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一九

哎，刚才不还活蹦乱跳的么，怎么现在却又突然发作？小乙想起之前老四对他下手，莫否可是用了不止一种毒？！仅从刚才几人对话来看，确实是猜不出来，不过，这老四生性多疑，心机深沉，或许真的这般做了也是未知！

黑虎急道，

“三爷，你这，你这，我，我……”

老三一字一句说来，

“白，白龙，找，找白龙，回，回来！”

哦，这怎么也与那白龙关不成？！

黑虎忙道，

“他早就逃走了，我又要去哪里寻他回来！”

老三又是狂叫两声，那说话的气力也是越来越小，

“快，快……”

小乙清楚听到，那黑虎奔至了华佗庙外大吼一声，

“白龙，白龙，你给我回来，回来！”

可是，白龙既然是逃命走了，也没有回来的道理！黑虎一连叫了好几声，仍是未有见得有人回应！这大雪天气，对方想要躲你，你又去什么地方寻呢？！小乙听着黑虎四处走动，连声叫喊，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寻到白龙，这白龙消失了，而那里边的三爷，四爷，多半也就只能死在这儿了！

小乙已然挖开了雪洞，慢慢往那方潜行了过去！这外边雪大，又有些微风，冷得出奇！这一出来啊，还真是有些受不住呢！那黑虎使忽然又回到了华佗庙中，小乙一时大适应，又是缩了回去！

只听黑虎使又道，

“三爷，你，你……白龙，还是没能找到，我，我……”

老三有气无力回话，

“罢了，罢了，今日，我终究还是要与老四一同去了！”

小乙再次出来，挨到了窗户下边，这雪太大，即便有人，有光，也没理由得看得到，再加上他又是趴在雪中，定是没人能够发现得了他！小乙心想，看清里边局势之后，迅速前去，将那几人统统击毙，这毒神的队伍，必会大乱，对谁都是好事！

黑虎使又问，

“三爷，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老三轻咳几声，回道，

“死都死了，有这心愿又有什么用呢？！”

黑虎使道，

“三爷，你死之后，把你葬在四爷身边，你可愿意？！”

老三笑道，

“也罢，也罢，我与他争了半辈子，最终死了葬身一处，接着较量，也好，也好，就把我与他一同葬下吧！”

黑虎使回他，

“好，好，我一定做到！”

片刻的安静之后，黑虎使一声长叹，说来，

“三爷，好走！”

呵，死了，这老三还是死了！这二人相互算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二人竟是一同死去！老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可不就把自己的撑死了么！呵呵，话又说回来，这二人作恶多端，死了也好！

里边有些动静，应该是那黑虎使在搬动着什么，忽的，又听着一人大笑出声，说话亦是得意非常，

“黑虎，人都死了吧？”

小乙一直未有动作，正是因为还有这白龙使未有现身！小乙知道这一箭双雕的计策，必是他白龙使所为，所以，他一定会出现！呵，果不其然，此时不就现身了么！当然，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要等这二人死透之后再来，那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了！

黑虎停下了手里的事，大呵一声，

“你，看你做的好事 ！”

白龙使笑得很欢，回他道，

“黑虎，这难道不是你最愿意见到的结局么？！”

黑虎使回道，

“你，你说什么！”

白龙使笑道，

“四爷如何待你，难道你真不清楚？呵，他可是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你，你可知道你身边有多少眼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根本没有一点儿自由！无论何时，你都是小心翼翼，因为你知道，只要错了一点，自己绝对不会有命可活！现在好了，老四死了，再无人管得了你了，你该高兴才对！”

黑虎使怒道，

“我万万没想到，你的心机竟是如此之深！”

白龙使笑道，

“我也是被形势所迫！和你一样，我每日都在惶恐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我不想死，所以，只能主动出击！我计划了许久，今日终于找到了好机会，不仅除了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还能最大程度撇清自己的嫌疑！哟哟，你看看，他二人可不都是死在对方的手里么？！”

黑虎使怒气仍是未消，又道，

“三爷对你的知遇之恩，你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么？！”

白龙使笑道，

“知遇？教了我怎么杀人？呵呵，可笑，可笑！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就想好好活着，若是还能多得那么一丁点儿好处，我自然也是很乐意的！咱们和兄弟些个，被这两位欺压得还不够么，今日得见他二人身死，你要知道，可不仅咱们二人心中欢喜呢！”

