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七九

“你俩别吓我啊，你俩若是没了，剩下我一人，怎么对付得了那纛臭虫啊！我要是死啦，那也没机会埋你们啦！哎呦，你们再坚持坚持，我去找那小鬼拿解药！”

树哥起身，又蹲了下来，拖起瑶儿，塞入了小乙的怀中！又听他说了一句，

“你俩相互支撑着些，我很快就回来！”

树哥慢慢起身，把手里大刀握得极紧！小乙瑶儿依偎在一起，一齐看着树哥背影，不过，二人早已看不清楚，只能隐约感觉得到他！二人身子不住颤抖，挨在一齐之后，感觉到了对方，也是安心了不少！

“喂，你这小鬼，快点把解药拿出来，要不爷爷可要不客气了哦！”

空空儿大笑起来，回道，

“哈哈，你要有这本事，那就直接过来啊！”

树哥举起了刀，忽又把刀扔到地上！这一下太过突然，惊掉了众人的下巴！紧接着，又是听得噗通一声，树哥竟是双膝跪地，拜倒了下去，

“哎呀，你是我的爷爷，爷爷啊，你可心疼心疼小孙儿吧！这两个家伙冒犯了你老人家，你可千万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懂事，教训教训他们也就是了！”

树哥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说话一边哭，就似死了亲娘一样！小乙二人听着，虽然痛极，却也乐开了花！

空空儿想来也是被他惊到，半天作不得声！

树哥竟是朝着空空儿磕起头来，

“爷爷，你大人有大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可不就是为了讨好空空儿么！

空空儿大笑出声，又道，

“有趣，有趣，你这家伙还真是有趣！”

树哥又磕了几个头，接着道，

“爷爷，你救了他们，我这后半辈子，就只与你马首是瞻！清晨向你磕头，夜里替你洗脚！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让我喝尿，我便喝尿，让我吃屎，我便吃屎！总之，一切听从爷爷安排，绝对不敢乱说一字！”

空空儿大笑起来，又道，

“哈哈，哈哈，我意是多了个听话的孙子哟！你们看看他，像不像条狗啊？嗯，像不像啊，像不像？！”

空空儿往两边看去，这话也是在问身边几位！那几人刚才见着树哥磕头求饶，亦是不敢笑的，此时空空儿问话，更是胆战心惊，忙着回他，道，

“真，真是像，像条狗哦！”

空空儿一听这话，好不受用，连连点头，双眼也是眯成了一条缝！他双手一抬笑出了声，说道，

“好孙子，你先起来吧！”

树哥又磕了三个头，终于把头给抬了起来，他看了空空儿一眼，却又急急停了下来，一手指向空空儿那方，眼皮子也是眨个不停，

“爷爷，你身后有鬼，有鬼啊！”

他叫得好不大声，空空儿被吓了一跳，急忙转头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方看去，树哥却在此时站了起来！他一脚踢向了地上大刀的刀柄，那刀往前飞起，直往空空儿那方过去！而他自己也是发足狂奔，并不比那刀来得更慢！呵呵，原来树哥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空空儿放松警惕，而后给他致命一击！此时空空儿往后回看，其余众人也未在意这个乱认爷爷的主！待那空空儿转过头来之时，大刀和树哥，也已经先后赶到！一阵风儿吹过，大刀已然架到了空空儿的脖颈之上！树哥成功了，他竟然一击即中，擒下了空空儿！所有人都惊呆了，当然也包括空空儿身边的那几位！树哥如此能耐，亦是折服了不少人吧！

树哥手法十分了得，一手扼住了空空儿的双臂，往后那么一扯，空空儿被他带入了殿中！空空儿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也只能任他摆弄了！树哥大声说来，

“你们莫要进来，否则我一刀割下他的脑袋！”

