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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第102章 钱主任,我要举报

作者:全金属弹壳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7-08 13:44:11 来源:平板电子书

走马上任成功,虽然还是代主任,可钱进已经很满足了。

别管领导们怎么看他,反正现在自店公社上上下下对他是刮目相看。

他已经有当领导的经验了,如今再度上任领导岗,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他选在下乡调研上。

不过天公不作美,刘新辉送来任命通知的第二天,海滨市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今年第一场春雨就下的很大。

不知道别处天气如何,反正自店公社的天空像是被谁捅了个窟窿,雨水连绵不绝地往下漏,哗啦个不停。

天气阴沉,铅云密布,此时白昼如黑夜,正是密谋的好时候。

这种天气医药站没人,李卫国出门去了一座旧仓库。

等他赶到的时候,蓑衣上的水珠串成线往下淌,他抬头望了望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口倒扣的铁锅罩在自店公社上空。

仓库门口,大陈生产大队双代店的代销员陈楷的解放鞋已经湿了半截,正不停地倒换着双脚。

春天一旦下雨还是很冷的。

“老李,就等你了。”看见李卫国到来陈楷脸上露出喜色。

他被安排在外面接人放哨,这天可把他给折腾坏了。

等到李卫国进入仓库,他用眼角余光扫着巷子两头。

阴天下雨又森冷,没人出来,更没人发现他们的密会。

见此陈楷松了口气,他手里捏着的经济牌香烟被雨气洇得发软,此时叼在嘴上几乎没法点燃。

陈楷进入仓库关门,仓库门轴发出垂死呻吟般的嘎吱声。

这间旧仓库没有通电,此时只在中间桌子上放了一把嘎斯灯。

灯光昏暗,七八个模糊的人影或站或坐,潮湿的空气中飘着劣质烟草和胶鞋的酸臭味。

自店公社回购站的站长韦全民蹲在摞起来的化肥袋上,手里的搪瓷缸子冒着热气,茶叶梗在缸底堆成小山。

“县里的文件下来了?”李卫国脱下蓑衣抖了抖,水珠溅在泥地上变成深色的斑点。

合营商店的张会计从兜里掏出张对折的《海滨日报》,四月二十一日的头版右下角,用红蓝铅笔圈了条豆腐块大小的消息。

这份日报每天都会有专门的版面登记政府机构、工厂机关单位的干部任免通知。

他看向商店的负责人于振峰。

于振峰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见此他把日报展示出来。

李卫国凑过去看。

韦全民站起来,凸起的肚腩把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纽扣绷得紧紧的:“不用看了,他钱进现在取代了马主任的位子,妈的,他坐在了马主任的宝座上!”

“钱进这小子。”张会计咬着后槽牙,报纸在他手里簌簌发抖,“马主任怎么回事,他真是栽在了这个兔崽子手里吗?”

“这个钱进,他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天空中突然有闪电亮起来。

仓库隔着亮了一下,然后远处滚过的闷雷才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长沟大队双代店的代销员赵泽安划亮火柴的手也跟着抖了抖,火苗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这个双代店的老代销员蹲在门边,像截被虫蛀空的树桩。

有人招呼他:“老赵,你跟着马主任时间长,你别不出声呀,你说说呀。”

赵泽安抽了口烟,苦笑道:“要说跟着马主任的时间长,谁比的上王胖子?结果现在王胖子在哪里?”

“在县治安局里,据说他要被判了。”有人长吁短叹。

李卫国冷哼道:“谁让他管不住裤裆?我就知道他跟曹梨花那骚娘们之间不干净。”

“嗯,曹梨花呢?”

陈楷说:“她没来,我去通知她开会了,她直接来了句——有没有通知钱主任开会?要是没通知那我去通知。”

“这**,她现在准爬上钱进那兔崽子的床了,肯定被钱进的牛子给怼的夜夜流水呢!”

