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谭渊本就是元化境中的顶尖高手，半只脚踏入洞玄之境。

洞玄这个境界之所以被称为洞玄，还有一层含义，就是玄之又玄，即便是张三丰这等空前绝后的大宗师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样才一定能踏入洞玄之境。

洞玄之境的玄妙就在于，你不知道该如何踏出那一步。

简单的，像是柳望舒，念头通达，我想入便入；又或者像是庄晓梦，闭关一月，领悟了天意四象决之后，便入了洞玄之境。

当然也有费力一些的，比如杨某人，被人称为江湖上的三大绝剑之首，但是杨剑首比起上面两位就差远了，被人打了个半死才借着万剑归宗踏入了洞玄之境。

还有一些类似于六剑奴这样的，靠着偏门之法，消耗自身潜力入洞玄之境的。

只要能入洞玄，都是好的法门。

现在的谭渊便是如此，他原本哪里知道前路何处，只是水到渠成而已！

真元的波动不断澎湃，狂暴之力在其周身一丈肆虐，数名钩镰枪手原本想要趁此机会偷袭谭渊，将其刺杀，但是这五人刚刚走入谭渊的一丈之内，就被其周身的暴虐真元所弹。

五人重重地摔在地面之上，口吐鲜血。

别说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卒，就算是寻常元化境高手来了，也会被这狂暴的真元弹飞。

杨四娘子已经提着梨花枪来到了谭渊的身旁。

原本谭渊借着铁骑的无敌之势压制了他，但现在铁骑陷入了斩马营和钩镰枪营的夹击之中，军势已溃，杨妙真即便是有伤在身也可以轻易压制甚至斩杀谭渊。

可没想到这谭渊竟然有如此魄力和奇遇，竟然在临阵对敌之时突破。

要是现在谭渊知道杨妙真的想法定然会哭笑不得，什么魄力？什么福源？！你以为我愿意吗？！

现在的谭渊甚至不能控制自己，他手中的刀，为神刀堂主白天羽的战刀重铸，他所学的刀法是魔教的第二魔刀，如意天魔，八式连环。谭渊连最近的御刀都难以做到了。被迫被刀和刀意所驾驭，化为刀奴。若是不能控制战刀和刀意，他最终就算稳住了洞玄之境也会变为刀奴。

杨妙真见谭渊的气势还在增长，便觉得不能任他继续突破，洞玄境这个境界，可以说是武学五境之中跨度最大的境界。

最弱的那批洞玄，打个顶尖元化都费劲，虽然能稳赢，但也需要近百招；而最强的那批洞玄，比如杨清源、柳望舒，在洞玄境的时候就敢正面硬刚法天象地境。

这个境界就像是本科，民办三本和清北的差距，甚至比小学肄业和本科还大。

杨四娘子掌中的厉害，锋刃五裂似梨花绽放，粉白的枪缨银白的枪身，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凡俗兵刃。

杨妙真这次并没有施展什么精妙绝伦的枪法，而是双足立定，紧握长枪，一招踏前直刺。

这是枪术之中最基本的招式，龙武军乃至大周军中所有的枪兵，都能施展的枪术，和绝技二字不能说是一点关系，只能说是毫不沾边。

可要是让杨宁、杨妙真这样的枪法宗师来找一招，最能代表枪法的招数，便是这一招“踏前直刺！”

简简单单的一枪，代表着枪术的根基所在。

杨妙真全身的气血开始翻涌，真元源源不断地涌入脊柱之中，如长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绝！

这是其发力的根源所在！

梨花枪在气血真元的加持之下，此刻宛如一条大龙。

“杀！”

一枪击出，似有龙吟之声，响彻寰宇！

这一枪让谭渊也急了！他只是心中被刀意和杀念所控制，并不是傻了！这一枪是有击杀他的威力的！

在生死面前，什么刀意反噬，什么魔念控心都是假的，一切都被淡化了！

若是没法活下去了，那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原本四散的真元急速回拢，汇聚在了谭渊的身旁，谭渊又重新有了掌控一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好！

可惜，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体会这种感觉了，杨四娘子的枪刃已经直取他的胸口而来。