黑虎使似乎再讲不出，他本就不善言语，白龙使又是诡诈狡黠无比，他根本不可能辨得过对方！白龙使见黑虎使不再言语，又接着道，

“好啦，好啦，咱们今日大获全胜，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吃一杯，这酒啊，此时喝来，最有味道！”

黑虎使慢慢悠悠讲出一句，

“这酒里边，被你下了毒吧！”

白虎使大笑，回他道，

“怎么可能，你看，我不也喝了么！再说了，我要是敢下毒，先躺在地上的，可不就是我了么！老三或许不一定品得出来，但老四可是用毒好手，我根本没机会瞒得过他！”

黑虎使道，

“我再不敢相信你说的话了，太可怕，实在太过可怕！”

白龙使笑道，

“哎，黑虎，你说这话可是有些伤人了哦！我今日说的，哪句不是真的？！”

黑虎使愣在当场，不知如何辩驳，忽又想起一事，问道，

“二爷，二爷的死，也，也是真的了？！”

这黑虎使突然想起了老二，这还真是让小乙颇感意外，这老二在他们心中，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白龙叹了一口气，回道，

“这四位大爷啊，也就只这老二有些人情味，可惜啊可惜，他自己贪图酒色，可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葬送了！黑虎，我知道老二有恩于你，但人就是这样，该死的时候，谁都拉不回来，你也不必太过难过啦！”

黑虎使的声音有些颤抖，回道，

“我以为，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没想，竟然，竟然都是真的！”

白龙使笑道，

“这事可不只我一人晓得，老三也是清楚得很，只是他没有讲过一句！还有，老三也确实是想要了老四的命，毕竟这四大弟子，如今只剩下了他二人，呵呵，谁死了，对方都会欢喜得很呢！嗯，黑虎，说到这儿，你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黑虎使思索了一阵，方才问来，

“三爷中的那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龙使大笑起来，这个，只怕是今日这一场戏中最为出彩的地方了，他笑了好久，方才回了话，道，

“你可知，老二早就已经破解了那冰蜥之毒，四爷还以为只要是这毒一入体内，就必死无疑，天真，真是太过天真！”

黑虎使惊道，

“二爷？怎么会是二爷？！”

白龙使道，

“这冰晰之毒，十分少见，而且中毒之后症状，就似被冻死那般，没有其他表征！所以，一次偶然机会见识到此种毒物，老二便十分上心，最终将这毒破解了！这毒是老四提取出来的，所以只有他一人会用！老四的性子，你也是知晓的，若是利益所向，他连自己的爹娘都能杀了，啧啧，真是太狠，太狠！这样的毒，老四几乎没有用过，他留着干嘛呢，呵呵，没错，可不就是拿来对付同门么！所以，为了避免此种情况发生，老二给他的师兄弟三人都配了解药！所以，老三吃了那毒，才会跟没事人一样！”

黑虎使想了好一会，方才想得明白，而后又问，

“所以说，三爷也是知晓此事的，与你一同做了这场戏！便是要引诱四爷下手，使用冰蜥之毒来对付他！四爷千算万算，没能算出这一点，不仅把命给丢了，还落了一个残害同门的骂名！”

白龙使拍起了手，道，

“哈哈，说得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只可惜啊，老三算错了一点，老四杀人，通常都会留有余地，越是厉害的人，他越加小心，对付这老四，又岂能没有后招呢！老三虽然见识颇多，但也还是没能躲过不是！”

黑虎使又问，

“那，那四爷又是何时下的毒手呢？！”

白龙使笑道，

“他啊，早就在那酒中下了毒了！哈哈，老三还自以为是呢，可不知他早就被别人下了药了！”

黑虎使大惊，又问，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你都给我说糊涂了！”

白龙使道，

“来，你还敢不敢吃我的酒，把这剩下的吃了，我便与你说！”

黑虎使这次倒是没有犹豫，立时吃了，而后又问，

“有什么不敢的，说，快说！”

