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七〇

“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呢，阿力，你说他？哈哈，哈哈！”

那阿合一边说话，一边大笑，他倒也是个豁达之人，从这笑声也能够听得出来！另外几人听得他这话，也都咧开了嘴，轻笑起来！是啊，对他们来说，那小姐的地位，可是比自己高出太多太多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发生呢，这要真的发生了，似乎他们也不可能接受得了！

童陆笑道，

“这也说不定呢，之前见阿力看人家大小姐的眼神，那可是不大一样的呢！或许，他真就有这心思，也说不定呢！”

阿合看向阿力，又是笑了起来，而后回道，

“就算他真的喜欢，那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大小姐，哪里能够嫁给他呢！”

童陆回答，

“为什么不可能？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什么大小姐，都是逃难人，谁又比谁高出一等呢？嘿嘿，若是咱们有幸，能够救得出两位小姐，将来又会怎样发展，还真是说不准的！”

阿合笑得好欢，扯动到了伤口，又叫他歪起了嘴来，又听他回道，

“即便如此，那也要人家小姐愿意呀！小姐可是早就有意中人了，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小乙童陆都很吃惊，而后又听童陆问话，

“你说什么，你们家小姐已经有相好的了？！”

阿合回答，

“可不是么，人家都送过来聘礼了，若不是遇到这事儿啊，如今怕是都成了一家了！那男的我也见过，长得好看，家中也极有权势，与咱们小姐，那可是天生的一对哇！每个见过他的人，都是这般认为，你们若是不信，问问他们，他们也见过的！”

小乙二人转向另外几人，他们也都点下头来，证明阿合说得没错！阿合笑了笑，又接着道来，

“那男的与咱们小姐，也是常一起外出游玩，心也早就许给人家啦！所以，你要说小姐能够看上阿力，可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小乙轻叹一声，回道，

“哎，这样看来，阿力或许真就只是单相思了！不过，出了这事，他二人的缘分也已经尽了，阿力若是诚心实意，没准也能打动得了她呢！嘿嘿，所以啊，咱们还是得鼓励鼓励才对！”

阿合笑得好生难看，又接着道来，

“好吧，好吧，就祝阿力好运喽！不过，这可都是后话，咱们还得先把两位小姐给救出来才行！”

小乙点点头，回道，

“是，只不过，这事可是急不来的，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正说着呢，阿力的身子一动，嘴里呃呃直叫，竟是醒转了过来！小乙都有种感觉，他是听到了几人说起他的事，方才惊醒的！小乙过去看他，阿力可是睁大了双眼，只是盯着上方瞧看！上方也没什么东西，他多是什么都没见着的吧！他的眼睛里边，似乎清明了不少，血丝也是消散了许多，看起来，正在慢慢的恢复之中！

小乙轻轻拍拍他的手，问道，

“阿力，你醒了么？！”

阿力的耳朵动了动，可眼睛仍是盯着上方，又是过了一阵，他的眼珠子方才转了过来，看向小乙，而后，嘴巴用力张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

“小乙，小乙……”

小乙笑着回他，

“是我，是我！你这家伙，命可真够的大的哟，瞧你这样儿，多半是死不了了！”

阿力又道，

“小……乙……我……我……”

小乙看他说话这般费力，朝他笑笑，回道，

“你先缓缓，待会儿再说吧！”

阿力手指动了动，而后还是把嘴巴给闭上了！小乙给他喂了些吃的喝的，他吃下之后，身体状况看起来，似乎又是更好了一些！这家伙的身体，果真是相当的不错哟！

阿力一直睁眼看着小乙，似乎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小乙明白，他一心都在两位小姐身上，所以，当然是想要问她们的情况了！小乙朝他笑笑，回话道，

“两位小姐，暂时安全，你就放心把伤养好吧！”

那阿力听得这话，紧张的情绪，总算是放下了心来！阿合也是挺配合，与他说话，

“你和我比比看，看谁先养好伤！”

