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长天 第9章 血气张

楚意行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宛如星芒逼视着那中年汉子，沉声问道：“如此说来，阁下当真是那鬼隐门之人了么？”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待着那人的回答。

那人神态闲散，漫不经心的又喝了口酒，语气依旧平静如水，但说出来的话却越发肆意狂放，就见他淡淡道：“尔等区区后生小辈，有何资格对我的来历刨根问底？若非两个娃儿饿得厉害，我又岂会在此与尔等这般废话连篇？”

楚意行闻言，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两个孩童，只见他们眼眸清澈明亮，却又隐隐透着童真与惶恐，随后又将目光缓缓转回到中年汉子身上，一时陷入了沉吟。这汉子瞧着年岁与自己相差无几，却口出狂言，竟将他们众人视作晚辈，这般怪异荒诞的言语，实在耐人寻味。

云苍越却已暗自咬牙，沉声道：“阁下答非所问，莫非已经默认了你的来历？”

中年汉子嘴角微微一撇，竟是不屑回答。凤栖梧眼中寒光骤现，右手猛地一撩衣摆，五指如钩，紧紧握住了腰间那柄乌黑长剑的剑柄，刹那间，一股肃杀之气自他周身弥漫开来，让周遭空气都为之一寒。

却见楚意行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半月之前，楚某收到一封密信，信中所言，不久前西夷魔教肆虐中原，致使江湖大乱，无数豪杰命丧魔教之手，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是一个名为鬼隐门的神秘势力！信中更提及将有鬼隐门之人意图潜入出云山行不轨之举。若阁下当真与鬼隐门有关，今日还想登上出云山，恐怕没那么容易。”

“敢情出云山戒严，原来竟是因为这么一件事。”中年汉子微微颔首，还是不动声色，看着楚意行淡淡道：“你仅凭一封不知是何人送来的信，便如此笃定信中所言为真，还认为我就是那个意欲潜入出云山之人，你身为一代宗师，如此所为，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楚意行目光如炬，沉声道：“此事关乎中原武林安危，所以楚某才希望阁下坦诚身份，以免大家有所误会。”中年汉子嗤笑道：“中原武林三教九派名动天下，果然好大的声威！只可惜我有一个习惯，但凡有不想做的事和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懒得搭理。”他目中倏然闪过一抹冷光，缓缓自众人脸上扫过，其中自然也包括凌宝斋二人，随即挑眉道：“该来的不该来的如今都来了，看这架势，无论我今天说什么，尔等只怕都不会让我轻易离开此地了吧？”

魏昆仑见那人朝自己这边看来，不知怎的心头突地一跳，竟涌起不敢与之对视的念头。他抬眼看向凌宝斋，却见后者神色阴沉凝重，隐约有如临大敌的警惕。

凤栖梧冷笑一声，道：“魔教妖人固然该杀，但那幕后黑手更是罪无可恕！你今日若不将事情说个明白，休想踏出这扇门半步！”丁牛等几个局外人听闻此言，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尤其是丁牛，心里清楚大堂内这些人可都是江湖中三教九派的掌门和顶尖高手，他们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这桂花居虽规模不小，只怕也难以承受这些顶尖高手的折腾。想到此处，丁牛心跳如鼓，浑身发麻，既害怕祸及自身，又不敢就此溜走，只能战战兢兢地躲在柜台后，暗自祈祷这场风波能尽快平息，同时在心里大骂：“那老龟蛋哪是什么走了大运，分明是大白天撞上了太岁，倒了八辈子霉了……”

中年汉子冷眼看向凤栖梧，淡淡说道：“怎么，尔等恼羞成怒，当真想要与我为难么？”

凤栖梧阴沉着脸，厉声道：“鬼隐门煽动魔教屠戮中原，其心之恶远胜魔教！我鼎剑堂近千人因而尽丧魔教之手，如此血仇，凤某岂有不报之理？”他念及满门亡魂以及家父死前惨状，顿时双眼赤红，直欲喷出火来。