白龙使拍手道，

“不错，不错，这才是我的黑虎兄弟！嗯，我可早就看出来了，老四给老三下毒，就是怕他对自己动手！老三今日来得太过凑巧，老四当然要多作防备，他武力上根本不是老三的对手，所以便先给他下了毒！若是老三与他相安无事，他便找个机会，让他把解药一服，二人相安无事！可若是他要下黑手，呵呵，那便与他同归于尽！”

黑虎使道，

“这，这人心，真是太过可怕！可是，可是四爷还未死时，本有可能把此事讲出，以命抵命，那二人也就都不用死了啊！”

白龙使叹了一口气，道，

“黑虎兄弟啊，你可真是太过天真了！这二人已经撕破了脸皮，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更要命的是，老三已然杀红了眼，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再让老四活着了！所以，老四没有可能活命，他干脆也就不再提及此事！所以，二人也只有一同死了，呵呵，就是这样，明白了么？！”

小乙听到此处，亦是浑身发颤，当然这天过冷也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这白龙使竟是能够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实在叫人心里发毛！小乙慢慢往那华佗庙门过去，他在想，这老三老四已死，那也没必要再留这二人活命，一齐杀了，那才叫真的痛快！

小乙走出几步，却又被童陆拉住，童陆刚才出来，身子抖得厉害，他狠劲把小乙往后拉拽，不让他往那方过去！小乙觉得很是疑惑，童陆却是死活不放手，小乙心道，他必然是有什么特殊想法，索性还是先等上一等，待他讲明之后，再作下一步安排！二人破窗下边，躲到了雪道之中！小乙忽然觉得暖和许多，实在神奇！

那里边两位还要对话，只听那黑虎使还有话要问，

“那么，一齐来的兄弟，到现在也都没回来，这，这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白龙使笑道，

“当然，当然，要不听得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回来看看呢！嘿嘿，你也得感谢我才是啊，要不是我思虑得如此周全，今日这事又怎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小乙总算听明白了，之前这家伙把叫到外边商议，可能就是安排下去，让所有人都远离开，无论这里边有怎样动静，都理会不得，呵呵，真是用心良苦啊！

黑虎使长长出了一口气，道，

“白龙，我真是服了，服了！”

白龙使拍了黑虎使的身子，好大两声响，又听他道来，

“以后啊，这就是咱们的队伍了，自己说了算，比什么都强！你我二人一同努力，成就一番霸业！”

小乙心道，这家伙似乎挺有野心，若是放任不管，以后可是祸患无穷呢！不行，今日必须得连他一同杀了！他身子只轻轻一动，童陆的手却又是紧紧抓住了他，童陆小声在他耳边说来，

“小乙哥，莫要着急，莫要着急！”

声音极小，也只小乙能够听着，这里边二位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所以也是不用担心他们能够听着！

小乙回他一声，

“陆陆，为何拦我？！”

童陆缓了好一阵，方才又道，

“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小乙知道，童陆拉住他，必是有原因的，自己若是冲动，没准还会坏了大事！罢了，那就先再忍上一忍，待时机到来，再一举除了这二人！

黑虎使又在说话，

“那咱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小乙越听，越觉这黑虎憨厚老实都是装的！没错，黑虎使表面看起来衷心耿耿，可这才多久啊，就已经又妥协了！之前跟着老四，要护他周全，老三最后一击，还用自己身体去替老三挡上那一下！为的什么？真是忠心二字？呵，怕是没那么简单！依小乙看来，这可不就是做给新主子看的么，明里说便是：你看啊，我为我的主子，连性命都能不要，若是以后跟了你，也会一心一意这般对你！他可不早就看透了老三，他想收服自己，又怎会对自己下狠手，而以他如此人物，又岂会收不住手，所以啊，自己是绝对死不了的！他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义无反顾挡在老四身前！啧啧，小乙心道，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通此事，可真不是一般人啊！再看现在，与白龙一通对答，仍是一口一个三爷、四爷，呵呵，小乙听了，也觉恶心！嘻嘻，现如今又变了阵营，好似又是被白龙给逼的！这家伙处处表现出弱势，心机之深，或许比那白龙还要可怕！

白龙使似乎也乐于听他如此问话，于是回他，

“接下来？接下来嘛，咱们便是好生安顿这两位爷啊，呵呵，把他们带回去，好生置办置办身后事宜！”