说到这里他都要咬牙切齿了。

李卫国摇头:“你以为钱进跟你一样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跟她曹梨花搞破鞋?”

“告诉你,我见过钱进的对象,曹梨花的脸还没人家屁股好看呢,人家那真是大城市里的……”

“你们他妈今天到底是来干嘛呢?”韦全民怒了。

他把茶缸往化肥袋子上重重一拍,说道:“今天是来讨论娘们的还是讨论怎么对付钱进的?”

“反正春耕物资清单都在这了。”李卫国从人造革公文包里抽出沓表格,纸页受潮卷着边,“农药差十二吨,氨肥缺三分之一,双铧犁还差……”

“谁他妈问你这个!”韦全民突然将茶缸砸在地上,茶叶水溅在张会计的裤腿上,“现在要紧的是想想怎么收拾钱进,还真让他稳稳当当的坐着主任宝座?”

“你们他妈可想清楚,他要是真当了主任,咱们跟着马主任干的那些腌臜事迟早被查出来……”

话头戛然而止。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仓库角落的麻袋堆,那里藏着去年秋收时做过手脚的收购秤砣。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雨水从屋顶漏下来,在泥地上积出小小的水洼。

雨更大了。

气氛沉闷。

李卫国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给在座的每人散了一支:

“你们说,咱们能不能主动找他钱主任自首,然后把罪名都推到他马德福头上?”

韦全民瞪眼说:“你说什么呢?咱们可都是马主任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

李卫国嘀咕:“咱们是个屁的干部。”

钱进上任,他现在最慌,因为前些日子钱进去找他查春耕保障物资的准备工作,他还糊弄钱进来着。

赵泽安说道:“咱们不用太着急,着急容易犯错误。”

“马主任没被开除更没被抓起来,咱们都知道马主任的背景,相信他还能东山再起。”

“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东山再起,咱们要让他钱进在主任位子上坐不稳,要让马主任继续坐回来,否则……”

“否则没了马主任,咱们的日子以后怕是不好过了。”立国划着火柴先给身边的陈楷点上,然后是自己。

烟雾很快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陈楷深吸一口,眯着眼睛说:“钱进这小子是个厉害的主,我觉得他背景是不是也不一般?”

“你们想想,他可是揍了马主任两次了啊。”

李卫国点头:“我也在琢磨这个事,马主任什么性子你们比我清楚,结果他竟然被钱进揍了两次却无可奈何?”

“甚至我找刘建国旁敲侧击来着,刘建国不敢得罪这个钱进,他耳朵长,肯定知道一些事。”

韦全民说道:“我不信他钱进的背景比得上马主任背后的庞家。马主任也真是的,他是靠庞家起来的,咱也是靠庞家吃饭,结果他背着庞嫂子去县城日护士……”

“嘘!”陈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现在提不得。咱不聊他们了,先聊咱们。”

“咱们怎么办?钱进新官上任,肯定要烧三把火。”

王大龙蹲在角落里,闷声道:“他能拿咱们怎么样?咱们又没犯什么大错误。”

李卫国冷笑一声:“没犯错误?老韦收购站那些‘损耗’,老陈商店里的‘内部特供’,还有我医药站的那些‘备用药品’,哪一样经得起查?”

“马主任在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换了个‘铁面无私'的钱进,嘿嘿。”

王大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心里则暗暗的骂娘。

哦,你们平日里原来这么多好处?我可没有享受这些好处,现在我也不用像你们一样怕!

仓库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

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厉害人。

他们一个劲抽烟一个劲的唉声叹气,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钱进。

本来是马主任要对付钱进,结果马主任被撸了。

马主任之前安排王胖子联络他们共同对付钱进,结果王胖子被判了。

他们能怎么办?

“要不,咱们给他制造点麻烦?”陈楷挠挠头说道,“春耕开始了,化肥、农药、农具,哪一样出点小问题,都够他喝一壶的。”

韦全民眼睛一亮:“对!”