阿力看了阿合一眼，微微眨了眨眼，似是同意与他比试了！这样最好，大家都先把救人之事放上一放，待伤好些之后，再作计较！谁都晓得，这事急不来，更别说，那什么冉将军还坐镇那方，只他一人，就够这些人打得，还别说他手下的千百号好手了！所以，没有办法，只有忍耐，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才行！而这样的机会，或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还得需要一些运气才好，当然，前提也是你得做好充分的准备，在机会来临之时，方才能够派上用场！

又过了一阵，那阿力竟是能够动动了，小乙看他的表情，似是要求自己扶他起来，小乙二话不说，立时助他起身，让他靠到了洞壁之上！阿力坐起之后，情况更好了一些，又待一阵，他卡出了一大口血痰之后，竟是能够说出话来了！

“我好多了，好多了！”

阿合听得他说话，也是大为欣喜，赶忙来到他身边，说道，

“阿力啊，你恢复得可够快的啊！”

阿力笑了笑，回他道，

“是，是，能够说出话来，也已经很好了！”

阿合又道，

“你身子比我强，哎，我这辈子都赶不上了！”

小乙问那阿力，道，

“感觉如何，你的腿，还有身子？”

阿力咽了一口唾沫，又才慢慢回答，声音不大，但也能叫人听着，

“没，没什么感觉了，可能是已经痛过头了吧！”

小乙笑道，

“这就好，这就好！以你的身体来说，用不了多久，应该也就能够好了！”

阿力点了点头，而后又接着问来，

“小姐们现在又在何处呢？！”

他突然问出这话，也是叫阿合颇为难受，小乙轻叹一声，回他道，

“两位小姐，还在契丹军队之中，我们也努力去救过，可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没有办法！”

阿力一听两位小姐还在对方手中，可是大为激动，他的筋骨暴涨，伤口又是破裂开来！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何等的在乎两位小姐，也有可能，这早就已经超出了主仆的界限了！不过，这个时候，谁又会去想这个呢！

小乙忙道，

“阿力，你可莫要这般激动，伤了身子，还怎么去救人呢？！”

阿力的眼中又了充满了血色，看上去好不吓人！童陆和阿合也是多加安慰，方才让他好过一些，他努力调整了一阵，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而后，又听他说来，

“他们有多少人？”

童陆回他，

“几百上千人吧，可是不少呢！”

阿力听得这回话，也是有些慌乱了，忙问，

“怎会，怎会有这么多人？！”

童陆无奈笑笑，回他，

“人家冉将军亲自出马，还能少得了么？！”

阿力听得冉将军名儿，眼珠子也瞪得老大，良久方才又道，

“冉将军，亲，亲自来，来了？！”

童陆重重的点下了头，回他，

“没错，亲自来了，而且，他还设下一计，把你们家的阿齐一队人马，全都弄死了！”

阿力一听这话，气极攻心，竟是一口鲜血忍受不住，从口里喷了出来！而后，又听他大喘一阵，好容易方才又缓和一些！

阿合很是担心，忙道，

“你这家伙，怎么就不懂呢，你伤到了自己，对谁都没好处，还不如冷静一下，把自己的身体恢复好，再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小乙也道，

“阿合说得不错，咱们可得保持一颗平常心，要不，那些们也真就是白死了呢！想要给他们报仇，咱们还得多加努力才行！”

阿力慢慢闭上了眼，深深的呼吸起来，良久，方才又听他说话，此时讲话，可比之前平静太多太多！

“我尽量，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

小乙轻轻给他拍拍背，又道，

“对，对，这样才好！”

阿力半眯着双眼，他是在想着什么，小乙晓得，他是在想两位小姐，他害怕对方会欺负她们，怕她们会受苦！他一直与两位小姐在一起，若是没有他，她们会不会整日以泪洗面，会不会因为太过害怕，不吃不喝不睡，把自己给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小乙看他如此，也是有些担心，于是问道，

“阿力，阿合已经把你们的事情差不多都告诉给我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与否告知于我们，咱们多一些线索，也能多一些希望不是？！”

阿合也是不住点头，接话道，

“没错，没错，阿力，之前还未听你细说，你们是怎么突围出来的呢？！”

