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秘史 112.钢筋铁骨永不摧（三）

千目道人没立刻出招，束剑于胸前，说道：“道爷这把剑出手必伤性命，小子，识相的赶紧说，你师父是谁？谁叫你来的？”

玄空心想此战在所难免，不如先发制人，没答话，手中刀却急速刺出。千目道人只觉对方出手堪比电掣，见得一道光影飞来，看不甚清晰，慌忙之下急舞五色剑，化成一轮五彩缤纷的光圈罩住全身。

这样一来，他周身被密不透风的剑影包围。玄空的刀法再快，也极难攻入，即便能刺中，手臂也会被五色剑斩断，只得收回招式。

两人相互忌惮，各自都退了两步，相距一丈，遥遥持兵刃对峙。玄空见他收起剑招，立马又挺身出刀。千目道人已知对方刀法惊人，只要见对手脚下一动，他便挥舞兵刃以守代攻，如此也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两人你来我往、攻攻退退，竟然耗去了一炷香的时间。玄空暗骂道：“这千目道人难道是属王八的？如此可要打到什么时候？”渐渐有些不耐烦。

须知千目道人内功浑厚，即便打上一天一夜也不会疲惫。玄空此时全凭一身力气交战，不出半个时辰就要汗流浃背，再过半个时辰，怕就要筋疲力尽了。

千目见对手出招变慢，冷笑道：“小子，你就这点本领，还敢在道爷面前逞能？”说话间挥舞五色剑，欺身过来。他看出玄空不敢与自己交兵，料定内力必定远不如自己，便故意使宝剑撞向玄空的刀。

玄空生怕失了兵刃，忙撤刀缩身。千目瞧准机会，“唰唰唰”连刺三剑，剑尖精准无比，挑向中注、天溪、大包三处穴位。这剑法也非比寻常，唤做“蛛罗剑法”，是一位前辈高人观蜘蛛织网而悟出的剑法，剑出奇快，且绵密奇准。

玄空忌惮五色剑厉害，不想与他换招，便挪步避了三下。那千目道人不依不饶，趁势又出一式“蛛罗弊天”，此招是“蛛罗剑法”的精髓，连刺八剑，如绘出一张遮天蛛网，罩住对手。中招之人就如同黏在蛛网上的飞蛾，躲避不多，挣扎不得。

玄空凝目而视，看清剑势来路，瞬息之间发觉这八道剑影之中，有一处空缺。正欲还击，忽然看见一对棕黄色的瞳孔，眼睛一花。只见那瞳孔一对变两双，两双变到千双之多，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竟是一时呆住了。

待他回过神来，只见五色剑已经刺到自己面前一尺之处。如此危机之时，他自然而然生出反应，猛地侧仰，总算避过了这当头一剑。

二人擦肩而过，千目道人转过身没在进攻，而是得意地笑道：“道爷这‘千劫目’神功如何？”

玄空经此一招，也吓出一身汗来。这时幡然醒悟，原来适才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中了对方的妖术。千目妖道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想来他修炼的那什么 “千劫目”，应该是一种纯以心力制胜的邪功。

此类功法用以对付修为低微之人，最是有效。只瞧上一眼，就能令人心神迷惘。但若对方功力远强于自己，便容易反受其害。

玄空心中暗暗骇异：“这妖道欺我内力丧失，千劫目防不胜防，这可如何是好？”心有顾忌，忙侧过头，更不敢直视千目道人的双眼。

只听嗖嗖两声，玄空心知这是千目道人出剑的风势，灵机一动，低头瞧见地上的影子，急运步法，堪堪避过。

千目道人看出其中诀窍，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不看道爷的眼睛就没事了吗。”

玄空凝神思虑对策，默然不语。忽又听几道声响，似暗器破空飞来，可方向又不是打向自己。随即就见有十数枚铜镜插在四周地面，将自己两人围成一圈。

玄空眼神瞟过，见一双阴冷的双眼正透着铜镜盯着自己，暗叫道：“不好！这厮好奸诈！”立时避开视线。侧头向东，又见一面铜镜，其中映着对面那枚镜子，里面仍是那双瞳孔。转头向南，还是一面铜镜。如此一来，他站在当中，顿时被十数道目光围困。