对方拿起刀，却是不敢上前一步，小乙心想，若是树哥把人杀了，他们或许也都不会进来吧！树哥带着空空儿又退几步，伸出一腿，绊了空空儿一下，空空儿跪倒下去，他又往前一脚，直踩到了空空儿的后背之上，而后，那把大刀往地上一杵，直剁到空空儿右耳一侧，这刀稍稍偏里，也是割下了耳朵上一小块脆骨！

空空儿疼得撕心裂肺大喊起来，树哥抬起脚来，又是狠狠踩了下去，又道，

“别吵，赶紧把解药交出来！若是不听，那我先割这只，再割另一只！鼻子眼睛，全都给你一一切下来，然后塞入你的嘴巴里边！呵，你爷爷我可是说得出做得到，你可千万别要挑战我的耐心！”

空空儿只顾着大叫，树哥觉得烦乱，又道一句，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哦！”

这一声讲完，大刀一扯，空空儿那右耳已然被他割了下来！这血淋淋的耳朵飞起，又被大刀那么一弹，直飞向了那火堆！力道刚刚好，正是落在了火堆旁边！

空空儿快要哭死过去，不过，还是强忍着痛苦，慢慢止住了哭！那断耳处血流不止，不过这血颜色有些怪异，并不像普通人那般鲜红！

树哥冷笑两声，说道，

“这不，少了一只了吧！快点吧，再不行，另一只也要保不住了哟！”

空空儿似乎适应了一些，不过还是眼泪口水鼻涕直流，听他回了话，道，

“解药在我怀里，解药在我怀里！”

树哥笑道，

“早这么做，不就不用遭这罪了么！”

树哥怕他使手段，所以用那大刀将其翻转过来！正欲再问，空空儿嘴里一动，竟是从里边飞出一个细长之物！树哥提防着空空儿不住活动着的双手，却是没想到，他竟是还留有这么一手！那东西细长细长，好似是根小针！这小针速度奇快，树哥想要躲开，却已然来不及了！树哥也只觉头部一阵巨痛，那小针已然从自己的眼角处穿了进去！头脑之中似要炸裂开来，树哥大刀一扔，双手抱住了头，痛苦不堪，狂吼了起来！

只这一瞬间，空空儿飞快起身，逃离开去，而后大喝一声，道，

“去，抓住他，抓住他！”

树哥想要把自己的头给掰开，可这又怎么可能，头皮带着头发被他扯下好些下来，仍是止不住那从里而外的疼痛！

正此时，对方几人提刀冲了过来，树哥疯也似的乱砍几下，把对方逼退开，而后弹跳起来，跃过那尸虫，落到了火堆旁边！他稍稍清醒了些，大声叫喊出来，

“小乙，瑶儿，没能拿到解药，我对不起你们！”

小乙和瑶儿的神智也已经不大清楚，不过，还是大概听懂了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二人哪里再讲得出口，也只能闭上了嘴巴！

再看另外一边，来人见着中间的尸虫，又是慢慢让了回去！他们当然也知道的，对方无路可逃，也就只有一死了之，所以，其实也并不在乎这一会吧！

空空儿的耳朵已然被包扎起来，虽然有些粗糙，不过也差不多把血给止住了！他脸上沾了许多血渍，此时看来，可是更加吓人了！他朝着这方，大声说来，

“你竟敢对我下手，好，好，我一定加倍奉还！”

树哥大笑，还真是一身的豪气，略为舒缓，回他道，

“你这小鬼，爷爷还真是小看你了，着了你的道，倒也不冤！”

空空儿往前走出一步，恶狠狠道，

“那东西不会立时要了你的命，呵呵，不过，会让你痛苦一辈子！哈哈，你活得越久，我便越是痛快！哈哈，哈哈！”

树哥大笑，回他道，

“你爷爷我天不怕地不怕，这点小事，又怎会难得到我！”

空空儿干笑两声，又道，

“哎哟，这还没完呢，那火马上就要熄了，我家的小乖乖，可是又能饱餐一顿了！”