“化肥供应可以拖一拖,就说运输有问题。农药分配也可以做点手脚,把好用的先藏起来。”

“你们疯了吗?”王大龙下意识站起来,“这是破坏生产!要是被查出来……”

“谁说是我们干的?”李卫国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天要下雨,路不好走,化肥受潮结块,农药标签贴错,这些都是意外。”

王大龙挠了挠头:“那咱们自己的生产队怎么办?春耕耽误不得啊。”

“放心,”陈楷胸有成竹,“咱们自己人的那份早就预留出来了,其他大队嘛——就让钱进去头疼吧。”

仓库里响起几声得意的笑声。

虽然天色越来越黑,可他们却感觉自己的未来变得开始晴朗起来。

不过雨声渐大,敲打着仓库的破瓦屋顶嘭嘭响,让人听起来总感觉像是一场不祥的预兆。

赵泽安一个问题忽然让所有人呆住了:“话说,马主任手里是不是有一本秘密账本?”

其他人吃惊的盯着他:“你看到过?”

赵泽安哼了一声:“我要是看到过还能问你们?现在我想知道的就是,是不是有这么个账本?”

“要是有这么个账本,咱们可不能让它落在钱进手里,否则我们全完了!”

几个人窸窸窣窣的讨论起来。

有的说马主任喝醉酒的时候提起过是有这个东西,有的说马主任不至于那么傻给自己留麻烦。

李卫国咳嗽一声说道:“反正钱进现在进入马主任办公室了,我打听过,他住在里面了。”

“不过马主任不至于把秘密账本留在办公室里吧?我估计他没找到那东西,否则还能容咱们过日子?早把咱们全办了!”

“对了,马主任现在在你们手里都留着什么?”

韦全民问他:“在你手里留了什么?”

李卫国坦然说道:“有两箱兽用青霉素,他用假药换了真药,把真药让我藏在了地窖里,想等着春夏交接那阵牲口容易生病,再去黑市上卖个好价钱。”

其他人不说话,李卫国顿时勃然大怒。

他看向旁边的陈楷:“你负责合营商店,你那里肯定东西最多!”

陈楷嘀咕说:“有什么?就是西坪大队的一些柴油存放在我那里。”

王大龙问道:“农药呢?西坪大队的农药一直是按七成配给的吧?那三成去哪里了?我可听说了,他们大队东洼生产队那几个刺儿头要闹。”

“这不是正好?”一直没说话的徐平眼睛一亮,“他们肯定闹钱进啊。”

韦全民骂他:“傻逼吗?他们闹钱进干什么?钱进刚当主任,以前缺的东西是钱进不给配给吗?”

徐平顿时低下头。

其他人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雨水顺着墙缝渗进来,在麻袋上洇出痕迹,像是深色的地图。

韦全民看着地上的水渍发呆。

去年夏天马德福带着他们倒卖尿素的夜晚,也是这样的雨天。

现在漏水的几个地方还是他们当时捣鼓出来的,因为仓库漏水了,尿素账本上才能够出现一笔“损耗”。

“我先问个要紧的吧,明天拖拉机站要领机油。”张会计突然说,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报纸边缘,“库存单在我这儿,怎么着,我给不给供应?”

他的话音刚落,仓库门突然被撞开。

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十几道惊恐的目光看过去。

王大龙伸手握住了身边的镰刀。

结果是一条瘸腿的野狗正一颠一颠地跑进来想避雨,看到这么多人在里面,它又嗷的惨叫着跑出去。

陈楷长出口气,说道:“同志们,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速战速决赶紧撤吧。”

“就按照马主任走之前的安排,先给钱进制造点麻烦,东洼村的氨肥,照例扣两成。”

“西坪大队的柴油机配件。”韦全民眯起眼睛,“你就说地区调拨没到。”