千目道人哈哈笑道：“你斗不过道爷的，老实把信交出来，道爷心情好，也许能饶你一命。”

玄空屡经大战，几次在生死之间徘徊。眼下局势虽险，他倒也不甚害怕，心想到：“学武之人心中必有一个勇字，今日我要是怕了，何谈修炼金钟不灭身？何谈报父母师门大仇？”铁了心，索性把双眼合上，闭目言道：“少说废话，看招吧！”寻着千目道人的声音，挥刀斩去。

千目道人知他刀法厉害，也不与他拆招，抡起宝剑，舞的密不透风，划出一道道五色光圈。玄空听见风势，知道对方又是故技重施，只得收刀后退。千目道人见状挺剑刺出。玄空闻声而动，也不再躲闪，当即还出一刀，砍向对方咽喉要害。

千目道人见对方竟是以命换命，心中胆怯，先行收招。玄空向前挪出一步，踢飞几枚铜镜，趁机睁开眼，余光瞥见千目道人身形，挥刀斩去。

千目道人修炼“千劫目”数十年之久，眼力远强于寻常高手，隐约瞧见一道刀影，只得举剑招架。

两兵刃就要相交之际，玄空拇指拨弄刀背，鱼鳞刃在他手中翻了个圈，刀锋也在一瞬间调转方向，从五色剑下方穿了过去，正刺在千目道人左肋之下。

千目道人只觉一阵剧痛，“啊呦”的喊出声来。他捂住肋下，身形暴退， 心头恼怒至极，原本细长的眼睛，圆圆瞪起，阴狠地看着玄空，喊道：“道爷今日必要将你大卸八块！”接着纵声呼啸道：“黄花观弟子何在？”

一声之后，便听得脚步杂沓之声，由观内冲出来百余名道士，有些拿着拂尘，有些握着长剑。这些人对千目道人敬若神明，忽见师父伤的如此狼狈，又惊又怒，自觉将玄空围在中间。

千目道人坐在地上运功止血，又喊道：“此人能擒就擒，不能擒就给我乱剑砍死！”

弟子们立刻排开剑阵，皆全神贯注盯着玄空，手掐剑诀，蓄势待发。

今日的形势尤为凶险，先前玄空虽凭一己之力击杀数十盗匪无赖，可那些人全无武功。眼前这些弟子，人人都有功夫在身，且又有剑阵加持，不可同日而语。

玄空顾盼左右，紧握刀柄，凝神备战。此时已容不得他有丝毫怯意，否则必然死于乱剑之下。

片刻之后，一位年长的道人率先出剑，七八名弟子在旁协攻，同时又听得身后剑鸣声大作，霎时间拢共有二三十把利刃一齐攻来。

眼见这些人剑法森严，相互照应，无甚破绽。玄空只得屈身向前翻滚，从数把利刃之下穿过。他抬手举刀挥舞，刺倒两人，刚要起身，又听身后风声有异，斜目一瞧，见十数把剑尖紧追而来。当下来不及回身，继续向前滚去，随手使地堂刀法，又砍伤几人。可敌人源源不断，伤了几人，就有更多的人顶上。他躲到哪里，总躲不过密密麻麻的兵刃。

乱阵之中，他在围攻下躲躲闪闪、连滚带爬，甚是狼狈。望见千目道人正盘坐在不远处，心想：“当此时局，只有擒住那千目妖道，才能脱险。”转回头来，忽然见四五柄明晃晃的剑刃直刺自己面门，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挥刀抵挡。