掌中漆黑的战刀如同活过一般，谭渊只觉得自己的刀法前所未有的流畅和顺手。

如意天魔、八式连环！

在一瞬之间，谭渊连续斩击出八次，八斩归一，一刀斩千军！

这就是洞玄的力量吗？！在出刀的瞬间谭渊都有些恍然！这一刀的境界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

连带着谭渊掌中漆黑的战刀，也发出了一阵阵的轻鸣之声。

这柄原本属于神刀堂主白天羽的战刀，被魔教至宝，小楼一夜听春雨所斩断，灵性尽失，后经能工巧匠重铸，化为长柄的沙场战刀，并镀金以点缀。虽然得以恢复，但却无人能发挥其威力，使得宝物蒙尘。

今日，谭渊入洞玄之境，将如意天魔、八式连环融会贯通，这柄曾经的宝刀才重新绽放出其光彩。

“杀！”

刀枪相交。

大刀为“百兵之帅”，刀势即大，其三十六刀法，兵仗遇之，无不屈者，刀类中以此为第一。

大枪乃“百兵之王”，灵活迅速，神出鬼没，被称为“四大名器之首”。

强大的真元和气力的相撞，使得刀刃与枪锋相交范围内三尺化为真空状态。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声石破天惊的声响。

“铿！”

强大的真元碰撞，使得两人足下的地面开始开裂。

洞玄境高手的全力出手，足以让开山裂石。

谭渊虽然有如意天魔刀法和神刀堂的神兵，但毕竟只是初入洞玄之境，无论是根基的深厚程度还是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控，都没有办法和杨妙真相比。

在短暂的相持之后，谭渊就被震飞了出去。

在半空之中，稳住身形，随即谭渊手中的漆黑战刀插入了地面之中，一直拖行了足足三丈远……连谭渊的军靴都快磨破了！

当然杨四娘子也不是毫无影响，她也被反震之力震退了七步。

随着铁骑不断被斩马营和钩镰枪绞杀，其所蓄之军势已然是烟消云散。

谭渊面对杨妙真没有丝毫的优势，反倒是龙武军阵中因为斩马营的气势节节高涨，军势正在汇聚。

冷静下来谭渊环顾四周，现在除了正面击败杨妙真再没有别的胜机了。

无论是王爷还是张将军都低估了龙武军，低估了斩马营。

这支精锐的重步兵在特定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克制铁骑，但也是因为斩马营的战绩太少了。

唯一一次出手，便是对战后金的八旗骑军，以步克骑，杀得后金最精锐的八旗精兵血流成河，落荒而逃。

这是唯一一次可以用来评估斩马营战力的战绩。只是赵王麾下的铁骑对战后金八旗军的时候，一样可以压着八旗精兵打，这才使得难以有一个很好的评估。

当真正面对这种专门对付骑兵的精锐步卒的时候，才能深切体会其战力之强横。

谭渊的目光扫向了杨妙真，必须先杀了此人，才有机会想办法突围。

谭渊手中的漆黑战刀再度一声轻鸣，随即他飞身而上。

“给我死来！”

谭渊这一次将如意天魔连环八式完全施展了出来。

天魔八式，每式三十六招，每招一百零八变，招中套招，紧扣连环，第一刀劈下，就让人再也没有喘息的机会。

配合上这柄战刀，威力更上一层。

刀刀连环，招招相扣，饶是杨妙真这样的枪法宗师，在遇到如意天魔八式连环的时候，也感到束手无策。

这一套刀招太流畅，根本找不到其破绽所在。

如意天魔八式连环，本就是魔教的镇教功法，若是没有神刀斩出世，那便是无上刀诀。

杨妙真掌中的神枪，如梨花乱舞，将谭渊的每一招都化解接下。

从情形上来看，谭渊的攻势似乎没有能对杨妙真造成任何影响，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此时的压力。

