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酣 第八章 下聘

洛家的四小姐疯了。

已经半个月了。

自从她母亲闵氏辞世，这位小姐除去吃饭睡觉，就是在院子里练剑。

可练得若是剑还好......

譬如此时，她捏着一根长树枝，在院子里四处挥舞横扫，衣袖翻飞，仿佛空气里有无数瞧不见的敌人。

她的速度很快，看不清枝条的影子，就听“嗖嗖”的声音持续不断，汗水淌湿她衣裳，从两根发辫上流下来，在转身和旋转的动作中被甩落。落在青石地板上，落在缝隙里那些被踏平的青苔上。

“咔”的一声轻响，她终于停了下来。

又断掉了一根枝子。

两手将挥折的树枝从折口处掰断，走到院墙旁，将折枝丢在老松树下。

“还没有看够吗？”并在途径月洞门时，随口说道。

月洞门后的两人已经偷窥许久了。只不过洛泫不怕他们瞧，二十四招已经可以熟练衔接运用，做出无数变换。二哥三姐两位从小娇生惯养在洛家，被请来的师父都说不合适学武的人，是看多少遍也学不去的。

两位听了这话，往围墙里挪的身子都是一顿。互相瞅对方一眼。洛泷认为是三妹措鼻涕的声音让两人被发现。洛沁认为是二哥挠头的时候引起了洛泫怀疑。

两人犹豫片刻，走围墙后面了出来。洛泷微微挺着鼻尖。

“莫不是真的疯了......”

“外面都再说，洛家的四小姐接受不了娘亲的突然病逝，得了癔症。”

“还说...娘亲是被谋杀了，要练武为母报仇。”两人一唱一和。

洛泫瞧了他们一眼，没回话。最近这两个人也不太对劲，若放在从前，这样离谱的谣言必然是从他们或他们的母亲那边传开的，闲在府里无别事，就喜欢找洛泫和闵氏的话柄。

可现在这两位，是想询问自己吗？他们从前何时关系过自己？

洛泫懒得搭理他们，顶着日头练了一个时辰了，回屋喝口茶去。

“你娘是不是真死了？”洛沁突然说。

洛泫停住迈上台阶的脚步。

冷冷回头。

她好像才明白两个家伙这些日子在干嘛，之前没有在意他们。原来母亲突然病逝的消息，并不是只有大人们觉得离奇。这件事忽然发生，洛泷和洛沁对她有一些怜悯，但更多的是好奇。

必然是有人不准他们对此事过多探问的，但大人可以藏在心里，两个孩子还是忍耐不住的。

洛泫冷眼盯着洛沁，那个比自己长一岁的姐姐。

洛沁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不退缩。

洛泫的手臂一抬，一连串水蓝色的光晕射向两人。洛沁和洛泷惊叫着躲避。

洛水术击打在白色围墙上，然后消失不见。

“洛泫！真以为你有洛水术了不起吗？你就只会欺负一下我们——你的兄姊！”

“能欺负你们也挺开心了。”洛泫说着，继续往屋里走。

“真不明白洛水术怎么会生在你这么个没用的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再没用也比你们两个废物强。”

洛泫已经不想再和他们浪费时间，这时，却有一个小男孩再次从月洞门里跑了出来。

“——四姐姐。”

他伸着两只小手，捣腾着两只小脚，沿着石板路一路跑过来。冲到洛泫的身上，抓住她为了练剑换上的褂子。

“姐姐你快逃。”

“逃什么......”洛泫抱着这孩子，有些无奈。

两位哥哥姐姐虽然很烦人，但是让洛泫最难应付的，是这个小孩子。三姨娘的第二胎，自己年仅四岁的弟弟——洛沧。他很喜欢自己。

小孩子总是有些奇怪的想法，好奇又多动，还精力旺盛。

“他们来了，四姐姐，你快逃吧，你快逃。”小洛沧拽着洛泫的手臂，将她往那扇小院偏门的方向拉扯。小小的男孩子，力气还挺大，将洛泫拉下了台阶。

这时，又有脚步声小跑着来了。

众人回头，是洛府的一位家仆。

“二少爷，三小姐，四小姐，五少爷。”他到了院内，向众人问了安，最后面向洛泫。

“白府的人送来了聘礼，主母叫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