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一三

这雨一直下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方才是个尽头！临近天黑之时，阿宝又出了门，去看兰羽去了，可是，她很快就回来了，说是有人在替兰羽看病，她没能进得去！双方的联络，也就只能等待下一日了！小乙和童陆也晓得，再急也没有用，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吧！当然，也是二人不想给阿真她们惹麻烦！

天又黑了下来，雨小了许多，不过仍是在下着！小乙也不知阿真她们在等着谁，但他也知晓的，绝对不会是个简单人物，要不，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排场！阿宝倒是可以随意进出，可阿真却也一直在这帐篷之中，哪儿也没有去过，就这一点儿，更是叫他想不通！

天黑了一阵，几人正在聊着，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竟是越发的近了！小乙童陆大惊，连忙躲到了那后边去，趴到了地上，从前方可是不大能够看得出来的！阿宝再帮着掩护一下，应付一般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小乙二人也看得出来，阿真是颇为紧张的，也不知她又为何会如此的担心！

很快，那声音就到了帐篷外边了，小乙二人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而后，便听着了有人说话，

“开门！”

是个女声，这一声也是十分的柔软，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小乙的心里稍微平复了一下！只是，这人可是要进来的，若是发现了小乙二人，可是不好办了！不过，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就只能待着不动而已！

阿宝匆匆过去，把门帘拉开，小乙听得有进来，不过，那声响细微，似乎就只有一人！阿宝突然惊叫一声，

“啊……”

就只叫了这一声，她可是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后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磕起了头来！紧接着，阿真也是跪倒了下去，还未开口，对方开口讲话，这次的语气，可是不大好的，

“阿真，瞧你干的好事！”

阿真回了话，

“回祖母，你说的话，阿真，不大明白！”

哦，原来是阿真的祖母，难怪有如此的威严呢！她冷笑了一声，往床边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继续质问，

“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讲，要不然，可别要怪我不留情面！”

小乙闻着了股香气，应该也是从刚来的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略微重些，让小乙有些不大舒服，不过，也还算能够忍受！她是一个人进来的，当然，也不会晓得阿真的帐篷之中，竟是藏了这么些人！小乙心想，还好她身上的香味极重，要不也是很容易闻到小乙和童陆身上的味道！

那阿真扑倒在她的祖母面前，委屈道，

“祖母，真儿，真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啊！”

她回了话，道，

“我不想再说第三次，你知道我的脾气！”

阿宝根本就不敢说话，这人的地位可是不低，而阿真直跪到前边，也是没敢把头给抬起来！她思索了一阵，又才道来，

“祖母，可否，可否给点提示，真儿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那女人回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那个男人，是谁？！”

小乙能够听到极轻的声音，哎，这声音很是不同，小乙心道，或许是阿真身子在发抖吧！好一阵子，方才听到阿真回复，

“祖母，那人，我，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儿！”

这话讲完，听得好大一声响，什么东西被摔飞了出去，而后，便听着那女人狠狠说来，她可能也是不想要让外边人听着，所以，亦是极力的压制住声音，

“你连他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就怀了他的孩子！你，你可是要把我气死才行？！”

这话说出，小乙和童陆可是被震惊到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怎么还弄出个孩子来了？！二人满头雾水，心情也是复杂至极！

阿真哭了起来，嘴巴贴到了地上，抽泣着回道，

“祖母，祖母，真儿该死，真儿该死！”

那祖母喘个不停，良久方才缓和下来，而后又道，

“你别以为，只要我疼你，便能任意妄为！干出这样的事，有辱先人，我也不可能饶了你！”

阿真连连磕头，又道，

“对不起，对不起！这事，这事只与真儿有关，与他人没有任何关系，祖母，你要杀，就杀我一人！”

那祖母回了话，道，

“哼，你到现在，还在维护他，对么？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他的名儿说出来，要不然，今日便亲手要了你肚子里边的孩子的性命！”

阿真哭得好不伤心，回道，

“祖母，对不起，对不起！”

那祖母也是气坏了，连连砸床，良久，方才又道，

“你还是不知悔改，我，我……”