随之“喀喇”数声响，鱼鳞刃将那五柄长剑斩断。那五人的内劲却反击回来，把玄空震的胸口窒滞，气血翻涌，几乎就要呕血。不等他稍作喘息，数道剑光又夹攻过来。

玄空难以躲闪，仍挥刀招架。又是数声脆响，凭借鱼鳞刃之利，斩断数把长剑。他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有人喊道：“众位，这瘸子要不行了。”一声之后，众人龙腾虎跃，各使出最厉害的剑招，都想抢下杀敌的功劳。

玄空抬头见得剑芒似漫天星辰，铺天盖地刺来。这时浑身力气用了大半，再也无力避开，心念急转：“左右是个死，不如试试那‘金钟不灭身’！”他自小天赋异禀，练武进境奇快。相对而言修炼这门武功时日不短了，却始终停留在“水”、“木”、“土”、“火”四行上，最险那门“金”行始终未敢尝试。

他当即挺直身躯、鼓足力气，勉强避过脖颈、面目等要害，以肉身坦然接招。众道人见他视死如归，又惊又异，手上功夫丝毫不软。霎时，数十把长剑刺中玄空前胸后背，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声呼嗥。

千目道人只道玄空必遭万剑穿心而死，哪知见他浑身是血，夹在众人之中，却没有一把长剑将他刺穿，最多不过刺入一寸。千目道人大吃一惊，忙指挥道：“天蛛剑阵！”群道闻声而动，利剑呈天罗地网之势，向玄空浑身要害刺去。

玄空眼见剑光从四面八方袭来，根本没有躲闪的可能。他发起狠来，瞪着双眼，鼓起胸膛，紧咬牙齿，绷起身躯接招。

“啊！”嚎叫声下，一把把利刃刺破他的皮肤，血点飞溅，崩在敌人的脸上。群道见他竟尔还没死，皆执剑狠命地向前刺。可剑尖刚入肉中，便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阻力，再难刺入半寸。他身体中沉寂多年的内力，终于在此刻自行运作起来。

玄空疼的龇牙咧嘴，心中则惊喜不已，暗道：“果然没白白修炼！”手中刀乱挥乱舞，先后削断数十柄长剑。

众人见合力竟杀不死一个瘸子，心中骇然不已，要么面面相觑，要么看着手中断剑不知所措。一个年轻弟子仍不敢信，孤身上前，直挺挺一剑刺出。

玄空毫不躲闪，心想：“刚刚我只是以肉身接招，现在就以穴位接招试试！”心念既定，他反倒迎着剑头撞了过去，正对准自己左肩云门穴。此穴位属手太阴肺经，若打斗之时被人点中，轻者麻痹，重者也有性命之虞。

那长剑准确无比刺入玄空的穴位。玄空顿感剧痛难耐，喷出一口鲜血。剑尖没入半寸，被一股强韧的内劲抵御，任那道士如何使劲，也难深入半分。玄空忍着剧痛斩断对方长剑，不愿再与这些弟子纠缠，趁众人茫然之际，两步窜到千目道人身旁，以刀抵住他的下巴，喝道：“我看哪个还敢上前？”那些弟子本就惊惧，此时又见师父落于人手，更不敢轻举妄动。

千目道人忽然低声问道：“阁下真是恶人谷传人？”语气中颇为忌惮，也比之前恭敬不少。

原来他将方才那一幕幕匪夷所思的情景尽数看在眼里，心中颇为惊骇。他见识不凡，隐约察觉这怪异的武功，似乎与铁佛爷的神功大有相近之处，这才发出如此疑问。

玄空道：“如假包换！”千目道人心头一凛，又问道：“难道那一位真的没死？还活着？”玄空反问道：“你以为呢？”千目道人沉默片刻，而后道：“那恶人谷贫道是不去了。”

玄空心道：“谅你伤成这样，也去不得了。”言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命你那些弟子都闪开！”千目道人不敢不从，连忙吩咐手下大弟子牵来一匹快马，又命众弟子退回道观之内。

玄空挟持千目道人上马，待走出五龙岗，见身后果然没有追兵，又将他撵下马来，道：“你回去吧！”

千目道人捂着伤处，神色委顿，低头道：“谢…谢不杀之恩！”不敢停留，转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