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六 四

童陆的刀比划在那人脖颈处，轻轻一动，割破了一点皮肤，有一丝细血冒了出来。听得那一声，童陆也是收了刀，慢慢站了起来，而后朝那方笑了笑，道出一句，

“呵呵，早就猜到是你，那就先出来吧！”

童陆摆弄着那刀，小乙也是收起了长棍，踩在那人背后的脚也抬了起来。二人笑呵呵看向那方，不多时，从那林子里边，缓缓现出一个人来！紧接着，又有三人现身，一共四位，慢慢往这方行了过来！他们手里提着弓，背后的箭筒之中，也已经没剩下几只箭了！其实小乙和童陆也早就猜出他们是谁，露脸之后，更是确信无疑，没错，正是那个叫阿合的，还有与他一齐的那些位！他们的脸上，也都抹上了泥，或许也是想要尽量遮掩一些吧！他们每人都挺高大，手臂之上也是鼓鼓的，力量也是相当的不错！

几人又往前几步，与小乙童陆隔得不远，那火光不小，也是能够看清对方的脸了！童陆把刀背轻轻拍在自己手里，笑着问道，

“我说阿合，干嘛与我们过不去呢？”

那阿合自己摆了摆手，示意其余人等放下弓，他自己也把武器往地上一扔，回了一句，

“你们把他放了，换我来！”

童陆笑道，

“这个时候还来逞英雄？呵呵，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呢？！再说了，我们拿你干嘛，还能把你杀了不成？”

小乙心中也是了然，那阿合或许还是有些心机的，他早就算定，小乙他们绝对不会杀了他，他做这一出，也是给其他人看的，这样一来，这些位以后必然对他死心塌地！只是，小乙还是愿意选择相信，这阿合是出于真心！

阿合问道，

“那你想怎样？！”

童陆笑着回他，

“我只想要弄明白，为何你们要来杀我们？！”

那阿合咬住了牙，狠狠回道，

“你们，你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我以为，不能留下你们！”

童陆咦了一声，笑着问他，

“我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那阿合回道，

“你们知道我们藏到了什么地方，还有，两位小姐的行踪，你们也是一清二楚！”

童陆微微点下头来，接着他的话来讲，

“哦，也只有死人，才不会把这些秘密说出去，所以，你下了决心要把我们这些个救命恩人杀死，对吧？！”

那阿合直愣愣看着那火光，片刻之后，方才回了话，

“是，我确实是这般想的！”

童陆笑笑，显得十分轻松，他来回走动起来，又问一句，

“哦，那我问你，你带着人过来杀我们，阿力，还有，两位小姐，是否知晓的？！”

那阿合慢慢抬起眼来，看着小乙和童陆，很是肯定的回了话，道，

“这都是我一人的安排，他们都不知道的！还有，今日之事，我一人承担，你们，放过他们！”

童陆拍起了手来，笑着回他，

“呵呵，倒是个爱拍胸脯的主！我虽然也不想为难你们，但你们闹出这一出，可是太让人伤心了，若不惩罚一下，我这一口气，可是咽不下去的！”

那阿合问道，

“你想做什么，尽管冲我一人来！”

童陆拍着刀子，嘿嘿笑起，又道，

“哈哈，我这个人呢，最是心软，你，你要是能够跪在我身前，给我磕上三个响头，再唤上三声爷爷，那今日这事，就此了了，我也就不再为难他们了，当然，你还得留下来，听我们发落，你看怎样？！”

旁边人听得这话，大喊出来，

“你别要欺人太甚！”

童陆怒回一句，

“我欺人太甚？亏得你说得出来！你们差点儿都要把我们给射杀了，我这点点要求，竟成了欺人太甚！在你们心里边，还有没有正义一说！他娘的，老子们冒着性命之险，救了你们家小姐出来，到头来却成了你们的靶子，还有没有王法！”

那人被童陆吼了回去，可是再也说不出口来，他缓缓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句！

那阿合咬住了牙，往前一扑，跪倒了下去，大喊出声，

“爷爷，请饶了他们性命！”

小乙心道，你这家伙，果真是要把自己抬得更高才行，要不，大可直接说 饶了我们性命呀，这一个“你”字，听上去可就完全变了味了！不过，他既是能够在自己人面前跪下来喊童陆“爷爷”，也是能屈能忍之辈，也该算是个人物！