中年汉子神色微沉，冷笑道：“就凭着一些未有凭证的空穴来风，你便在此妄下定论，如此草率浮躁，你也配为一派之主么？”凤栖梧怒色更盛，手按剑柄，指节泛白，几乎就要忍不住拔剑。

云苍越沉声道：“阁下不肯坦诚身份，却又在此一味顾左而言他，又岂非大大的矛盾？你若不是鬼隐门之人，又何必多作无谓的辩解？”

“我何须与尔等辩解？”中年汉子嗤笑道：“我只是有些感叹，尔等在江湖上枉有盛名，所行之事却这般儿戏，实在让人失望。难怪区区一个大光明教，就能让你们两败俱伤。”

此言一出，众人又皆色变，那人的话无异于一把利刃，将众人心头的伤疤狠狠的重新剥了起来。

楚意行冷冷道：“阁下就算有所倚仗未将我等放在眼里，可这里乃出云山下，今日你若执意与我等为敌，只怕也讨不了好。”

中年汉子的脸色终于渐渐阴沉了下来，他注视着楚意行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明明是尔等刻意刁难于我，却说我与尔等为敌，如此颠倒黑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目光陡然一寒，冷笑道：“你以为搬出出云山的那个老牛鼻子就能吓到我么？不怕告诉你，今日我本想上山赏景，但现在我改了主意，择日不如撞日，便正好去会一会那个号称中原武林第一人的牛鼻子老道。”

他这话一说出口，便是满堂惊愕。他不但称出云山崇真剑派掌教为老牛鼻子，更要去挑战如今被公认为中原武林第一人的吕真一！如此狂妄之言，当真举世罕见！

凤栖梧怒极而笑，厉声道：“你太狂妄了！想要去出云山，就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说了这么半天，最后还不是要动手？”中年汉子一口气喝完坛中残酒，扭头看了看门外天色，随即长笑道：“我还要赶路，没时间陪你们几个小子啰嗦，若要动手，就一块上罢！”他其声如钟，语气豪迈，魁梧高大的身躯隐有不动如山之岿然气势。

楚意行等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普天之下，就算是武道修为堪称中原武林第一的吕真一，只怕也不敢轻言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以楚意行为首的五大宗派掌门高手。可这汉子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出言挑衅，欲以一敌众，这般行径，实在令人惊愕。

挨着中年汉子较近的三个本地人，本已喝得七八分醉，此刻见大堂内气氛剑拔弩张，酒意顿时醒了大半。那石姓汉子忙不迭地在桌上扔下一锭碎银，三人匆匆起身，快步出门。可他们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躲在门外，偷偷往里面张望。

那两个孩子虽小，却都是极为聪慧，早已察觉出酒馆内紧绷的异常气氛，一时都显得极为紧张不安。那瘦弱秀气的孩童拉着汉子的手臂，怯生生地问道：“大叔，他们是要找你打架么？”

汉子含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若愚别怕，论打架大叔几十年从没怕过谁，他们更没有伤到你和小屹的本事。你们好好坐着看热闹就行了。”他的话仿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两个稚童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们一起点头，不再言语。

楚意行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思绪万千。他深知这中年汉子虽口出狂言，但绝非神志癫狂之人。双方争论至今，这汉子对自己是否为鬼隐门之人含糊其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可言语之间，分明对鬼隐门是魔教入侵中原幕后黑手一事持有异议。鬼隐门渊源深远，世上知晓其存在的人寥寥无几，楚意行也是费了无数心思，才查出些许蛛丝马迹。可这汉子听到“鬼隐门”三字时，却毫无诧异之色，似乎对这个神秘门派并不陌生。如此看来，无论他是否为鬼隐门之人，都必定与鬼隐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根据那些典籍隐秘所载，鬼隐门虽门人稀寡，历代仅仅九人，但那九人每一个都是天纵奇才，都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搅动天下风云的可怕人物，想来其中更不乏武道修为超绝之辈。而眼前这容貌粗犷气度却极为不凡的中年汉子，若非身负常人无法想象的可怕实力，不然又如何敢在这出云山下大放厥词，竟连崇真剑派和吕真一都不放在眼里？