黑虎使思索了好一阵子，方才回他，

“好，好，待天明之后，咱们便带着尸体回去！”

白龙使回道，

“哎哟喂，我的兄弟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能等到天亮以后再动身么？！”

黑虎使问道，

“白龙，你是说，咱们现在就走？！”

白龙回他，

“当然啦，爷都死啦，你还能坐得住，谁能接受得了！快些吧，快把人都给叫回来，咱们再做一场戏，赶紧离开这破庙吧！”

黑虎使最终还是妥协了，呵呵，小乙心想，他想必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了吧！这么装，不累么？

黑虎使与白龙使一齐出了门，高声叫唤了起来，

“不好啦，快来人，快来人……”

二人一通狂嚎，撕心裂肺叫唤，叫着叫着，也是哭声连天，哎哟喂，小乙一听这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白龙使的表演，虽然未有亲眼见着，但听他说话，也大致能够猜出几分！这个时候嘛，表演可不止他一人，那黑虎使，亦是很快进入了状态，一阵哭诉，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啊，比起那白龙使，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啧啧，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天生的好演员呢！

有白龙使一齐叫唤，那些先前出去的数十位，也是慌忙赶来，当然，也包括小乙等人之前见到过的张山和李石！他二人只能算是小喽啰，跟着对方，该哭哭，该喊喊，又怎会可能会有事嘛！小弟们一见二位爷竟然都死了，也都被吓坏了，最后听到是他二人相互残杀，同归于尽，这才想了明白，是啊，他二人早就在相互较劲了，对于他们身边之人来说，又怎会不知晓呢？！所以啊，这一结局，并不会让他们觉得十分意外！这庙里边好不混乱，良久方才平息下来！

又过一阵，那白龙使与黑虎使一同安排下去，众人这才连夜带着那三爷与四爷的尸体赶了回去！因对方人数众多，小乙这时想要再跳将出来拦阻，可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了！哎，也罢，也罢，就先放他们一马吧，来日定有机会，再将他们一网打尽！童陆的手一直未有松，他是不想要小乙出去，那样太过危险，而且，他也定有更多的想法，所以才会这般做为！

那些人匆匆忙离去，很快就走得远了，呵呵，遇到事了，果真就不一样了，在这般情形之下，竟也能走得如此之快，真是难得！

再听不到对方声音之后，小乙这才忙不迭问来，

“陆陆，你到底是什么，什么意思！”

小乙脸皮已经被冻僵，说话也是不大清楚，而回话的童陆，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如此回来，

“走，走，走，拉，拉我进，进去！”

是啊，这个时候还说什么话啊，还不赶紧出去，躲到那华佗庙中！呵呵，无论如何，里边也会比这雪中强上百倍，再说了，若是还能生起火来，这一夜也就能够好过了！

童陆也早就受不住了，他当然再不愿在这外边多留一刻！小乙先钻了出去，又将童陆拖了出来，童陆起不得身，小乙干脆拖着他走！来到庙门前，见着里边仍有些许火星，小乙把童陆一扔，径直奔了进去！是啊，太冷了，二人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

虽然顶上塌陷了，可火堆上，仍能遮挡许多，所以那些位走后，才不至于熄灭！他们走时，把这剩下的柴火都带走了，不过，有这房梁之类，自然也是不愁没有柴烧！小乙小心照顾着那火，用刀切下小木条儿搭起，那火星亦是一点点大了起来，当他再次见得明火之时，欣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再看童陆，他起不得身，便用手抓住地面，慢慢爬行过来！当他赶到火堆旁边之时，再无力气，只是一个劲的喘啊喘，真似是个快死之人那般！小乙把火又烧大了一些，周围暖意渐升，二人脸上，也开始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

由于冻得太久，二人的脸和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不过还好，并不致命，而且二人一直注意活动，也不至于落下病根，这难熬的一日，总算是过去了！二人一人一边躺下，再也不愿动弹！只是感受着这火的温度，便觉这就是那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事了！这火不仅驱散了严寒，更是带来了光明，在这雪夜之中，照亮了华佗庙，也照亮了自己的内心，真好，真好！

一滴水从上方滴下，落到了童陆的嘴唇之上，童陆慢慢睁开了眼，而后轻声道来，

“呵哟，这雪可终于停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