一连叫了三次，童陆这才满意，轻轻踢了旁边人一脚，笑着说来，

“你，去吧，把你们位大英雄给换过来！”

身旁这人未有动弹，仍是留在原处，那阿合大喊一声，道，

“快过来，换我去！”

那人泪眼汪汪，回了一声，

“我，不，我……”

那阿合又道，

“什么都不要说了，换我来！”

这样的悲情，在小乙和童陆看来，反倒是觉得有些恶心了！童陆招手唤他，

“别说那么多了，快点儿过来吧！”

那阿合从地上爬起，飞快奔至跟前，把童陆身旁那位扶了起来，又是催促起来，

“你们快走，别要管我了！”

童陆拍手笑道，

“真好，真好，好一个舍己为人！”

那人本是不愿走的，可是，阿合一再推搡，他也只能去了！走到另外的那些个同伴身边。那几位受伤的，也赶了过来，一共八人，连同这阿合，总计九位！想来，他们也都是弓射好手，只是，用来对付人，功力还差了一些！童陆看他们并不想走，于是笑着问道，

“你们也想留下来么？那好，自己个儿寻个地方坐坐吧！”

童陆转头过来，笑看着阿合，又道，

“怎样，服是不服？！”

阿合倒也是个嘴硬的家伙，回道，

“不服，就是死了，也不服！”

童陆不住点头，比划出一个大拇哥来，回道，

“哎哟，还真是条汉子？好，好，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我也不给你捆上，你自己个儿好好反省反省！我们也不愿杀你，只是，你若是想要跑嘛，嘿嘿，那可怪不得谁了！”

那阿合半低着头，轻声回话，

“放心，我不会走的！”

童陆朝小乙笑笑，过去把那睡着的兰羽给拖了回来，兰羽仍是睡得香甜，只不过，小乙看她面色稍有些泛白，可能也是因为那边较冷的缘故吧！童陆笑呵呵坐到了兰羽身边，又才道来，

“我说，你们几个可以走了啊，还待在这儿干嘛？！”

一人回道，

“我们不走，我们要在这陪着阿合！”

童陆拍起大腿，笑道，

“你们倒是够义气啊，只不过，你们犯了错，自是要有人接受惩罚！”

阿合说道，

“你们快些回去，不要管我！”

那人又道，

“阿合，你不走，我们也不会走的！”

另几人也是跟着讲出这句，意见倒是十分的统一！小乙也到边上坐下，笑看着他们，又道，

“我倒是没所谓，你们想要留下，那便留下呗！”

童陆接着说来，

“嗯，既是如此，我们也是不勉强了！对了，阿合，你，还有你们，是否有了悔意？！”

阿合慢慢抬起头来，盯着那火瞧看，而后回道，

“没有，虽然失败了，但也绝对不会后悔！”

童陆冷笑一声，又道，

“呵，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那阿合又道，

“为了小姐们的安全，我们就是拼掉性命，也是在所不辞！”

童陆拍起手来，大笑出声，

“呵，拿这个当借口，真是够可以的啊！你的意思，只要是为了那两位小姐好，随意杀人也是应该的了？！”

阿合说话仍是十分的平静，又听他道，

“没错，只要是为她们好，即便要我的命，我也绝对不会有所反抗！”

童陆点下头来，回道，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当然不会在乎别人的了，呵呵，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算不得一个好借口！”

那阿合又道，

“不论如何，我现在输了，你们想要做什么，都随你们的意！”

童陆笑道，

“呵呵，听你这样，感觉反倒是我们的错了！得，得，我可懒得与你再多说什么！”

童陆回过头来，问道，

“小乙哥，你看又要怎么办才好？！”

小乙朝他笑笑，又看向了阿合，说道，

“算了，既然我们都还活着，这事也就了了吧！你，带着他们回去吧！”

阿合一脸的疑惑看向小乙，而后又是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方才说道，

“你，你们真的放我们走？！”

小乙笑笑，回他，

“我们从来都是说话算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阿合有些不大敢相信，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对方亦是面露惊疑之色，他知道，小乙并不是在说假话，而是真的要放他们走！

阿合又是盯着二人瞧看了一阵，这才又道，

“这，真的，放，放我们走？！”

小乙笑道，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去吧，去吧！”

