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五三

小乙低头一看，竟是那衣着鲜艳的胖太监，这家伙之前喘得最是厉害，没想，反倒是第一个能够动弹呢！小乙忽又觉得不对，他想要从摆脱这家伙，却是不能，对方的力气可是不小啊！

胖太监仰面躺着，脑后靠着另外一人，此时正睁大了双眼，紧盯着小乙瞧看，虽然他十分努力，那眼珠子却仍只有一点点而已！他的肚皮好大，一起一伏，颤个不停！他好像在笑，笑容似乎大有深意！

小乙连扯两下未能拔腿出来，看了一眼那胖手，忙道，

“你干嘛，快放开啊！”

胖太监没有回话，略微放了放手，小乙终于把腿给抽了开来！他又瞧了胖太监一眼，问道，

“你没事了吧？！”

那胖子咧开了嘴，微微摇了摇头，他上下两排牙齿之中，各有一颗金牙，如此这般笑开，好生太可恨！小乙也朝他笑了笑，又道一句，

“看你躺得舒服，就不打扰你了哈！”

小乙又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又向雁飞那边过去！可刚才又迈开一步，另一只脚却又被人抓住！小乙无奈摇了摇头，又道一句，

“大哥，一点不好玩，好么？”

小乙知道是那胖太监，也只半转过头来，可是，他猛的身子一动，竟是直直往石板上扑了下去！这一下太过突然，小乙真是毫无防备！不过，好在自己双手先触及地面，不至于把牙齿给崩坏了！小乙头脑之中嗡嗡作响，他自知出了大事，这胖子定然不会简单！他欲要起身，可对方却是一脚踩踏在他后背心处，小乙用尽全力，竟是挣扎不开！

小乙正要开口质询，可却是胖太监先开了口，语气深沉，又哪像是太监呢！

“身手不错嘛，只是傻了点而已！”

小乙只觉胸口压抑无比，讲话亦是格外的费力，

“你，你，你是谁，谁？！”

那胖太监大笑两声，又道，

“嗯，你虽然傻了点，但也可以猜上一猜！”

小乙听着一人大喊，

“火奴儿，你在做什么！”

是沈沐阳在说话，她见到此一幕，自然大为震怒，小乙听得出来，她喊出这一声，已是用尽了全力，嗓子已被撕破，沙哑非常！她说的这火奴儿，必然就是这太监了！小乙也没想到，这太监长得如此肥胖，名字倒还好听！可是，小乙对他的印象可是不佳，也不知他为何会要对自己出手！火奴儿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小乙多次努力仍是无法起身，长棍也被对方控制住，根本拿不下来！小乙心惊不已，之前真没看出来，他竟是如此的厉害！小乙又一想，若是之前他没有中毒，那白龙使和黑虎使，加在一起或许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火奴儿下脚又更重了些，小乙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诸如黄大人、雁飞、沈沐阳等人，见到此一出，也都十分愤怒，可是，除了沈沐阳能够稍动几下，其余人等，连话都讲不出来，又要如何来助小乙呢？！

火奴儿又开了口，道，

“沈美人儿，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啊！”

沈沐阳呼道，

“你不是火奴儿，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之前让小乙猜，小乙还未有开口，便被他按到了地上！小乙本来以为，他会是皇上身边的一个隐藏高手，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若真是那样，他又为何会对皇上的救命恩人下手呢！这一下踩得十分用力，绝对不会是在开玩笑的！

火奴儿大笑，又道，

“嗯，美人儿可以讲话，你也猜猜看呢？！”

沈沐阳捂住胸口，又是喷了一口血出来，不过，此时这血已是换了颜色，不再那般鲜红了！沈沐阳急喘两口气，又才道来，

“你，你是，你是毒，毒神？！”

一听到这毒神二字，小乙似被那惊雷劈到那般，从头到脚猛的颤动起来！他，他若真是毒神，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可都是了如指掌，根本没有什么瞒得住他！还有，这个时候，除了小乙之外，其余人等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当然，也包括那或许还一直趴在墙头的大将军！小乙如今又是被他制住，所以，现场所有人，也都只有任他摆布了！他是毒神，那这些人，又还有活的可能么？！小乙回想起来，以前认为的毒神，声音与这胖子大不一样，或许是自己弄错了吧！

这胖子大笑起来，却并未明确回话，沈沐阳又是扯起嗓子问来，

“你，你到底是不是毒神，到底是不是？！”

