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〇四

这里的冬天太长太长了，长到所有人都忘了时日！那冰面开始融化，可那些个浮冰，却又无法完全除去，这般看来，或是要到了夏日，它们才会完全融入这水中吧！山上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周围原是雪白的一片，也总算是换了另一种颜色，有些个小草露出了头来，这生命力可是相当的顽强！想来用不多久，这里的树木也会发出新芽来，这林子，很快又会恢复往日风光！只不过，小乙三人不会再等着它变绿，准备了一下行李，这便要与他人辞行了！

大家的身体都很不错，本以为这艰苦的环境会让大家吃不消，可谁曾想，各人的恢复情况，也都比想象之中要好出许多！就拿阿力来说，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再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中锻炼一下，竟是比往常有了常足的进步！阿合见得他越发的勇猛了，也是百般的羡慕，可他自己也多有尝试，却是达不到阿力的效果，没办法，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了吧！至于阿齐，他一直是这个样儿，没有多大分别，他也是上进之人，所以也是常来与小乙探讨拳法，这一来二去，小乙与他可是最为熟络了！小乙在与他的交谈之中也了解到，他对于萧将军夫妇的离去，多少还是有些看法的！毕竟，他家老爷是让他来保护他们的，可他们拒绝继续让他跟着，对他来说，也很是受伤！小乙多次安慰，他也总算是想通了，他说，萧将军他们都是大人物，自是与他有所不同的，所以，也是没有必要再跟着了！另几位伤者，他们的恢复速度也是不错，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是带伤走了这么远的路，实在是不容易啊，这样都能活下来，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小乙三人提出要走，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兰羽每日醒来的时间，可是已经从一个半时辰，直线缩短到了不到一个时辰！照着这速度下去，最多再有一年，她可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因为每日睡得极多，她的胃口也是大受影响，小乙不得不在她睡着时给她被充些流质食物，方才能够保住她的性命，当然，她还是愈发的瘦了，小乙童陆也都十分担心，会不会还没有等到完全睡下，她便已经去了呢！一想起这个，二人都会觉得十分难过！所以，为了兰羽，他们不能再等，这雪还未完全融化，他们便要离去了！当然，他们还想要再多尝试尝试，多找找人，没准能够治好她呢！实在不行，那么，就如她所讲，像条鱼儿一样，冻到一块冰里，永远那么美丽动人，也是极好的！救不了她，那便帮她完成这最后的一个心愿，那也是足够对得起她了！

三人自己走了，两位小姐决定再多留一阵，所以，阿力他们也表示会再等等，所以，说这般道别了吧，这将来是否还会再见，可是不好说了！哎，只希望他们一切顺利，永远开心，快乐吧！

辞别了众人，三人背负着行囊，踏上了新的征程！当然，兰羽白日里多是睡着的，还是只有让小乙来背了！也不着急一时，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太快！小乙听人说起，只要一直往西行进，便能走出这林海，再往前，可就到了草原了！那里，可又是另一翻景象，要是能够骑着马儿，一日便能走出几百里！只不过，入了草原之后，危险仍是不可能减少的，没有了林子的保护，或许更会引来野兽攻击！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一路西行，倒也没走出多少日子，总算是走出了这林子！回头一看，几人竟是在这山中待了近一年时间，其中辛苦，可想而知！这般出来了，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整个人都轻爽了！

再转过身来，茫茫一片草场，远处仍有些山脉，只不过离得尚远，完全无法想象那边又是怎样情形！兰羽醒来之时，太阳也已经快要落到天边了！那落日的余晖映照之下，这草场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些个青昔草，竟然也是变成了红绿颜色！再过不多时，那日晕越发的朦胧，整个草地，让人感觉它竟是在晃动那般！兰羽好喜欢这样的景色，于是她在发足狂奔，大喊大叫不止！小乙知道，她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家乡，所以才会这般放纵吧！小乙和童陆跟了上去，他二人心中也都十分欢喜，毕竟见着兰羽开心，他们自己也会开心起来！