那祖母气急，竟是摔到了床上，阿真连忙扑了过来，大喊一声，

“祖母，祖母，你醒醒，你醒醒啊！”

呵，竟是气晕了过去！小乙和童陆不敢动作，仍是只能听着！

阿真忙喊，

“阿宝，快，快去叫大夫，快去啊！”

阿宝听得这话，方才惊觉，而后飞快奔至门外，大喊起来！用不多时，叫来了大夫，这才一齐回到了屋内！大夫动作也快，迅速给瞧看了，忙活了好一阵子，阿真的哭声，也是小了一些，听着她说话，

“祖母，祖母，你可吓死我了……”

说完这话，又是呜呜哭了出来！

哦，听得她这般说话，那祖母应该也是醒转过来了！小乙又听着她连咳了几声，方才又说出口来，

“你，你，来这坐下！”

哎，这又是什么情况，她之前还要杀了阿真肚子里边的孩子，这才折腾了一会儿，可又变得十分温和了！哎，这可能就是至亲之人，才能做得到的吧！

阿真犹豫了一阵，不过，还是听了话，坐到了她祖母的身边！那祖母又开口说话，

“你给她看看！”

有个男人回了话，哦，没错，正是在屋里救治她的那位大夫！他去到了阿真身边，替她把起了脉！哎，也真是奇怪，这契丹大夫，竟然也会把脉！哎，想想也是，如今契丹与大宋，可是在多方有所融合，懂得把脉之法，也是正常！那大夫把了好一阵子，却是一直未有说话，最后，还是那祖母发声，方才打破了这沉静！

“怎么样？！”

那大夫跪倒了下去，回了一声，

“回太后的话，我，我不敢说！”

小乙二人仔细听着，这太后二字，就似个惊雷那般，在二人的脑袋里边炸响！二人只觉脑子已经裂开了，心里，也是嘭嘭直跳，几乎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边跳出来了！什么，这，这阿真的祖母，竟然就是太后？那个，那个执掌朝政的，强势无比的萧太后？！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可是，那人说的分明就是太后，根本不可能有假！小乙又一想，这地方如此多守卫，自是有重要的人要来，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她了！她来到这里的目的，难道也是为了来见阿真么？阿真，会不会，是被她头押在了些地，她这时过来，便是来找她算账的！二的人脑子里边混乱一片，忽又听到她说起，方才又清静了过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那大夫磕了几下头，又才回了话，道，

“真公主，她，她这是怀上了孩子了啊！”

这太后此时倒是十分的平静，又问一句，

“有几个月了，可否看得出来？！”

那大夫回话，

“这个，恐怕还是要真公子才晓得了！”

阿真很快回了话，道，

“有三个多月了！”

太后轻叹一声，对那大夫讲道，

“你，带着阿宝去，开上几副药，给真儿调调身子！”

那大夫回话，

“为臣这就去！”

太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记得，这事，万万不能与其他人说！如若让我知道，你一家几十口人，没一个能活！知道了么？！”

这太后说话，温言细语，可是，她的话语，却是相当的可怕的，一言不和，便能要了人家一家子的性命！哎，也是，当你拥有了无上的权利之后，真就什么都能办到了！

那大夫连连磕头，又道，

“我知晓了，知晓了！”

太后淡淡说了一句，

“阿宝，跟他去吧，知道怎么跟别人说吧！”

阿宝连忙回道，

“回太后，阿宝自是知道怎么说的，小姐因为大雨，染了些风寒！”

太后这才满意，让他二人去了！二人走后，太后的态度，又是有了变化，又听她问道，

“真儿，你与我说，那人，究竟是怎样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阿真思虑了良久，方才回了话，道，

“祖母，真儿并非被他迷住！而是，被，被他强迫的！”

太后一听这话，怒气上涌，又是拍起了床来！阿真连忙制止，又道，

“祖母，你莫要激动，莫要激动才是啊！”

太后长出了几口气，又才道来，

“与我说说，他是什么人，我要杀了他！”

阿真回答，

“祖母，他，他虽然，虽然强迫了我！可是，可是这孩子，他是无辜的啊！”