胖子又笑一阵，方才停了下来，回她道，

“你啊，还是别要这般用力，中了毒嘛，就应该静心修养，要不，让你的男人亲眼见你中毒而亡，他该有多难过啊！”

小乙心头一紧，什么，沈沐阳中了毒？是与大家一样的毒，又或是，被那白龙使伤到的？

沈沐阳十分倔强，继续问来，

“不用你管，告诉我，到底是或不是？！”

胖子呵呵笑了两声，又才道来，

“我呀，真是心疼你呢，嗯，就算是吧，就算是吧！”

小乙脑子一片空白，这人，他真的是毒神！自己一路过来，不知听过多少次，却是从未有见过！可是，虽是如此，他却似始终徘徊在自己身边一样，他从未出现，但却影响着所有的一切！他太可怕了，他就似站在天上一般，把这地下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大将军也说过，这里的所有人，在毒神面前，就如同一个小小的孩童那般，根本对他产生不了威胁！小乙自是体会最深，是啊，被他踩在脚下，真是一点儿还手之力也没有，他想要弄死自己，真就似捏死个小鸡那么简单！

沈沐阳用足了力气，叫喊道，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吼完这一声，她可真不行了，小乙也只能听得呕吐之声，再听不着她言语！沈沐阳果真是中毒了，而且，一定是后来才中的！小乙感觉自己好没用，刚才还要去与人说笑，竟是连这点儿异常也发现不了！

正自悔恨，踩在小乙后背之上的毒神却是又开了口，道，

“喂，小子，你若是还没死，去照顾照顾你的沈姐姐吧，若是再这般，可就离死不远喽！”

他竟是说出这话，真是让小乙大感意外！他要放了自己么，啊，不会吧？小乙又一想，是啊，自己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他当然可以放手让自己去了！猛的，小乙又觉后背被人狠狠踩了一下，几乎就要断了脊柱！而后又听毒神开口说话，

“嗯，你这棍子给我玩玩，去给你家沈姐姐照顾好吧！”

这话讲完，小乙后背之上的力量立时消失不见，不过，他还是又缓和了一阵，方才撑起了身子！终于能够转头，小乙却见那毒神已然来到了皇上身边，速度实在快极！拖着这么大的身体，还能跑得如此之快，真是神奇！小乙也明白，他跑到了皇上那儿去，也是要以此作为威胁，让小乙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小乙慢慢站起身来，一眼便见着了沈沐阳，她趴在地上，脸已然贴到了地上，在她身下，尽是黑血！小乙心惊不已，立时赶了过去，轻轻将她扶起！哎哟，这整个人脸上脖颈之上，全都被沾染到了，看上去好生恶心！不仅如此，她口中还有东西要涌出来，只不过，她已经没这力气，也只能堵在里边！味道很不好闻，但小乙又怎会管这许多，他把沈沐阳扶到自己腿上放下，不住拍打她的后背！沈沐阳还是吐不出来，她呼吸已然不畅，再不想办法，这人怕是就要没了！小乙干脆把手指伸到他嘴里，把东西抠掉，果真效果不错，小乙也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吸之声！

小乙轻声问她，

“沈姐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沈沐阳自然是说不出口的，那胖子，哦不对，是毒神，他却得意非常，把肚皮拍得啪啪直响，而后说道，

“白龙还是有些本事的，这毒实在不好解哟！”

小乙怒道，

“你们这些奸贼，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毒神猛的一抬眼，笑道，

“你没听过么，坏人总是命长，呵呵，我啊，可比你们都要活得久呢！”

沈沐阳状况越发的差了，小乙也注意到，皇上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他哪会去管皇上，又在轻声唤着，

“沈姐姐，你别怕，我们去寻大夫，一定能够治好你的！”

毒神哈哈大笑，又道，

“没用啦，没用啦，等你寻到大夫，她可早就死翘翘喽！”

小乙抬眼看他，怒道一声，

“你闭嘴！”

毒神一愣，又是呵呵笑起，回他，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得很！嗯，这样，你来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帮你把她救活，你看如何？！”

这家伙突然讲出这话，实在让人惊奇！小乙红了眼，直瞪着毒神，他现在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沈沐阳命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会死！这场中众人，连动都动不了，又如何能够救人，所以，能救沈沐阳的，也只有毒神了！不过，他又想要小乙替他办什么呢，要是要他杀另外一人来换得沈沐阳之性命，自己又如何能够办得到呢！

不过，小乙还是心存一些希望，厉声问了一句，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毒神眼皮一跳，回他道，