阿力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大相信小乙所说，阿合见他犹豫不绝，又道，

“阿力，说吧，小乙和童陆，他们都不是坏人，他们为了救小姐们，也是差点儿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阿力调匀了呼吸，总算是放下了心，回道，

“那日老爷安排我带两位小姐出走，并未与我说过什么，他只道，希望我带着她们，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之后，快快乐乐，渡此余生便是！可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两位小姐，又怎么可能再快乐起来呢？！”

阿力说到此处，好生难过，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是泪眼婆娑的，这得多让人心酸，才能有这般表情呢！

阿合问他，

“没关系，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阿力难过了好一阵子，总算收住了他调整了好一阵子，又才讲道，

“阿合，你应该也是知道蒲察家的小公子么？！”

阿合回他，

“当然知道啦，可不就是大小姐许给的那位么？！”

小乙心头一动，哎，刚才阿合也是讲到过这人，只是，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儿，这次二人对话，可是把他的姓氏给讲出来！这蒲察家，应该也是个旺族，在契丹官场，多有也是左右逢源！当然，阿合阿力他们这一家，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因而这双方结亲，才会门当户对！小乙又一想，这一家出了事，那一方必然会受到牵连，所以，那蒲察家，多有是不会再与这边有任何的关系了，他们应该也要庆幸，这婚事还未办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阿力回了话，道，

“我带着两位小姐出来，为了不让对方发现，也是乔装打扮，四处躲藏！后来，偶然机会，遇到了蒲察公子！他与小姐一向要好，见得小姐落难，也是起了怜悯之心，后来，他带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住下！小姐很愿意相信他，所以，对他没有任何保留，把家里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他！还好，我早有防范，这才未有酿成大错！”

阿合听得心惊不已，忙问，

“啊，他竟然，竟然对小姐下手了？！”

阿力咬住了牙，回道，

“他将我们稳住，然后派人去通风报信，就是要把我们上交，好换取他的好处！”

阿合气得不行，大声说来，

“他可是小姐的未婚夫啊，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即便，即便成不了夫妻，那也不要落井下石啊，这样的人，真是可恶到了极点！我要是再见着他，必要拿他的头来说话！”

阿合说话也没个分寸，也是，也只有这样，方才能够干得出刺杀小乙三人之事！

阿力回话，道，

“还不止于此，我，我还得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原来老爷的事，也是这蒲察家暗中得到了消息，上报给了皇上！”

哎哟，听得这话，这洞里醒着的人们，可都上了头了！怎么，这两家不是要好么，还要结为亲家么，怎的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过之时，便对对方下了狠手了呢！难道说，这表面上根本就是假装的，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故意亲近于你，找出你的弱点，然后一击毙命！小乙想到此处，身子也是一个激灵，这可真是太可怕了吧！

阿合也是喘息不止，恶狠狠道，

“什么，是这家子干的好事？！啊，真是可恶，可恶！我说呢，咱们什么都还没做，竟就要被遣散了，原来是有这么些个小人在后边作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小乙接着讲道，

“这事，你们家大小姐也是晓得的吧，所以，她很伤心，不吃不喝，想要一死了之，对么？！”

阿力缓缓点下了头来，又道，

“是啊，小姐一时接受不了，她深爱着的那个人，竟是欺骗了她的感情，还想要将她一家子全都除掉！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都会受不住的吧，更何况，是发生在小姐身上呢！”

小乙轻叹一声，又道，

“哎，也是难为她了！当日我一见到她，便觉她很不对劲，原来是受到了这样打击！你们家小姐虽说是出生在富裕人家，可有此经历，却也是相当的惨呢！”

阿力的眼中挤出了几滴泪来，而后，又接着说来，

“我们逃出来之后，好生狼狈！这四处都有抓我们的人，我们陷入了危机之中！后来，二小姐突发奇想，说是让我寻上一条小船，然后一路顺水而下，有多远，就走多远！她这么一讲，我突然想起了分别之前我们在一同商议之时，提到过这地方！我心横，便下定决定，从水路带着两位小姐逃走！我抢了一条小船，然后带着两位小姐坐上了船，一路下行，速度奇快！我这才确信，只有这水路，才是我们唯一的逃生之路！只不过，大小姐此时心灰意冷，而二小姐，她又是伤到了腿，我这一时半会，也是寻不到药来医治，真是叫我心急如焚！”