是啊，这火一熄灭，小乙瑶儿，树哥芳姐，还有诸多秀坊弟子，可不就只能任那虫子钻入脏腑之中，最终被它折磨而死，更可怕的是，会被这空空儿练成尸人，以后成为一只行尸走肉，任他驱使！每人一想到这里，真想立时死了，一了百了！

小乙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耳朵也不大好使，只能隐约听到一点点而已！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瑶儿微热的身体！他知道，再也没机会活命了，不过令他感到幸福的是，他走时有瑶儿陪着，不会孤单，可让他悲痛无比的，也是瑶儿，是啊，瑶儿也要和他一齐死了，她不该死的，不该与自己一块死的！小乙渐渐没了意识，哦，真的快死了哦！

“哎哟，这么多虫子，也太恶心了吧！”

忽然有人大声说话，小乙竟似被这一声再次叫醒！这是个男人在说话，这声音有些熟悉，或许自己还曾经见过他！啊，有人来了，他是自己的朋友么，他是来救自己的么，啊，自己难道还有机会再活下去么？小乙求生**又生，意识也慢慢清晰起来！身体已经痛得麻木，他下意识的抱紧瑶儿，想要多给她一点儿力量，不过，他也知自己很难做到，至于瑶儿能不能感受得到，可就不一定了！

“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是空空儿在问话！哎，看来还真是有人进到大殿之中呢！

那人没有理会空空儿，他在说话，声音极近，似是就在小乙二人身边，只听他道，

“嗬哟，这俩中了什么毒啊，怎会缩成这般模样！”

很明显，他是在说小乙与瑶儿，二人所中毒物，实在厉害，也是惊到了刚来这位！这人不住叹气，又似是在小乙瑶儿身边来回走动，片刻之后，又才高声问来，

“哎哟，谁这么厉害，竟能配出如此巨毒！”

空空儿大笑起来，说道，

“哈哈，这蚀心蛊的名儿，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人大惊，在自己大腿之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大响，

“哎呀呀，蚀心蛊？这世上，这世上还真就有这蛊毒？！”

空空儿十分得意，又是一阵大笑，回道，

“那可不，这世上会制作这蛊毒的，也就只有师傅和我二人！”

那人问道，

“哦，不知尊师又是哪位？！”

空空儿回道，

“尊师乃是名震天下的毒神是也！”

那人又拍了一下大腿，好大一声响，这次也不知他是拍的哪条腿了！他口齿有些不清，支支吾吾说来，

“毒，毒神大，大人啊！哎呀，你，你是毒神，神大人，人的高，高徒啊，失，失敬，失，失敬！”

空空儿冷笑两声，问道，

“哎，不对，你这小毛贼，又是从哪里来的？没见着我的小宝贝们早已饥渴难耐么，还不赶紧出来！”

那人一听这话，却是笑了起来，回道，

“嘿嘿，多谢关心，这些小东西，还是奈何不了我的！”

那人说完这句，似是往小乙这方走了过来，小乙只觉嘴巴被他狠狠掰开，而后被塞入了一颗药丸进来！那药丸不大，可能也只小拇指指尖大小，味道极其辛辣，普通人哪能吃得下呢！可是，这药入口之后，小乙只觉头脑之中清明了不少，小乙口中似乎有了知觉，舌头一动，喉头也跟着咽了一口，那药丸顺着食道滑落下去！它所到之处，又痒又痛，片刻之后，却又觉出痛快来！小乙大喜，这难道就是那个什么蚀心蛊的解药不成？！那么，自己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啊，还有，这人有没有给瑶儿也喂上一颗，那样的话，她也不用死了哟！哈，真好，真好！

空空儿大怒，问道，

“我问你的话，为何不答！你，你刚才给他们吃了什么东西！”

那人嘿嘿笑着，回道，

“嗯，你刚才不是说他们是吃了蚀心蛊么，那我就给他们吃了蚀心蛊的解药啊，哎，有什么不对么？！”

空空儿大惊失色，又是急急问来，

“这蚀心蛊从来无药可解，你，你又怎么可能会有解药，怎么可能！”