楚意行暗忖至此，心头仍抱着以和为贵的想法，不由再次拱手，缓缓说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刀剑无眼，还望阁下三思而后行……”哪知那中年汉子神色冷漠，竟是懒得搭话。

凤栖梧怒不可遏，沉声道：“楚先生何必再与他多费口舌？看他这副模样，纵然不是鬼隐门恶徒，却也与之脱不了关系。他既不说，就只能凭本事让他开口了。”言罢一步迈出，率先朝那汉子缓步走了过去。人未至，浑身却隐有雄浑气机流转，一股凌厉之势已然蔓延至整间大堂。

柜台后的丁牛见状大吃一惊，慌不迭双手急摇，他几乎已快哭了出来，结结巴巴地叫道：“各位大侠有话好好说……莫要冲动……莫要冲动啊……”嘴里慌不择言，脑袋里更如同一锅浆糊也似。

那中年汉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缓步朝他逼近的凤栖梧，忽然笑道：“小二放心，在座的这些都是名震江湖的武林大侠，待会儿若是打烂了你这的东西，他们自然会加倍赔偿，绝不会赖账。”一边说着，一边却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对面无人色的丁牛笑道：“至于我的酒饭钱，便先结了，多的就赏你了。”言罢，手指轻轻一弹，那锭足有二十两重的银子，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缓缓朝着丁牛飘然而去。

丁牛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那锭银子，仿若长了翅膀一般，隔着三四丈的距离，慢悠悠地飘到自己眼前。四五息之后，那锭银子稳稳地落在他颤抖的手掌中。这一幕，不仅让丁牛惊得合不拢嘴，就连满座的武林高手，也不禁神色大变。尤其是气势汹汹的凤栖梧，见状顿时神色陡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众人皆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自然看得出这汉子看似随意的举动，实则展露了一手登峰造极的隔空御物之术。以众人的武功修为，虽大多都能做到隔空御物，但要将此术运用得如此随心所欲，除了楚意行，却无一人能够企及。由此可见，这中年汉子的一身功力，已然深厚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众人皆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自然看得出这汉子看似随意的举动，实则展露了一手登峰造极的隔空御物之术。以众人的武功修为，虽大多都能做到隔空御物，但要将此术运用得如此随心所欲，除了楚意行，却无一人能够企及。由此可见，这中年汉子的一身功力，已然深厚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在场众人中，魏昆仑的武功修为相对略低，见状脸色接连数变，几乎忍不住要站起身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卓释然和花吟秀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卓释然缓缓吸了口气，伸手从衣袍内的腰后摘下一口样式古朴的长剑，剑未出鞘，却隐有古意流转。花吟秀则慢条斯理地将手帕叠好，放入衣袖，随后郑重地拿起桌上那柄华丽的长剑。他那俊美邪魅的脸庞上，诧异之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既兴奋又期待，跃跃欲试的神情。

两名孩童见到这如同变戏法般的神奇一幕，不禁纷纷露出惊诧欣喜之色。那秀气童子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叫道：“好看，好看。”中年汉子却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如水，摇头道：“不过是些小把戏，有何稀奇？休要大惊小怪，免得让人看了笑话。”那童子低声应了一声，眼中却依旧难掩好奇。

凤栖梧心中一沉，他着实未曾料到，这汉子竟身怀如此高深的内家修为。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报仇心切，更无退缩之理。当下冷哼一声，沉声道：“果然有来历！凤某不才，这便来领教阁下的高招。”又提高声音道：“云兄，卓老弟，劳烦二位封住他的退路，莫让他趁机逃脱。”