天很快暗了下来，星辰遍布天空，月亮也出来了，虽然离月圆还有几日，可那光亮也是足够明亮了！小乙知道兰羽很快就要睡去，于是，赶忙寻了个地方歇下！气温降得极快，小乙把火生起来，这才暖和一些！兰羽和童陆，可是已经躺倒了下去，美美的看着那星月了！

兰羽笑着说来，

“真是太好看了吧，我好像，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看过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了！”

童陆笑着回她，

“兰大姑娘，你家也是住在草原之上的吧，所以，见着了这个，也会觉得十分亲切！”

兰羽回道，

“是啊，是啊，看到这个，就觉得很安心的！在别的地方，真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呢！哎，我好希望，自己别要那么快就睡着，那样的话，我可就能够整夜看它，那该多好啊！”

兰羽可是从未讲过她家是在什么地方，也只是听她和她的哥哥说起是在草原之上，他们也是骑着马儿长大的，所以兰羽才会对马儿如此上心！童陆问她，

“兰大姑娘，你家又在何处呢，要不，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那里的星星和月亮，应该也会美一些吧！”

兰羽咯咯笑着，回道，’

“我家？啊，我早就不记得了！”

童陆很是疑惑，又问，

“不记得，这还能不记得哟！”

兰羽回他，

“是啊，早就忘了！呵呵，说起来，也真是好笑，自己走过这么多地方，也没有忘记一个，可是，却把自己的家给忘了，呵呵，真是搞不懂了！”

小乙把火弄好，又给弄了些吃的烤着，笑着说来，

“哎，那你可有看出这里的星空与你家那里，有何不同么？！”

兰羽突然惊声说来，

“啊，还真是呢，真是有些不同的哟！”

小乙笑道，“这是当然，每个地方的星空，都会有所差别，只要你仔细观瞧，一定也会发现不同之处！所以啊，你只要还能记得你家乡的星空，那咱们便能找着它！”

兰羽笑着回他，

“啊，真好，真好啊，哈哈，你们带我回家，回家，回家也挺好的啊，挺好的啊……”

说着说着，可是又不再多讲了，再仔细一看，可不又睡了过去么！哎，这女子，可真是不省心啊！童陆见她如此，也很是难过，从包袱里边扯了张皮子，给她裹了起来！而后又是叹息不止，说道，

“小乙哥，这可怎么是好呢？！”

小乙回他，

“呼，没办法，还不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喽，到了唐门，若是有办法还好，没办法，那便遂了她的愿，送她到那万年冰川，把她的身子给冻住！”

童陆又道，

“难啊，真是难啊！这一路过去，何止千里，要是有马，那还好些，没有马，就咱们这般步行，也不知又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小乙回他，

“我听说，这草原之上，也是常能见着牧民，要是见着了，拿东西换上几匹，也就省事了！”

童陆轻叹一声，又道，

“希望吧，我这腿啊，这几年可是粗了好大一圈儿了，我可不想再粗下去！”

小乙笑着回他，

“你个大男人，在意这个做什么！”

童陆回他，

“当然啦，腿太粗，可是很吓人的好么！”

小乙笑笑，把手里烤热的肉干递给了他，而后又才回了话，道，

“呵，我可是第一次听人这般说话，真是长了见识了！”

童陆笑呵呵吃着肉，又道一句，

“那你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听着这话，二人也是一齐笑了起来，童陆吃了几口，又道一句，

“小乙哥，咱们接下来，先去往何处呢？！”

小乙回他，

“这么大的草原，想要走出去都很难，也只有边走边问来着！不过，依的判断，咱们一路向西南方向过去，该是没有错的！”

童陆点了点头，回他，

“嗯，巴蜀确实是在西南方向，我也晓得！只是，咱们现在还在契丹人的地盘，可得当心一些才行！”

小乙回他，

“咱们现在，也都是半个契丹人了，我想，只要没遇着那些个见过咱们的，应该也能糊弄的过去，所以啊，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童陆笑笑，又道，

“哎，希望如此吧！当然，我更希望，能够很快回到大宋，总觉得那里的危险，会比此处少一些！”

小乙干笑两声，回他，

“这个，可是说不准哟，咱们之前也没少受苦累，遇危险，不是么？！”