谭渊一改刚刚大开大阖的简单刀招，出手之间刀法变幻莫测，饶是凭杨妙真的境界，也只有化解和招架之功。

从谭渊出刀到现在，双方交手不下百招，但杨妙真愣是没有找到一丝反击的空间，从头到尾被谭渊的天魔刀诀压得死死的。

西方魔教能有如此的威名，与当年如日中天的明教比肩，其武功传承自然是不可小觑的。

作为曾经的镇教刀诀，更是威力竟然，变化无穷。

众人只能看到漫天的枪影刀光，以及杨妙真飘逸潇洒的身影，完全看不清两人是如何交手的。

又是百招，杨妙真的额头已然有汗珠滑落，这如意天魔连环八式的刀势宛如源源不断奔涌而来的大河之水，无穷无尽，让人一眼望不到头。

拆解这天魔刀诀，如以人力抵挡大河之水，人力有穷尽时而河水无极限。

若是一直这般想去，杨妙真终有抵挡不住的时候，心力交瘁而亡。

手中枪法不断，但心中已经开始思考破解之法了！

这如意天魔，连环八式，但从武学上讲，已然是精妙无缺的招数，除非是杨清源的道瞳在此，洞虚破妄，否则想要从招式和刀意上将其破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点杨四娘子也很快意识到了！

刀法无解，但人有解！

如意天魔连环八式，毕竟不是传说中的神刀斩。

传说中的神刀斩，刀即是我，我仍是我。

刀是人手臂的延伸，是心中的意力而表现在外的实体，故而我心中要破坏那一样东西，破坏到什麼程度，刀就可以为我成之。

人是刀的灵魂，刀是人的奴隶。

人与刀不可分割，才会那般恐怖。

但如意天魔，八式连环本就没有这一层高深的境界，再加上此时，是刀役人，而非人役刀。

刀感受人的杀性，人禀赋了刀的戾性，人变成了刀的奴隶，刀变成了人的灵魂。

刀虽然没有破绽，但是谭渊这个人有破绽！

想通了一切，杨妙真掌中的梨花，如漫天落英，乱舞于空！

刀没有破绽，但人有！

谭渊下意识地一刀斩出，而杨妙真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枪刺出。

漫天梨花飞舞，宛若落英神剑。

但这漫天的枪影都是虚的，而杨妙真手中突然出剑，以剑为枪，飞出一击。

谭渊的掌中的战刀正不断与梨花交击，但见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耀，一柄剑突然从漫天梨花之中杀出，随即在其咽喉之上轻轻一点。

凤凰三点头！

虽然是剑，但却使出了枪法的神髓。

相比于杨宁那般霸烈刚猛的枪势，杨妙真的枪法刚柔并济，阴阳相生。

凤凰便代表着阴阳流转，刚柔变化。

这一击的速度，如天际的迅雷，惊鸿掣电，在一瞬间点破了谭渊的护体真罡，点在了其咽喉之上。

谭渊没有丝毫的防备，也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便被贯穿了咽喉。

人虽身死当场，但这一刀还没有结束，刀气还是斩过了杨妙真，在其腹部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其刀意更是让原本的内伤更加严重。

“噗！”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杨妙真也是站立不稳，手中梨花落地，倒在了地上。

“杨将军！”

近卫营的女亲卫立时上前，将杨妙真扶起。

“无妨！”杨妙真虚弱地摆了摆双手，拼着重伤之躯再中一刀，斩杀谭渊，对于杨妙真来说也是兵行险着，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和谭渊同归于尽。

可现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谭渊被斩杀，意味着被困于阵中的赵王叛军铁骑失去最后的翻盘机会。

若是谭渊胜，铁骑自然可借着谭渊斩将大胜之势，突围而出，甚至龙武军的阵型也会被其所破，使得左翼彻底崩溃。

然现在谭渊死在了杨妙真的剑下，被斩马营和钩镰枪营两面夹击，赵王叛军的铁骑已然是支撑不住。

再加上主将已死，渐有群龙无首，分崩离析之势，谭渊的副将和亲卫统领虽然尽力组织人马，但还是无力回天。

“小人愿降！”

一个铁甲骑兵从马上滚落到地面上，立刻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在了地面之上。

这似乎是开启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铁骑下马跪地俯首乞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