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 第七百九十七章 追查进行时

金陵府城。

各坊市内，每一家都在上报人数，以此来领取相应的净水和食物。

根据实验，含有毒种的井水在煮沸之后，其中的毒种就会失效，可供人饮用。

但烧水在后世蓝星看来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大周却没那么简单。

要烧水自然是需要燃料的，而富豪之家常用的就是炭了。

炭者，烧木留性，寒月供然（燃）火取暖者，不烟不焰，可贵也。

炭，乃是木材烧过之后，剩下的可燃物质，没有烟，没有明火，而且比木柴更轻，受到富豪权贵的追捧。

甚至连供炭都是有级别的，比如银丝炭，其碳素白霜，无烟，不易燃烧，不易熄灭，是专供朝廷官员使用的；比如兽金炭，御供的柴炭，其特点是燃烧起来一点烟味也没有，还颇有松枝清气。

而普通的百姓家中，炭不能算是日常消耗品，而是御寒所用，平常更多的时候，用的都是柴火，现如今金陵封城，富贵人家的炭都是尚有储存，可一般人家的木柴都是从集市上购买的，早就用完了。

故而现由金陵府衙统一从城外收购木柴，用于烧水，再将煮沸之水按需分配至各家各户，跟着粮食一起发放。

当然其数量也是有限的，只能保证各家各户的正常生存所需。

而杨清源也基于此，来追查躲藏于城中的血河宗邪徒，这些人并非长期居住于此，平常进城之后可以居住于客栈，但现在的客栈九成被征用，剩下的都是官府重点的关注和审查的地方。

这些血河宗的邪徒必然不可能住在其中，必然是居于民居之中，但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法获得粮食和清水，若是来登记领取，必然会留下马脚。

事情也确实如杨清源所料，现在血河宗的人处境并不好！

“大人，我们已有的水坚持不了多久了！粮食也最多够十日之用。”

他口中的大人并不是血河宗的血毒周尊者，而是原本血河宗安插在金陵城中的眼线，他们只是血河宗的外围弟子，并没有修炼过血河宗的邪术，所以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虽然血毒尊者是此地身份最崇高的人，但像他这样的技术宅是不可能来解决这种日常杂务的。

所以做这些事情的还是他们这些外围弟子。

这个首领闻言沉思之后，说道，“我去向几位尊者汇报此事。”

随后此人便进入了内舍之中，敲门道，“诸位大人，小人王杰越，求见诸位长老、尊者。”

“进来吧！”

随着一个声音发话，内舍的门被打开，王杰越也进入了其中。

“何事？！”

一个元化境的武者开口询问道，在血河宗内部，元化境算不上什么，但是在外围弟子中，元化境的武者是高高在上的。

“是这样的，各位大人，因为周廷的暴政，现在我们已经无法获取到足够的水和食物了，分坛之中的储备，最多就够今日使用。”

原本还显得趾高气扬的血河宗内门邪徒突然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别说是元化境，就算是洞玄、法天象地境的高手，也得吃饭，这是人身的基本需求。

当然洞玄境之上的高手可以在短期内调整自己身体的消耗来短时间内实现辟谷，但也是不可长久的。

“废物！”其中一个元化境武者当即开口大骂道，“你们在此地经营多年，就没想过多储备些水和粮食吗？！”

“……”王杰越闻言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他们只是一个非法犯罪组织的分支机构啊！屯一些刀剑毒药还有点道理，为什么要屯粮屯水啊！！

“这是杨清源为了寻找我们而用的诡计，如果没有充足的水和粮食，我们也是藏不下的。”周尊者的声音响起，众人皆看向了他。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水、没有粮，这还不简单吗？！”

“拿钱去买啊！”

周尊者觉得这些人都是傻子，多半是练功练傻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一个个发愁成这样。

一个元化境硬着头皮问道，“大人，现在东城的店铺都已经关闭了，我们该去何处购买水和粮食啊！”

周尊者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水井之旁，粮仓之中确实有不少人把守，我们不便前往，但是寻常的百姓家中难道也有吗？！我们在夜间前往，出重金购买一部分。在重利之下，难道还有人会不卖给我们吗？！”

朝廷配发的净水从量来说是要大于正常一个人所需的，因为毕竟人的其他日常生活也需要水。

所以单从生存而言，所有人家的水都是有结余的。

周尊者让买的，就是部分结余的水。

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只要将结余的水卖给他们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他们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大不了这几日减少水的用量，比如不洗脸，不洗菜就是了！

包括粮食，只要少吃一点，也是能有结余的，只要花钱向周围的住户购买，自然也能保证供应。

众人闻言连连称赞周尊者之智。

怪不得同样是元化境，人家是尊者，他们只是普通的执事，人与人的差距就体现在这里。

夜间，元化境的血河宗武者依言前往附近的民居买水。果然如周尊者所言，他们从百姓的家中购得了一批粮食和清水。

而其中一个元化境武者更是带回了两大桶的清水和一整袋粮食。

周尊者见状眉头微皱，“刘化包，你不会去抢劫了吧！？”

这种时候若是闹出动静来，岂不是在告诉杨清源，他们就藏于此地吗？！

“尊者，冤枉啊！这是我买的。”

显然这个刘化包的说法并没有让周尊者相信，“现在是什么光景，谁会把粮食卖给你！？”

“不是，属下，不是从民居之中买的，而是在暗中的街道之中有一伙人在兜售净水和粮食，我是花钱买来的。”

这个反常的现象让周尊者眉头微微一皱，“这会不会是杨清源的陷阱。”