童陆笑着回他，

“也是，也是，哪哪儿都一样，咱们啊，还是看着眼前，走一步算一步喽！”

二人吃了东西，各自躺下，又是瞧看了一阵美丽的天空，方才慢慢睡下，这一睡可是格外的深沉！也不知睡了多久，小乙突然被一阵马蹄声响惊醒，他立马翻起身来，顺带着，也把童陆给拉了起来！童陆一脸的懵，问了一句，

“小乙哥，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小乙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小声说来，

“你没听到有人过来了么！？”

童陆瞪大了双眼，此时耳朵也好使了起来！他静心一听，可不是么，可是有好些马儿往他们这方飞奔了过来！童陆连忙低下了头，回话道,

“啊，怎么会有人来，是不是看到咱们生起了火了！快，快把它灭了，灭了！”

可是，对方已然靠得极近了，又哪里能够躲得过呢！小乙可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长棍也是紧紧的握在了手中！他又是仔细聆听，又道一句，

“别要着急，他们也只有七八匹马，人定是不多的，所以，应该是应付得来的！”

童陆自是十分相信小乙，连忙点下头来，回他，

“好，好，他们来一个，打倒一个，来一群，咱们照样一个留 ！”

这话说得大，小乙也只是笑笑而已！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了眼眼，往那声音来处看去，哎，对方竟然并非真的往自己这边过来呢！那火可是生在了挡风之处，正好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可能也是月色太过明亮，叫他们没能远远的发现小乙他们吧！小乙心想，哎哟，原来是路过的呀，可别要去招惹他们才好，当然，这大半夜的赶路，这些位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可是，那火仍是燃烧着，这可不能立马掩盖过去！小乙突然奇想，迅速抽了一张毛皮挡住那火，对方若是没留意，还真不一这定能够发现小乙他们！只是，这也只盼着他们迅速撤离方才能成！

对方很快过来，眼看着就检与小乙他们擦肩而过，本来已经过去，可是，有一匹马儿，却是突然踩到了坑洼处，给摔飞了出去！它身上骑者，似乎也是受了伤，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得住，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听得好大一声闷响，可真是摔得太狠了！更要命的是，那人竟然就摔到了小乙三人身前几丈远处，哎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哟！

对方若是没留意，还则罢了，可是往这方一看，很快就看出了端倪！紧接着，便听到了对方的呼喊之声，有那几位，可不已经冲了过来了么！小乙看得清楚，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绝对不会有错！小乙哪敢怠慢，迅速站起了身来，长棍一挺，指向了对方，而后用契丹语大吼了一声，

“什么人，想要活命，就快走！”

小乙这话刚才讲出，对方的刀可就已经到了，那弯刀，可是太过熟悉，真就是那些个契丹兵随身携带的武器，它最是适合马战，所以，这也是每人必须之物！这一下太过迅猛，小乙也是万万没能想到!他抬棍一档，那刀狠狠的砍到长棍之上，也是叫他的手上一阵酸麻！小乙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挺厉害的，可是不能大意呢！正想着，另一骑兵又已过来，挥刀便砍，又是想要直取小乙的头颅！转身一让，长棍往外一弹，挡飞了对方的刀，只是，他的心里仍是噗噗直跳，只因另有一骑，又已经赶到，这次可是砍向啊他的腰间，那来势太过迅猛，要真是被他砍着，可不就要被他砍成两截了么！还好小乙早做准备，长棍迅速下压，自己的身子也是向上弹跳起来，对方的刀砍到了棍子之上，而小乙则是借着那力道飞身而起！他的身体在空中飞快旋转一周，又是飞出一脚，踢向了对方胳膊！对方也是厉害，侧身让开，叫小乙踢了个空，双方就此错开，谁都没能伤害到对方！

小乙又吼一声，

“我们是好人，为何一上来就要置人于死地！”

那个摔倒之人，此时也是挣扎着起身，小乙看得出来，他身上可是沾了不少血呢，似乎还有伤口未有治过，刚才被摔一下，可不又把伤口扯破，流出了血来！小乙又看另几人一眼，他们身上也是差不太多，这般看来，或许是正在被人追杀！而他们为何会突然攻击小乙，或许也是误以为小乙与他们的对头是一伙的！