“这个嘛，倒是简单！嘿嘿，你，过来这边，给你们的皇上来上两个大嘴巴，我这心情一好呀，可不就把人给救了么？！”

小乙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什么，要他去打皇上？这个，可不大好吧！不过，只是打两个耳瓜子，总比让他杀人的强！小乙又一想，毒神怎么也算得上是一代宗师，岂有说话不算话之理！要不，还是打吧！小乙再看皇上一眼，皇上连连与他眨眼，小乙当然也明白的，他想要救沈沐阳，面子又有什么用处，被打两个耳瓜子，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小乙把沈沐阳轻轻放下，站起了身，又问一句，

“你说话可管用？！”

毒神眯起眼来，两眼成了一条线，回他道，

“自然算数！不过，可不能打太轻了，我得见着他脸上印子才行！”

小乙点点头，回他，

“记住你说的话！”

那毒神不住点头，往侧方移出几步，而后伸出手来，示意小乙随时都可开始！小乙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是皇上，所谓的天子，普天之下，都是他的王土！可是，如今沈沐阳已成了那般模样，他又如何再敢耽搁！小乙一咬牙，飞奔至皇上身前，深吸一口气，手一抬，飞快落了下去！

这一下可是不轻啊，皇上本是斜斜靠着，被小乙一下子打番在地！小乙过去扶他起来，他那脸上，已然肿起了一大片！眼珠子，也被他这一下打得充满了血线！再看皇上的嘴角处，亦是慢慢流下了血来！不过，他眼神之中没有怒意，竟似还要小乙赶快一些！

小乙第一次与他说话，

“对不住，你多担待！”

小乙伸出另一手，狠狠打在皇上另一半脸上！这次稍稍留了些力，皇上身子歪倒，小乙连忙扶住！再一看，皇上这两边脸都肿胀了起来，看上去，就似个圆圆的苹果那般！小乙这两下，也是把皇上脸上糊着的东西打落下一些，是啊，他是用这东西来作装扮，叫人难以认得出他来！

小乙把皇上扶好，看向毒神，急急问道，

“你说过，要救沈姐姐的！”

毒神很是得意，大笑不止，头也是不住摇晃，大摆起来，笑够之后，方才回他，

“好，好，救她，救她！”

讲完这句，他把手伸入自己袖中，摸索了一阵，取了一粒小小的药丸出来，而后又有个小瓶，里边装了些黄色液体！他招手让小乙过去，又道，

“来来，把这拿去，一齐给她吃了，她若还不想死，多有还是能活下来的！”

小乙明白他的意思，人在将死之时，可能会生出极强的意志力，就像他曾听说过的，昏迷了数年的人，也有机会重新睁开眼睛！所以，只要沈沐阳有这活下去的意志，毒神便能将她救活！虽然这毒神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的能耐，小乙也是清楚得很，他既然说能够救她，那就一定能行！

小乙飞快移至毒神身前，毒神倒也爽快，伸手过来，便把东西递到了小乙手上！他似乎一点儿不怕小乙突然出手偷袭，也是，以他的能耐，当然不用怕啦！

小乙接过了东西，转身直奔沈沐阳这边！他轻声唤着，

“沈姐姐，沈姐姐，有解药了，有解药了，你很快就能好了！”

毒神笑说着来，

“哎，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用呢？！”

小乙这才想到，是啊，这是两种药，似乎不都是用于内服！当然，毒神的药，自然也只有毒神懂得使用之法！没办法，小乙也只能再问他，

“这药怎么用呢？！”

毒神笑着回他，

“那药丸，叫她吃下去就是。水嘛，则是要从她的鼻子里边灌进去，你可先用上一半，再把药吃完，待清醒一些之后，再用另一半！嗯，可是听懂了？！”

小乙回他，

“懂了，懂了！”

小乙把沈沐阳扶到自己腿上靠着，让她的鼻孔朝天，而后，打开那上瓶子，把那黄色液体倒了进去！这东西味道极重，沈沐阳的反应也是很大！不知为何，小乙竟是相信了毒神的话，呵，真是，朝谁说理去！倒了一半，小乙停下，他双手抱住沈沐阳的头，让那液体能够更多作用于她！沈沐阳呕了几下，而后猛的一咳，从口鼻之中喷出好多血块！小乙大喜，之前几番尝试，都未能做到，没想这药水一入其鼻中，竟是见效如此之快！沈沐阳又咳几下，鼻中亦是流出了水来！