阿力咽了咽唾沫，小乙又给他拿了些水来吃，他吃过之后，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方才又接着道来，

“我抢船之事，应该是被人揭发了，所以，很快就有人顺流而来寻我们了！我知道，若是继续留在船上，可是不大可能了，于是，我们弃船上岸，躲了起来！我想着，他们只要一直追下去，总会发现那条船儿，然后，他们会去到错的方向寻找！我们只要能够多坚持几日，待他们走后，就能逃生！”

小乙点点头，回他，

“这也是天意，那日我们刚巧在你们藏匿之处上岸，你因为害怕我们暴露了你们，于是对我们下了手！”

阿力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另外的表情，又听他接着来讲，

“是啊，不过，这事也有好处，若是没有你们的帮忙，二小姐也不可能这么快好起来！若是没有得到医治，或许，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小乙笑笑，又道，

“那我不也断了你的腿么，所以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阿力终于咧嘴笑了一下，不过，他又是很快恢复了表情，又道，

“我的腿，算不着什么，只要两位小姐都好，怎样都值得！”

小乙问他，

“那后来，你们又为何被困在那地方呢，要不是我及时发现，难不成你们还得在那水中泡上一整日？！”

阿力无奈摇了摇头，回他，

“我本以为，我们只要在夜里行船，就能躲开他们的追击，可谁曾想，他们安排下的人手可是太多太多了，想要从那一带安全上岸，几乎是不可能的！本想着还是继续行船吧，去到更远的地方，回头要是有意，再回来也是不迟！可是，祸不单行，那船翻了，把我们三个扔到了水里！两位小姐不会游水，又能怎么办呢，大水冲着我们一路下行，直到了藏身那处！也是运气不错，这地方是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反倒是没能发现我们！我与两位小姐说，白日不可能上得去，也只有挨到夜里了！只是，这水可是冰凉，想要在这里边待上一整日，能不能有命可活，可是不好说了！当然，老天也是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小乙他们舍命来救，我们也总算是逃过了一劫！要知道，小乙救我们之时，我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若是再晚一些，多有就只能冻死在那儿了！”

小乙也叹了一声，回他，

“这也是恰好遇到了，算是个不小的缘分吧！”

阿力又道，

“害你们得罪了他们，真是对不住啊，对不住啊！”

一旁的阿合也是急忙致歉，说道，

“我们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想要除掉你们，小乙，我，我真是，真是猪狗也不如啊！”

阿力听得这话，一脸的茫然，而后问道，

“阿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阿合这时也不敢再有隐瞒，把如何带人刺杀小乙三人之后，一五一十告诉给了阿力！阿力听后，暴怒起来，大声责骂起来，

“我说呢，你们神神叨叨的做什么，原来是干了这禽兽不如禽兽不之事！还好小乙身负绝技，才没叫你们得逞，要不，真是让我死上一百次，也无法弥补这样的错误！”

阿合低下头来，说道，

“你说得对，我，我果真是禽兽也不如！”

阿力喘个不停，伤口之中，又是崩出了血来，片刻之后，又才听他接着说道，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们要是不走，或许小姐们也不会被人抢走了！看看你们，你们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这虽是后话，但也很有道理！是啊，阿合这一队，可是一共九人，他们的射术，也是相当的了得！若是他们仍在两位小姐身边，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呢！即便双方对阵占不得上风，但多少也能抵挡一阵，或许也就为阿力等人争取了时间，可以将两位小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哎，只是，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也是只能想想罢了！

阿合跪倒在阿力的身前，向他请罪，

“是我错了，要杀要剐，阿力，你给我个痛快！”

小乙也是有些惊讶的，他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阿力看他一眼，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又道，

“杀了你有什么用，小姐们会回来么，死掉的兄弟们，会活过来么？！”

阿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这洞中的气氛一时间压抑无比。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方才有转好的迹象，

“哎哟，这又是到了哪儿呢，要吓死个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