小乙想到此处，又是大声说来，

“等等，我们之间，并无仇怨，不必赶尽杀绝！”

对方似乎没大懂得，刚才攻来那三位，奔得老远，又是摆好的架势，要冲杀过来，要了小乙三人的小命！可是，突然有一人说出话来，讲得竟然也是契丹话，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乙转头一看，正是之前摔落下马儿那位！而他这话讲出，另外三人可也是慢慢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只不过，他们仍是没有任何放松，一旦察觉到不对，立时又会冲杀过来！

他既然问话，表示事态还有转机，于是小乙立时回了他的话，道，

“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好生看看，这里还有一位女子，她也早就睡着了，我们又怎么可能是你们的敌人呢？！”

那人挣扎着站起身来，仔细瞧看了一阵，而后又是对另外三人说话，可是，他说的话，小乙童陆可是一句也听不懂呢！啊，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不成，他们并非契丹人？！

小乙连忙问道，

“你们不是契丹人，对么？！”

那人身子一动，又转向小乙，轻声说来，

“当然不是，我们怎么可能会是低劣的契丹人呢！”

呵，这般说法，倒是新鲜，或许他们是把自己标榜成上等人了，而契丹人在他们的眼中，根本不足一提！呵呵，这可有意思了啊，这天底下，实力最强的，也就是契丹与大宋，他们能用这般口气讲话，胆子还真是挺大！

小乙回他，

“哦？你们不是契丹人，那又是？！”

那人狠狠回了一句，

“这个不关你们事，你最好把嘴给闭上！”

小乙听得这话，也是笑了起来，回他，

“我本不想与你们打交道，你们或许是被那些个契丹人追杀吧，所以才会逃到这个地方来！得，你们走吧，我就只当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可好？！”

对方又用二人听不懂的言语交流几句，那人又才与小乙讲道，

“不行，知道我们行踪的契丹人，必须得死！”

这话可说得极重，而那三位提刀的男子，亦是揪住了缰绳，这便又要冲杀过来！小乙连忙摆手，笑道，

“不，不，搞错了，搞错了，我们可不是契丹人，可不是契丹人啊！大理，知道大理么？我们是大理人，大理人哟！”

对方听得这话，回问一句，

“大理？好像听过！”

小乙笑道，

“当然听过啦，大理国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的！”

对方想了想，又与自己交流了片刻，后又问道，

“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小乙轻叹一声，回他道，

“我们也是为了逃命啊，要不，又怎会跑到这么个地方来！”

那人很是疑惑，又问，

“契丹人也是要来杀你们？！”

小乙重重的点下头来，回他，

“是啊，是啊，差点儿就死翘翘了！刚才见着你们，我可不也是以为你们是契丹人，所以才会想要避开你们么！”

那人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这才又与他的同伴继续交流！那几人听到此处，手上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应该是有所松动！小乙趁此良机，想要改善对方对己方的印象，于是又道一句，

“哎哟，我看这位大哥也是摔得狠了，要不，咱们坐下歇歇？我这里正好有火，也有些治伤的良药，几位大可试上一试，绝对管用！哦，对了，还有些肉，也一并送给几位大哥，这一路辛苦，可得好好补充补充才行！”

那人还是十分小心，又与同伴商量了一阵，那三人的语气，平和了不少，这才又骑着马儿，慢慢摇到了那人身后。三人下了马儿，呵，这可不就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了么！小乙见此，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而后，去拿了自己的包袱，从里边抓出了好些肉干出来！而后，又笑着与那几人说道，

“如今只有这个，几位大哥将就将就！”

有一位见到了这吃的，口水立时出来，他又是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故意作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小乙知道，这是正中下怀了，于是又笑着说来，

“拿这烤烤，最是美味，几位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小乙想着给他们烤烤肉，这样也会要好撕扯一些，可是那人立时回了他话，道，

“你，你不用忙活，直接给，给我们便是！”

小乙笑着回他，

“好，好，既然如此，那请接过！”

小乙慢慢往这方行来，那几人仍是有些担心！待小乙把那肉条儿送到那人手中，又撤了回去，几人又才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