太后冷笑一声，又道，

“你还说对他没有意思，骗鬼去吧！”

阿真又是跪倒了下去，连连磕头，回她，

“祖母，我与你说实话，他虽然强迫了我，可却真是牢牢的占据了我的内心！我知道，这很卑微，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去恨他！”

太后气得直咬牙，咯吱响个不停，这又回她，

“你真是要气死我才行！”

阿真回答，

“祖母，我，我不想要骗你！我确实是，是爱上了他！”

太后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问，

“好，那你与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小乙二人在后边听着，其实也蛮不算在的，毕竟她们说的可是阿真的秘密之事，二人听了，实在不大好的！可是，太后在场，阿真却是不能不说实话，她也不能表现出犹豫来，以免太后生疑，连累到小乙二人！这般看来，阿真还真是一个好人，值得二人信任！

阿真深呼吸了几口气，又才回答，

“半年多前，我便遇到过他，这一次可是单独遇见，并无外人在场!他长得很是不同，一眼见着，便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他主动过来与我攀谈，还在我面前秀了一把骑术！我对自己的骑术，当然也是充满了自信，所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后来，他突然对我说，说他知道我是谁，还要与我比试一场，而我，自然也是欣然答应了下来！我们骑马狂奔，一连奔出了百里，竟是斗了个不分上下，这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我再一发狠，发现对方仍是跟上，可是让我大感意外！再过不久，他超过了我，把我甩开了很远很远！我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太后轻声说了一句，

“依我看来，并不是你的马术不精，而是那马儿的问题！”

阿真回道，

“祖母真是神机妙算！是的，他也与我说了，是马儿有所不同！他还说，他一直是在控制速度，与我齐平！我的这马儿虽然厉害，可是耐力比起他的那马儿，却是差了不少！这比试，一旦超过一定时长，他的胜算也是大增！我问他，他那是什么马儿，他却只道，若是我喜欢，便送给我了！他翻身下马，把马牵到了我面前，又对我讲，说让我与他换马，以后见着了马儿，便会想起他！我本来不愿，可是，他动了粗，直接，直接把我从马上抱了下来！我羞极了，心里也是跳个不停，后来，我才知道，这便是心动的感觉了！他走了，只是给我留下了一个落日余晖之下的背影，只是，这背影，我也是再忘不掉！”

太后无奈笑了笑，回话道，

“就这个，便把你的魂儿勾了去，真是，真是！”

阿真回道，

“让祖母笑话了！只是，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感觉，所以，如他所讲，我这辈子都忘了不了他了！回到上京之后，我整日胡思乱想，什么事都做不了了！有时很不舒服，那便骑着那马儿到处去跑！我总以为，或许能够再在什么地方遇着他！只是，一连几个月，可是未有再见过他！我每日都很失望，每日思念不得，慢慢憔悴了下去！直到，直到三个多月前，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里，那处草地雪融了多半，有那顽强的青草冒起了头，河水清澈，哗哗直响！我牵着马儿，正在河边走着！突然，听到了马蹄之声，回头一看，一人狂奔向我，他的嘴里，竟然还叼着一只白色的小花儿！是他，没错，就是他，我绝对不会看错！他骑着我的马儿，向我这方冲了过来，当然，同时也是狠狠的冲击着我的心！到了跟前，他飞身下马，扑到了我的身上！我被他抱住，往后直倒了下去！他的手垫在了我的身后，我虽然倒下，却是没有摔着！这模样看起来，很是狼狈，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慌张，他把嘴凑近过来，然后把那小白花，送到了我的嘴里！他的嘴唇碰到我的嘴上，我的身子也是猛的一颤，下意识的伸手，欲要将他推开！可是，他死死的抱住了我，我根本无力反抗！”

说到此处，阿真亦是有些害羞了！太后听得，连连叹息，又道，

“哎，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多是靠不住的！”

阿真回道，

“我也知道，也是极力反抗，但是，我内心之中，仍是有种**，想要真正拥有他！我越是用力，他便越是兴奋，后来，后来，就在那残雪之中，他，他要了我的身子！我哭了，他安慰我，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可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甚至，当他走时，也是未有把这话问得出来！”