李卫国将烟蒂扔在地上使劲捻了捻。

他想起钱进上次来医药站检查时,那双鹰似的眼睛扫过药架的模样。

其他人越说越起劲,都在使歪招:

“大龙你库里还有二十袋肥田粉,已经结块结得能砸死人。”

陈楷做了个撒种的动作,“等社员领回去发现不长苗,嘿嘿。”

王大龙连连摇头:

“那不成,去年马主任让我往尿素里掺石子,害得金沟大队减产三成,当时金沟大队怀疑我那里供应的东西有问题了,事情真要闹大了……”

他做了个戴手铐的手势:“到时候咱都得跟着王胖子去西北种树治风沙!”

徐平又怯生生举手:“要不咱们在调拨单上做手脚?金沟大队要十吨尿素,咱给记成五吨。等他们发现&”

“咱们全拿我们大队使劲呢?”王大龙不悦,“再说了,你当钱进是马主任那号睁眼瞎?那小子在市里学过会计,账本倒着看都能看出毛病。”

“他还学过会计?”李卫国问道。

王大龙煞有其事的点头:“对,我托人打听过,他还干过老师呢。”

“会计最不好糊弄了。”好几个人都跟牙疼一样开始吸气。

仓库里头又开始沉默。

沉默像湿棉袄似的裹住众人。

韦全民突然指向李卫国:“我知道,你那里有一种褐色的瓶子,里面装着给牲口用的镇静剂,我听你说过,人喝了会死的。”

李卫国一下子蹦了起来:“日你吗,老韦,我没害过你吧?你想要我的命!你想要咱所有人的命!”

见众人变色,韦全民赶紧补充:“不是真要下药!就说库存盘点错了,把这些药当消化药水发给了生产队喂牲口……”

“然后呢?”李卫国阴沉着看他,“然后等着钱进带人查账?”

“我求求你,别出馊主意了,要是没有主意就闭嘴听人家说,别他妈出馊主意!”

“要我说咱还是老实点吧,还是等马主任露面听他指挥吧!”

“可马主任那边呢?谁能联系上?”赵泽安吐出口烟,烟雾在潮湿的空气里久久不散。

暴脾气的韦全民此时也萎靡了:“唉,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啊。”

陈楷纠结过后说道:“要我说,咱们老老实实熬过春耕,然后跟马主任的事……”

他做了个切割手势。

李卫国问道:“最后呢?最后咱怎么办?”

陈楷低声说:“没听过那句话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当红军!”

“咱人民军队是正义的部队、是人民的部队,人家不收汉奸啊。”徐平突然说。

韦全民想捞茶缸砸他,一捞捞了个空,只能骂娘:“你说谁汉奸呢?咱顶多是、是他马德福的马前卒,再说就算他马德福跟钱进的矛盾也是人民内部的矛盾……”

他正说着话。

仓库的小窗户跟被人拍打一样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几个人全吓出冷汗来了。

结果只是突然风大,卷着水珠砸在了小窗上而已。

李卫国害怕了,说道:“风紧扯呼吧。”

陈楷也点头:“今天先到这里,反正该干什么咱们已经有数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首先是把马主任叫回来,这样,这件事由赵泽安你来办。”

然后他就拉开门先走了。

赵泽安:“日你娘!”

其他人也穿上雨衣或者蓑衣纷纷离去:“赵泽安,你来办。”

赵泽安:“老子挨个日你娘!”

一行人离开仓库各奔东西。

阴云又厚重了一些,天色黑漆漆的,显然这场雨今天停不下了。

李卫国回到医药站后眼珠子一个劲的乱转。

他背着手在房子里转来转去,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前些日子钱进过来盘货时候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马主任靠不住了。

钱主任上台了。

他最终一拍手掌,决定先下手为强:老子要投钱主任。

正好下大雨的缘故,公社冷冷清清,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

他盯了供销社门口一会,发现确实没人去买东西,便又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出门去了。

雨丝在供销社门前的灯光照映下,像一蓬蓬水银扎进泥地里。

李卫国踩着水洼小跑,裤管溅满泥点子也顾不上。

他从后门进的供销社,直奔主任办公室去敲门。

结果指节刚碰到门板,里头就传来清朗的声音:“进来吧,李站长。”

李卫国心头一颤。

怎么回事?