那人笑道，

“哈哈，当然会有解药啦，你学艺不精，又如何怪得了别人！”

空空儿又往前几步，接着道，

“不可能，不可能，师傅说过的，这蚀心蛊毒从未有过解药，你，你怎么可能会有？！”

那人大笑，回他道，

“这世间如此之大，你的见识却是如此之小，呵，就这样，还想成为用毒高手，可笑，真是可笑！”

小乙的身体之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慢慢的，竟是能够再次感觉得到疼痛了，那药果真是起了奇效！过不多时，小乙的眼珠子也能微微转动，而后，眼皮子也没那么沉重，他努力睁开，见着了一丝光亮！哈哈，果真是解药，果真是解药！小乙忍住疼痛，又是把瑶儿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小乙此时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瑶儿，真好，真好！

小乙虽然看不清东西，但也是半眯起了双眼，这当然是被对方看到，很快就听着了空空儿的怪叫声，

“这，这真是解药，啊，啊，不，不……”

他怪叫不止，这大殿之中，又是变得格外恐怖！

小乙眨了眨眼，虽是模糊，却也大概看清了眼前这位！只见他身上乱糟糟的，一双灰色布鞋，亦是破开了好些个洞，指头和脚后跟露在外边，亦是黑成一团！他头发蓬松起来，杂乱无章，把小半脸遮挡了去，小乙想要看清他的脸，却还是不能，只因他带了个奇形怪状的面具，又把那大半部分给遮挡了个干净！

空空儿叫唤一阵，又道一声，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人笑着回他，

“你问我么？哎，你还是问问你自己吧！”

空空儿听了这话，简短的沉默之后，方才慌慌张张说来，

“你，你是二，二，二师兄？！”

小乙听得清楚，他说的是二师兄！这空空儿自诩是那毒神的弟子，二师兄，可不就是指的小七她爹么！小乙心里突突直跳，啊，难道他没死么，他中了如此巨毒，竟还能自己解开不成？！小乙又一想，这蚀心蛊毒，可是极少有人知晓，懂得如何制作之人，更是寥寥无几，毒神和空空儿算是两个，若还有其他人，小七她爹或许能够算得上一个！这样说来，空空儿的猜想，倒也合情合理！还有，若真是他制作出了蚀心蛊的解药，这可进一步证实他的那一番言语，他果真是得到了毒神的亲传，在用毒解毒方面，已入化境！不过，小乙又觉得不大对劲，这人的声音又与那人大有出入，他可真是无法判断了！

这人没有回他，那空空儿又道，

“二师兄，你，你是二师兄，二师兄，我，我……”

空空儿讲到此处，亦是再讲不出！小乙又回忆起那人说过的话，有人对了下了毒，难不成，真就是这空空儿？！呵，这样的话，可就有好戏看了！

那人扯了扯头发，又道，

“二师兄？什么二师兄？！”

空空儿回道，

“二，二师兄，你先出来，待我收拾了这些人，咱们再一同去见师傅！”

那人回道，

“毒神？哎哟，我与他没半毛线关系，见他做甚！”

空空儿有些心虚，弱弱问了一句，

“你，你真不是二，二师兄？真，真的不是？！”

那人立时回应，

“说了不是就不是，你哪这么多废话！”

空空儿长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又道，

“哦，原来不是二师兄哦，呵，那就好办了！”

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他的二师兄，他就能一齐杀了不成？！空空儿出的这一口气，也是让小乙更加确信，他那二师兄中的巨毒，定然是他所为，若非如此，又怎会有这般表现！呵，他的目的也很清楚，把人除掉之后，素神心中空出来的位置，便要由他补上！

小乙只见眼前这位半弯下腰来，把手指伸到了破鞋之中，抠了抠黑黑的脚趾，而后又把手指放到鼻前闻了闻，味道厉害，他那身子也是不由得打个了颤！平复之后，方才又听他道来，

“哎呀，这火可是快要不行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