对于杨清源这个人，血河宗高层还是重视的。

刘化包开口道，“属下以为其中并无陷阱，因为属下在旁边观察了许久，不止我一个人购买清水和粮食，还有不少人来此购买，我还特地找人打听了，贩卖之人是原本城东黑市中人。现在这城中最值钱的就是清水其次是粮食，所以他们才起了贩卖的心思。”

去购买这些的不仅仅是血河宗的人，还有一些生活富裕的商贾家庭。

周尊者点了点头，“如此听来，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你和此人去商谈一番，就说我们需要定期购买水和粮食，价钱都好商量。”

“是！”

眼前当前的困局暂时解除了，技术宅周尊者再次回到了他的实验屋中，对于这毒种展开了研究。

他必须要研发出一种耐高温的毒种来！

……

金陵府衙之中，胥吏衙役人来人往，各司其职。

在杨清源下令所有人的饮水必须煮沸，并派专人把守金陵府的各处水井之后，金陵城中的感染增速就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控制。

原本平均一天的新增感染人数在四万人左右，最高峰值是一日之间有近七万人感染。

当然，这些数据都是滞后的，现在的金陵府各坊市都是用最原始的办法统计数据，只能一个一个统计，一层一层上报。

一般要两天时间才能确认具体的感染人数。

不过，杨清源的决策是对的，在坊市坊正严格执行金陵府的政策之后，每日的新增病者减到了不满万人。

“城中的药物供应如何？！”

金陵府尹薛文刚刚看完手中的文书，向一旁的一个书吏询问道。

虽然当下尚未研制出能够彻底治愈这疫毒的药方，但药物依旧不能停。

孙十常所开的药方，虽然不能彻底治愈，但可以使得病人减轻痛苦，降低体温。

“大人，之前从江宁县运来的药材，已经用完了，现在城内使用的是扬州各郡县运送的药材，尚且足够城中五日之用，不过近日来，然运送速度明显减慢，只有江宁县的那位卢老板依旧在源源不断地运送我等需要的药物，但也吃不消每日这样的用量。”

现在的金陵府中有病患四十五万人有余，这些病人每日消耗的药材数目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薛文手中的狼毫一顿，随即说道，“你让吴统领辛苦一趟，带着城防军陪你去城中的各大药铺，将所有的药材都收集起来。若是愿意配合的，价格上也别让他吃亏，按照原价溢价两成来收购。”

“是！”

这个文吏也没有问如果不配合怎么办，吴统领的城防军可不单单是去帮忙运输药材的。

你要是体面，就让你体面，你要是不体面，那就帮你体面。

……

而杨清源则带人追查着血河宗的藏身之处。

六扇门的陈丹琳带着一大批的捕快正在翻看和记录城东的各类登记数据。

但城东的常住人口有七十余万，他们这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两百人不到，即便是人人努力，也没办法将这些数据全部精细化地整理，只能粗略地看个大概。

“大人，这几日，我们已经把城东的资料整理出来了，金陵城以义安街、广露街和归德街为界，将义安街以东，广露街以北，归德街以南的区域全部整理了一遍。”

陈丹琳将一份整理好的数据放在了杨清源的书案之上。

“此区域中有登记在册的人口六十一万，暂时居住人口十二万，合计七十三万人。因为城东是靠近东海的海港，乃是货值交易之地，所以此地的商贩和工人也较其他地方更多。”

杨清源看了看这份文书点了点头，“工作做得不错，但还不够。光是这些东西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杨清源也是存了考校几人的心思，当然此时的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还在等杨过的消息。

“大人，我们还向着东城各坊市的坊正进行了人口的确认，将其中的五十万户排除掉了。”

即便是如此，还有二十三万人，尚且没有结果。

“接下来呢？！”杨清源继续问道。

“我们还统计了之前百姓的感染顺序，我们发现，城东最先感染的百姓都是在归德街以南的区域，靠近金陵城东南的方向，我们猜测，下毒之人会不会住在这个附近。”

杨清源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当时我们只是封锁了东南西北四个城区之间的流通，对于各坊市之间的戒备并不像下现在这般森严，这些血河宗邪徒之中，定然是有元化境的武者的，以他们的武功避开当时松散的守备，前往更远的地方下毒，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并不是什么计谋思考，而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为什么防止被人追查，他们肯定不会一开始就在靠近自己居处的地方下毒。”

杨清源否定之后还是给了陈丹琳一个肯定，“当然，你们的分析也是有用的，虽然他们不会居住在就近，但也不会住得太远。”

“还有别的？！”

陈丹琳被这么一问，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我等有负大人所托，查到此处便不知道该如何查下去了！平日的清水和粮食供应都是正常，今日也并没有人前往水井之处夺取水源。”

“不错了！你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杨清源闻言笑道。

陈丹琳等人虽然是大理寺刑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但毕竟加入六扇门缉盗司才没多久，能力不弱，但经验方面肯定是有所欠缺的。

“还请杨大人指点！”陈丹琳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包括他在内不少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杨清源。

杨清源没有直接问道，而是对一个六扇门支部的捕头说道，“陈捕头，李捕头，如果你们要买私盐，要去哪里买？！”

两人被杨清源这话吓了一跳，特别是李宕，他就是金陵六扇门中负责缉私的，下意识地开口道，“大人，卑职虽然不能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对于金陵的缉私之务还算是兢兢业业，这金陵城中少有私盐！”

“李捕头不必紧张，我不是真的在询问缉私之事，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说私盐这种东西，在什么金陵什么地方能买到？！”

一旁的陈明若有所思，“大人说的是，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