钱进怎么知道是自己在外面?

难道他在监视我们?

李卫国心头浮现起一个叫人惊恐的念头。

钱进倒是没监视谁,他手里只有张爱军自己,派不出去。

不过李卫国是从后街来的,主任办公室后窗能看到后街情况。

今天一直下雨,街道上没什么人,刚才钱进一眼就看到急匆匆赶来的李卫国了。

李卫国此时心乱如麻。

他推门进门,却差点被门槛绊倒。

灯光下,钱进恰好正在翻看春耕物资调拨单,蓝工布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

“钱、钱主任。”李卫国摘下斗笠解开蓑衣,满脸赔笑,“这天气您还在忙呀?您真是尽忠职守、兢兢业业……”

钱进用钢笔尾端点点账本:“不能不忙,春耕是国家民生、人民生活的命根子。”

“几个大队报上来的尿素需求量,跟库存对不上。”

然后他猛地抬头看去,目光像两枚钉子往李卫国身上扎:“李站长冒雨过来,是医药站缺什么物资了吗?”

雨水顺着李卫国的裤脚在地板上积成小洼。

他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一跺脚大声说:“我是来向组织坦白的!”

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又赶紧缩了缩头说:“钱主任,我有事……”

“先等等。”钱进不动声色的将办公桌后一台机器捣鼓了一下。

像是收音机。

钱进说:“你继续说说。”

李卫国好奇的看了眼收音机又说到:“是这样的,钱主任,我要举报,举报陈楷、韦全民他们、他们正在密谋破坏春耕工作!”

“我要举报立功,我要为民除害!”

说着他还把贴在怀里的一张信封拿了出来。

信封里滑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好几个人的签名和红手印。

钱进展开一看,标题赫然写着《关于抵制钱进错误工作行为的联合声明》,落款处竟然还有马德福!

也就是说这份声明是几天前的东西了。

“这是我在王胖子食品店里翻出来的东西,今天刚翻出来就给钱主任您送来了。”

“另外今天还发生了一些事,我必须向您汇报……”

“陈楷要把结块的肥田粉当化肥发,韦全民准备在调拨单上做手脚。”李卫国越说越快,唾沫星子溅到账本上。

“王大龙最恶毒,说要往煤油里掺汽油!”

钱进突然笑了,手指轻叩桌面:“李站长不是也按了手印。”

“我一直是忍辱负重当卧底啊!”李卫国急得去掏衬衣口袋,拽出个小本本,“您看,他们说话我都记着呢!”

翻开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今天密会时候的一些信息,什么“8:45陈楷说肥料掺沙子”、“8:51王大龙骂钱主任是县领导的狗腿子”等等。

钱进盖上这封信站起身,吓得李卫国往后一仰。

“李站长,坐,到桌子这里坐下。”钱进从铁皮柜里取出个新搪瓷杯,沏了杯浓茶推过去,“我看你记载的内容里,还有同志说马德福会王者归来?”

“什么王者归来?”刚坐下的李卫国一愣。

钱进说:“就是他还能回来当主任。”

李卫国双手捧住茶杯取暖,一听这话茶水却泼了大半在桌面上《人民日报》上:

“那、那是韦全民瞎吹!马德福他哪能回得来?是吧,钱主任?”

要是马德福回来,他可就完蛋了!

从他今天踏进办公室大门起,全公社没人比他更希望马德福完蛋的。

马德福的小心眼他可是清楚的很,让马德福知道他李卫国背叛了马家军,他能打断李卫国两条腿!