不仅是阿合，他的那些个同伴，也都觉得惊奇无比！阿合咽了一口唾沫，又是愣了片刻之后，又才讲出一句，

“多，多谢！”

小乙二人未有回话，阿合缓缓点了点头，而后，慢慢转过身去！他一步步向自己的同伴们走了过去，他的同伴也都十分惊疑，直到阿合到了跟前，方才相信小乙他们果真是把他给放了！阿合伸出手去，扶住了受伤最重的那位，轻声说了一句，

“走吧，咱们回去！”

这话讲完，这一行九人，转过了身，慢慢往那林子里边行了过去！他们很快消失在了林子之中，就连脚步之声，也是再听不着了！

童陆长叹一声，说道，

“咱们可真是不走运啊，为了救人，得罪了契丹兵，可谁曾想，到头来还得被这些家伙偷袭，差点儿丢掉性命！哎，早知如此，就任他们在那水中冻死算了！”

小乙笑道，

“谁晓得他们会来这一出啊！”

童陆笑笑，又问，

“小乙哥，你说阿力他们会不会知道这事？！”

小乙想了想，回答，

“我倒是比较相信阿力的，若是他晓得的话，应该也不会同意让他们来射杀我们！只是，那两位小姐，可就说不准了，她们话也不讲一句，究竟是怎样的人，更是看不懂的！”

童陆又道，

“小乙哥，你还是什么事都愿意往好处去想的！只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哦对了，我看这几个如此心狠，他们的主子，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吧！所以，我总觉得，他们的主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要不，又怎会有这许多契丹兵前来围追堵截呢？！”

小乙想了想，回道，

“嗯，你说的这个，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或许，咱们真就救错了人呢！”

童陆无奈摇头，又道，

“依我看啊，咱们还是得快些走了，远远的离开这些家伙，别到时候反被他们牵连！至于他们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命运，我可是不想要再知晓的了！”

小乙回他，

“好，咱们尽快出了这林子，远远的躲开便是！”

童陆给火里添了些柴，又道，

“小乙哥，那个大小姐，长得怎么样啊，你有没有注意过？！”

小乙听得这话，也是一愣，而后问他，

“啊？那大小姐？嗯，我倒没怎么注意过，不过，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童陆回忆一阵，又道，

“我也没大注意，只不过，长得该是不错的！嘿嘿，有个念头突然在我脑子里边生起，哎，哎……”

小乙笑道，

“你这家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童陆说到这个，也是乐了起来，又道，

“我有种感觉，那阿力对这大小姐，可不只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

小乙听得这话，也很是吃惊，忙问，

“你，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童陆不断回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那阿力的言行之中，也是透露出不少讯息，又听他道，

“我不敢确信，但是，阿力对那大小姐，可是出奇的好，更是害怕她受到任何一点儿伤害！还有，他看大小姐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劲，嗯，没错，没错，他对大小姐的感情，或许真是超越的正常的主仆关系！”

小乙笑笑，回他，

“你倒是敢想，若真是这样，阿力也不像咱们想象之中那么老实的嘛！哈哈！”

童陆也乐得合不拢嘴，又道，

“哈哈，真是，真是哎!要不，咱们试试，能不能把他们也凑合到一起呢？！”

小乙大笑，回他，

“哈，你也真敢想啊！我倒是没所谓，只不过，你不刚才才说过，不想要与他们再有关系了么！”

童陆想了想，又道，

“这个嘛，也可以商量的嘛，比如，咱们先把他二人撮合到了一起，然后再走！哈哈，岂不是两全齐美了么！”

小乙微微点下头来，回他，

“嗯，倒也可以，只不过，人家大小姐又会是怎样想法，可就不好说了！若是人家不愿，难道咱们还能用强不是！”

童陆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又道，

“不对，不对，不是咱们用强，而是阿力用强，哈哈，哈哈！”

说到此处，二人一齐大笑了起来！二人又说笑一阵，方才闭眼歇息，这一日也实在辛苦，到了晚上，还经那一出，可真是累得不行了，二人闭眼，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小乙突然又被惊醒，他听着了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又是往自己这方过来！小乙狠狠咬住了牙，轻声道出一句，

“奶奶的，还没完没了了！”

