个屋子不错，咱们进去，娘给你好好揉揉！”

小然朝小乙做了一个鬼脸，这才把头埋到了瑶儿胸口。瑶儿挤了挤眼睛，抱着小然，乐呵呵进了屋去，留下小乙，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童陆和辜炎也到了跟前，笑着与小乙和龙霸天打起了招呼，

“小乙哥，你们可是等了好久了吧，嗯，那比试，究竟又是谁赢了呢？”

龙霸天倒是大气，手指着小乙，回道，

“小乙兄弟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小乙笑着道，

“我俩差不多，也只是小胜而已，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龙霸天大笑起来，奔向了童陆身后，口里也是未有停歇，

“酒来啦，酒来啦，兄弟们，可莫要替我省呀！”

这家伙一齐抱了四只酒囊，这酒囊可是不小，瞧这架势，他可又要大吃一场了！呵呵，昨日刚才吃醉，今日还要来，这身体不好的，又哪里承受得来！来到小乙身边，见他仍未动弹，于是踢了小乙一脚，催促道，

“小乙兄弟，快啊，快走啊！”

小乙回头，尴尬一笑，童陆过来，扯住他的手，笑着说来，

“走吧，别要让咱们的霸天大哥等太久啦！”

小乙这才转过身，回到了那小屋之中！瑶儿抱着小然，伸手给他捏腿，小然哇哇叫个不停，看来可是真的疼得很了！瑶儿嘻嘻笑着，与他讲些好听的话，小然的叫声，也就没有之前那般大了！

其余几人进来，围坐到了火边，虽然不是十分宽敞，但也不算拥挤！辜炎拿了些吃的出来，在火上烧着，香味很快出来，弥漫至整个小屋！

“喂，喂，还等什么呢，酒啊，吃酒啊！”

龙霸天很是着急，把酒拿到几人身前晃悠，小乙一把接过来，大笑回他，

“吃就吃，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时间，几人吃酒，好不快活！

不知觉间，天色暗了下来，那雨又是大了几分，落到了屋顶之上，噗噗直响！还好有这火，倒也不觉如何！辜炎吃了几口，很快就不省人事了，小然被瑶儿抱在怀中，他见辜炎吃醉倒，又是大笑不止，笑着笑着，也是很快睡着，他太累了，是该好好歇着了！瑶儿说她要照看小然，所以滴酒不沾，她抱住小然，闭上眼睛养起神来！至于童陆嘛，早就是个老油子了，龙霸天与他吃酒，多有是要被他给灌醉的！至于小乙与龙霸天，则是一口接一口，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再有童陆的帮忙，这样下去，龙霸天也只有一醉了之！

正自喝得兴起，说着大话，却忽又听得外边有人讲话，而且，说话的竟然是个女声，呵，小乙一听，立时弹跳了起来！

只听那一声这般道来，

“哎哟，还真是有人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