李卫国抓住机会举报马德福:“韦全民偷偷给马德福老婆送过很多东西,这事我能作证!”

钱进不说话,笑吟吟的看着他。

雨水砸得瓦片叮当响。

静听春雨声。

李卫国这边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一狠心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抖擞出来:

“马德福平日里贪污受贿,就拿他走之前说吧,他还克扣了下发给大队的兽用青霉素,藏在我医药站里,准备那啥,就是准备以后他带到市里的黑市去卖掉……”

钱进拿出本子和钢笔递给他:“别光说,要写下来。”

终于完成了对马德福的致命一击!

他得知马德福没有被开除后还挺郁闷的,琢磨着怎么能想办法钉死这货。

金海三人确实支持钱进,确实愿意跟马德福划清关系,奈何三人以前也不是马德福的心腹,所以他们并没有马德福犯罪的具体证据。

另外就算他们能接触到,他们也不敢记录下来。

一旦暴露那会惹上大麻烦的。

赵大柱和金海都是本地人,不图晋升,只求工作安稳。

刘秀兰是个小姑娘,更不敢得罪领导。

所以钱进要破局确实需要二级分销站这帮人。

他还琢磨着怎么去收拾这些人,寻求突破口呢,结果李卫国主动送上门来了!

李卫国写了几段内容交给钱进,然后点头哈腰还在等候对方发号施令。

先前蓑衣漏进脖子里几滴水,他一直没注意,此时衣领里的水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凉得像活蛇。

方才仓库里他表现很勇猛,“跟钱进那小子斗争到底”的声音就他喊的响亮。

但如今他可变了想法,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自家地窖里那两箱发烫的青霉素。

只要钱进一声令下,他愿意冒雨把青霉素给各大队送过去。

结果钱进又不说话了,看了他写的内容后脸上露出冷笑,似乎对他的态度不满意。

李卫国心里暗叫苦也。

他掌握的马德福违纪行为确实多,可他同样在里面违纪了,要是写出来,马德福要完蛋,他一样得完蛋!

所以他只绞尽脑汁的写了一些,马德福和其他人共谋的贪污受贿行为,近两个把自己摘的清清楚楚。

“钱主任,我觉得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关于春耕各类物资保障工作,这是紧急情况。”李卫国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想转移话题。

他还拿出了切实的证据来论证论点:“西坪生产大队那边肯定挺着急,那里离咱公社最远,去年因为疟疾死了两头牛,今年春耕怕是需要牲口……”

钱进问道:“你能给他们保障上牲口吗?”

李卫国讪笑说:“春耕活累,天气又冷热不均,所以牲口容易得病,我能给保障上兽药,让得病的牲口早点治疗。”

钱进哼了一声。

他觉得李卫国太狡猾,还是得敲打。

于是他拍了拍笔记本说:“药物保障工作必须做到位,不光是兽药,还有人用药品比如葡萄糖。”

“那天我去你那里检查,怎么没有发现葡萄糖粉?”

李卫国这次挺直了腰杆:“今天县里供应的葡萄糖量不够,我全给各大队发下去了。”

“不过,”他又习惯性讪笑一声,“可能在双代店被克扣来着。”

“钱主任,双代店里头有不少坏人,像赵泽安、王大龙这些货色,他们全是那个马德福的一丘之貉……”

从老代销员赵泽安开始,他挨个点评各生产大队的代销员。

在他口里没有好人。

钱进记录了不少黑料。

不过真真假假不好说。

等李卫国喝了一杯水说完了,他把笔记本推过去:“那你签字摁手印吧。”

李卫国支支吾吾。

钱进笑了:“不签字也没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李卫国唯唯诺诺的笑:“对对,钱主任说的对。”

钱进将桌子旁边的录音机拿过来,翻转录音带按下播放键:

“是这样的,钱主任,我要举报,举报陈楷、韦全民他们、他们正在密谋破坏春耕工作……”

是自己的声音!

李卫国当场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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