太后叹道，

“哎，真是个傻姑娘啊！”

阿真又道，

“我也知道自己傻，可是，我也听人说起过，这感情之事，真是无法说得清楚！我是被他伤害了，可是，我却对他恨不起来！我仍是无时不无刻不思念着他，甚至希望，再有一日，他还会那般出现！祖母，我，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呢？！”

太后轻轻拍着阿真的后背，良久方才回了她的话，

“真儿，我苦命的孩子，从小没了爹娘，我也没能照顾好你，哎，真是！”

阿真回道，

“祖母对我一直很好，很好，这一点，怕是所有人都会羡慕的，又怎会说没有照顾好我呢！是我，是我惹得祖母生气，是我不对才是！”

太后又道，

“真儿，你，接下来又是怎么打算的？”

阿真回答，十分的坚定，

“祖母，我早就想得很清楚了，我想把这孩子给生下来！”

太后这时，已经没有更多的话讲了，她想了想，又道，

“好，好，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就这样吧！我呢，会给你安排一个清静的去处，让你安安心心把这孩子给生下来！”

阿真听得这话，扑到了太后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呜，呜……”

她可是泣不成声了，是啊，到头来，最心疼她的，还是这太后大人！她之前虽然口头硬，可又听着了阿真所讲述的话，真情流露之间，她已经再不那般决绝了！这萧太后，竟然是这么个人，可真是让小乙有些意外的，当然，每个人对于自己的至亲之人，都会表现出特殊的情感，对这阿真，自然也会与众不同！小乙又想起，刚才太后也讲过，这阿真自小父母不在，算得上是一个孤儿了！或许是太后见她可怜，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百般呵护，所以她便似个公主那般，令人敬畏！而太后亦能包容她犯下的如此大错，对她的疼爱程度，可想而知！

太后一边拍着阿真的背，一边出言安慰，

“好啦，好啦，一切都会过去了！我让人算过了，这雨过后，便是晴天！咱们就在这里好好住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怕！安安静静的住上一两个月，我再带你回上京！好么？！”

阿真回道，

“都听祖母的，都听祖母的！”

太后哼起了小调，竟是出奇的好听，这声响，让小乙想起了月儿，她在与小然互动的时候，也会唱起与这类似的曲调，只是，太后的声音，更加深沉一些，也是显得更加有力！

哼了一阵，这帐篷外边有人说话，

“太后，我把药带回来了！”

小乙听得清楚，是阿宝回来了！她刚才与大夫去拿药，还是很快就回来了！太后回了一声，道，

“嗯，拿进来吧！”

阿果很快进来，手里拿着几包药！那药可是药粉，与小乙之前经常服用的草药有所区别！这玩意，已经磨成了粉末状，只需要兑水服用便好！当然，契丹是马背之上的民族，他们最善突袭，来得快，去得也快，最是讲究效率，因此，带着草药四处征战，不时还得生火熬制，可是太费力了，于是，契丹大夫开了药，多是会弄成这样的粉末，叫人直接冲了水吃！当然，这里边或许也有大夫自己的私心，他的私密配方，也是不会轻易示人，以保证自己的名誉及声望！

阿宝来到床边跪下，把药恭恭敬敬的递上去，又道，

“回太后，这小包是太后你的，大包的，是小姐的！大夫说了，虽然很苦，但药力却是极好，只需要每日三次按时服用，身子就会慢慢 好起来了！”

太后回答，

“好吧，你去取了来，给真儿服下吧！”

阿宝回道，

“好的，我这就去！”

阿宝取了些热水，把药粉兑成了药水，而后送到了阿真的手中，阿真抱着，好生不理解，又是问了一句，

“祖母，我真要吃了它么？！”

太后回答，

“当然，你的身子，这些日子以来，可是越发的弱了，可得好好调理一番才行！你别怕苦，这算不得什么！嗯，这样，我让阿宝也给我的兑来，咱们一齐吃！这样，你就不会再怕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