哪知那汉子却长笑道：“凤栖梧，你未免太自视过高了。莫说是你，就算你们一同上，又能奈我何？区区几个小辈，我若想走，谁能拦我？不过今日我心情尚可，便试试你们三教九派的手段。”言罢，又是一声长笑，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凳子上，神态傲然不动如山，“莫说让我退后一步，你们若能让我离开这张板凳，便算你们有些本事。”这话一出口，便将在场一众高手视若无物，口气之狂，当真是惊世骇俗。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当代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何时被人如此轻视侮辱过？就连一向以儒雅著称的楚意行，也不禁眉峰一扬，心中涌起一股厌恶之感。花吟秀那俊秀邪魅的脸上，绽开一抹怪异之色，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有意思，若论口舌之狂，此人当真是我生平仅见，也不枉我不远千里而来。”卓释然却沉声道：“花兄切勿急躁轻敌，此人绝非仅有口舌之能。”花吟秀低头看着手中之剑，忽然叹道：“如此难得的劲敌，本该以我那口秋水浮萍宝剑相迎，可惜未曾带来，实在遗憾。”

二人说话间，凤栖梧已被那汉子的狂言彻底激怒，他脸色铁青，连连冷笑道：“好狂徒！那便让凤某先来会会你，你亮兵器吧！”说话间，目光落在那汉子背后的长匣之上。

那汉子神态傲然，淡淡笑道：“与你们这些小辈过招，何须动用兵刃？一根筷子足矣。”言罢，当真捏起一根竹筷，那神态，仿佛这根普通的竹筷，在他手中也能成为绝世神兵。

凤栖梧盛怒已极，厉声喝道：“贼子狂妄！”话音未落，双足猛地一蹬地，脚下的青石方砖瞬间裂开，腰间蓦然冷光一闪，整个人仿若一道黑色的虚影，裹挟着一道锐利剑光如狂龙出海般直扑中年汉子。他所过之处，周遭数张桌椅被凌厉的气机激荡，瞬间化为木屑，四散飞溅。

丁牛只吓得“妈呀”一声，双脚打颤，如同筛糠一般，整个人瘫软在柜台后，连大气都不敢出。凤栖梧这一剑，当真气势非凡，身如狂风，剑似惊电，还未近身，那股凌厉的气势便已扑面而来，直激得中年汉子和两个孩童衣袂飘飘，发丝狂舞。两个孩童何曾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阵仗，顿时惊得呆若木鸡，小脸惨白如纸。

凤栖梧这一剑直奔中年汉子咽喉而去，其势之猛，其速之疾，让人避无可避。

“好一招乘风破浪！”中年汉子突然冷声开口，手腕轻描淡写地向上一翻，“气势倒是不错，只是莫要吓坏了孩子。”话音未落，那根筷子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凤栖梧的剑尖之上。

凤栖梧迅猛的身形陡然一顿，手中那柄略显厚重的三尺长剑，竟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锁住，再难寸进分毫。那根筷子不过是普通竹条削成，寻常三岁小儿都能轻易折断。可此刻，在中年汉子手中却仿若精铁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凤栖梧那凌厉无匹的一剑，硬生生挡在了身前两尺之外。

凤栖梧神色骤变，只觉自己手中长剑剑尖所触，并非一根脆弱的竹筷，而是一根重达千百斤的铁柱，坚不可摧。他惊怒交加，当即气沉丹田，塌腰弓身，体内雄浑内力如汹涌的海浪澎湃激荡，持剑右臂瞬间青筋暴起，肌肉鼓胀，三尺剑身嗡嗡作响，裹挟着狂涛怒浪般的强横劲力倏然撞向那根筷子，显然已是将毕生功力尽倾于一剑之上。

凤栖梧已然动了真火，出手便是全力，可那中年汉子却依旧只用两根手指轻轻捏着筷子，神情更是毫无波澜。无论凤栖梧剑尖上的力道如何汹涌迅猛，那根筷子始终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短短一瞬之后，凤栖梧手中长剑竟出现了小弧度的弯曲，足见其所受阻力量之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