小乙喜道，

“沈姐姐，来，快把这药吃下！”

沈沐阳没力气张嘴，小乙把她嘴掰开，把那小小药丸放了进去！随身带着的水壶之中尚存些清水，取了出来给她，伴着药丸入了腹中！小乙见她脸上这么多污秽，好生难过，于是又倒了些水给她清洗了一番，虽然不甚干净，但也比之前强上太多！

这药果真也有奇效，小乙竟是发现沈沐阳的脸开始红润了起来！呵哟，毒神果然是毒神，他用毒一流，没想到，解毒亦是无人能敌！小乙又把那半瓶黄色液体从沈沐阳的鼻中灌了进去，沈沐阳口鼻之中流出来的，已然只有鲜红的血了！

小乙满心欢喜，说道，

“沈姐姐，你没事了，没事了！”

沈沐阳虽然还很虚弱，但可以明显看出她在逐渐好转，她朝小乙眨了眨眼，表示感谢，而后又要去瞧那毒神！小乙把她身子摆正，这样才能看个清楚！

那毒神竟是在向这方招手，他笑得格外恶心，如此说来，

“怎么样，我是说话算话了吧！”

毒神往侧方挪步，又来到了皇上身边，小乙看得清楚，皇上的脸可比之前还要肿了，肿得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小乙感觉十抱歉，也只能朝他尴尬一笑！小乙这才又看向毒神，回他一句，

“就不知还会不会有反复！”

毒神大笑，回他，

“嘿嘿，回头多吃些补品，保证养的白白胖胖！”

小乙又道，

“你，你是怎么解的毒，难道他下的什么药，你也是知晓的么？”

毒神在皇上身边坐了下来，皇上的头顶，也就到他的脖子！他伸手过去，搭在了皇上的肩头，而后摇晃了几下，这才说来，

“嘿嘿，我太了解他了，下什么毒，我一眼便能认出，所以，又岂会有解错之理！若是连这小毒也清理不干净，那我也不配叫毒神了嘛！嗯，你说，是与不是啊？”

毒神在问皇上，皇上自是答不出来，这可真是把脸都给丢尽了！

小乙又问，

“那我再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潜入皇宫的呢！”

毒神抬眼看了看侧方燃得正猛的宫殿，思索片刻之后，方才回他，

“哎哟，好像有两日了吧！这副皮囊，实在难受，真是要把人给憋死了！”

小乙早就猜到了，毒神定然不会是这模样，他装扮成这大肥太监，自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更可怕的是，他来了这么长时间，竟也没被他人发现，其伪装能力，相当了得！是啊，他的目的，或许就在皇上，皇上没有出现，他自然也不会现身啦！

小乙思索片刻，又问一句，

“这里所有人都中了毒，它是什么毒呢？！”

毒神拍了拍皇上，又才知着回道，

“这个没什么，只不过让人浑身无力罢了！要说厉害，还是我给白龙他们的那个厉害！那东西要是吃进肚里，立时会让人大感兴奋，随着药效起来，整个人会陷入癫狂！吃过那药的人说啊，他们快乐极了，都看到了仙女儿了哟，他们成仙了，啧啧，真是快乐极啦，永永远远都不想要再回来了！”

小乙道，

“你骗人，那个怎么可能会是好东西！”

毒神嘟起嘴来，他胖胖的脸上做起了鬼脸，乍一看去，竟是怪可爱的，他吐了吐舌头，这才又道，

“只不过啊，快乐总是短暂的！你想啊，他们已经登天了，身子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不久之后，他们身上各处的血管炸裂开来，助他们一飞冲天！哈哈，是不是很痛快啊！？”

小乙心头一震，享受那极致的快乐而死，这样的死法，真是叫人一言难尽！若真是给那死刑犯吃，或许还真是一个不错死法呢！

毒神还未讲完，他捏了捏皇上的肩膀，又道，

“你刚才可是差点儿体会到那样的极致快乐哦，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小乙咬牙又道，

“所以，你还是来杀皇上的！”

毒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而后回道，

“说是嘛，也不全是，说不是嘛，好像也是！哎，真是说不清了！”

小乙又道，

“那你现在，又想要做些什么？！”

小乙自知，如今他要做什么，自己多半无能为力，这毒神太过奇怪，你既是要杀人，干嘛不直接了当，坐下来说个什么劲了！

毒神却是颇为欢喜，伸手摸了摸皇上的头，笑着说来，

“来找人谈谈心事，难道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