小乙迅速把童陆弄醒，而后将兰羽扛了起来！童陆也是有所警觉的，所以很快反应过来，他迅速收起东西，与小乙一同走开！接到马儿，迅速翻身上去！这一系列动作，那可是相当的迅速，马儿也是相当的靠谱，走起路来，也没发生出太多声响！是啊，小乙可不想再来一次，避开冲突，才是最好的办法，待对方过来一看，三人早已不在，也就不会再起冲突了！

马儿已经走得远了，二人也都听到后方的动静，虽是不大，却仍十分清晰，小乙童陆更是一刻也未停，继续往远处行进！偶尔回头看去，那火也只剩下些炭了，远远看着，只能见得一些影子而已！

童陆边走边问，

“小乙哥，你认为又是些什么人呢？！”

小乙无奈笑笑，回道，

“应该，还是阿合他们吧！要不，又有谁能如此准确的找着咱们呢！”

童陆想了想，又道，

“你说，他们是不是还想来要了咱们的命呢？不至于吧！”

小乙回他，

“反正我是不想再与他们打交道了，所以，还是走为上策吧！”

童陆想想，也道，

“也是，趁这机会先溜走，叫他们没可能再追得上来！哎，只是可惜了，没有机会让阿力和大小姐相好！”

小乙笑笑，回他，

“你这家伙，这个时候却仍是想着这个，真是受不了你！”

童陆回道，

“嘿嘿，在生活之中寻找乐子，这可不就是一件乐事么！”

二人正说着，又是听得身后有人轻唤，

“喂，恩人，恩人……你们在哪儿，在哪儿啊……”

小乙听得出来，这是那阿合在讲话，呵，果然又是他们，他们去而复反，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呢！童陆听得阿合的声音，也是乐呵呵笑了起来，又听他道，

“真是他们，啧啧，还阴魂不散了呢！”

小乙笑道，

“我一猜就是他们！呵，不久之前还要杀我们，这个时候，咱们却又变成了恩人了，让人怎么说才好呢！”

童陆也道，

“是啊，我和这些家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走，离得远远的，免得瞎了自己的眼睛！”

除了那阿合之外，另几人也都呼喊了起来，小乙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能想象得到，他们是想要寻找到几人！至于目的为何，可是不好说了！又行一阵，二人慢慢停了下来，前方的道路可不好走，二人也只能跳下马儿来，牵着它们走！又行一阵，觉得累了，又才坐下歇息。

二人正说着呢，可又见得远处有了些光影，有那么三四处，虽然不甚明亮，但也能够看得清楚！哇哦，应该是阿合他们，他们定是发现了马蹄印记，所以才会这般容易寻找过来！小乙很是无语，摇头叹息不止！

童陆吐着嘴皮，说道，

“真是可恶，还阴魂不散了呢！”

而此时，也已经听到了对方的呼喊之声，声音虽是不大，在这般寂静的黑夜之中，也能传得够远！

小乙突然问道，

“陆陆，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是要来害咱们哟！”

童陆笑着回他，

“难不成，人家还是抱着酒来的，要与你吃个痛快？！”

小乙摇头笑着，并未回他，童陆很快又接着说来，

“哎，这也没准哦，只不过，你还得考虑一下，他们的那酒里边，会不会也还有毒药，若是喝下，叫你我断肠而死！”

小乙回他，

“哈哈，要不要这般狠呢！”

童陆回答，

“做得出来第一次，那便能做出第二次来！”

对方的呼喊之声又是近了一些，小乙问道，

“要不要继续走呢？”

童陆轻轻锤了锤大腿，又道，

“这前方道路可是不好走的，夜里怕是多有危险呢！呃，我看他们，也没几个人，要不，小乙哥你过去给他们打发了呗！”

小乙笑笑，回他，

“哎，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要不，就这样办了？！”

童陆握紧了拳头，狠狠回他，

“嗯，就这样办，我举双手赞成！”

对方的声音又更大了一些，此时，也已经能够听得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

“恩人，恩人，求求你出来好么，我们需要你啊，需要你啊……”

小乙提起了长棍，却又愣在了当场，他不由得看向童陆，又问一声，

“需要我们？”

童陆笑呵呵回他，

“不，不，他们是需要你，而不是需要我们！”

小乙又道，

“这个时候，没时间与你瞎扯！你照顾好兰大姑娘，我一人过去看看！”

童陆从腰间取出了匕首，在面前划拉了一下，回他，

“放心吧，谁敢过来，我便在他身上扎出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