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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都市 > 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 第32章 如果你成为了仓储运输部某大队的大队长(求月票)

路长帆回到家的时候刚刚天亮。

他绕路去国营早餐馆买了平时舍不得吃的肉包子,自己先狼吞虎咽炫了一个,再拿起一个后犹豫了。

家里河东狮太猛烈,平日里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他不敢背着妻子偷吃东西。

尽管他认为买包子的钱都是他赚的。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再吃包子,缩着脖子钻回了机械厂工人新村。

此时怀里的油纸包还在散发热量。

黑市残留的乱七八糟味道粘在棉袄上,混着肉包子的荤香,引得楼下流浪狗一个劲尾随他抽鼻子。

“去,这畜生!”路长帆捡起块砖头狠狠的砸在狗身上。

流浪狗呜咽着离开,见此路长帆脸上露出笑容。

自己可不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三号楼的苏式红砖墙上,‘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标语被煤烟熏得发黑,他跺了跺脚底的雪走进楼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死九条巷里了呢!”妻子向红叉腰堵在门口。

路长帆习惯了这种训斥,但他今天觉得自己可以硬气一回:

“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去了黑市?”

“快回家,别让人知道咱家的事。”

向红鄙夷的看他一眼:“去过黑市怎么了?现在十家有八家去过黑市,你看人家谁害怕来着?”

“你就是胆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没有出息。”

儿子向明闻声出来:“就是,爸,我都跟同学一起去过黑市了,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我同学说农村集市也那样,人家农民都不怕。”

“去去去。”路长帆脸拉长了。

妻子训斥他也就罢了,现在上高中的儿子也敢瞧不起他了。

真是反天了。

不过反就反吧……

向红看到儿子高大宽阔的背影露出个笑容:“幸亏儿子随我不随你,要是随你,咱这家子算是完蛋了。”

路长帆回到家里,摸出油纸包的动作像掏心肝。

他把九个包子在搪瓷盘里摆成莲花状,松软的包子皮还散发着热气,向明眼睛顿时亮了。

向红的父母闻着荤香味赶来。

但向红还没动,没人敢吃饭。

路长帆去了卧室,主动掏出钱来。

向红数钱的手指快过车间流水线,十五张大团结在床上铺成扇面:“怎么回事?才一百五十块!”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上手就去掐路长帆:“那是兑换票不是寻常的购买资格票!”

“我打听过了,寻常的兑换票就能卖二百六七十块,这还是带加快轴的新型自行车,你给我就卖一百五十元!”

“是至少五百元!”路长帆又掏出一卷外汇券砸在床上。

“我费了很大功夫找了个大客户,搞到了这个东西,足足二百元的这个东西!”

看到花花绿绿、不同面额的外汇券,向红心花怒放。

她几乎是扑上去抱起了这些外汇券:“好东西呀,老公你真棒你真厉害,竟然搞到了这东西。”

“一五一十……哈,真是二百元的外汇券!”

“哎呀这次好了,就昨天我们车间的荣霞还跟我装呢,拿着十元外汇券跟我说她家里有什么洋亲戚,这次我拿十张十元外汇券给她看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老娘面前装!”

路长帆拿起罐头瓶里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皱眉:“凉了。”

“我给你倒热水。”向红变得殷勤起来。

后面两口子满面春风的出来。

向明着急的说:“妈,赶紧吃饭吧,我还得去上学呢。”

向红笑着说:“吃、吃,咱们都吃。”

她麻利地拿了8个包子,一人给分了2个,最后一个甩进路长帆掉了漆的铝饭盒。

路长帆不满的说:“凭什么我就一个包子?”

向红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眼,你想跟老娘玩心眼,告诉你,早得很!”

“谁家买包子会买9个而不是凑整买10个?肯定是你买了10个包子自己吃掉一个了!”

路长帆心虚,嘀咕说:“人家这一笼屉就是剩下9个包子了。”

向红不理他,说道:“厂里下月要评先进,得给主任送两瓶好酒。”

她舔掉指尖的猪油,瞥见丈夫闷头吃包子顿时生气:

“听不见我的话吗?”

路长帆无奈的说:“听见了,问题是去哪里搞两瓶好酒?”

“我跟你们说过,对魏家那小子好点,他现在去供销总社上班了,以后咱家有的是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他是去当老搬,”向红撒泼似的掐腰,“一个老搬有什么用?让他帮家里搬冬储菜、搬煤吗?”

路长帆解释说:“他是老搬没错,可他有领导有同事,那些人在港口码头的有关系。”

“今天我去黑市就听到不少人说他们在港口的亲戚上了洋鬼子的船兑换到了好东西……”

“妈,我要带包子给刘建军!”向明多抓起一个包子往书包里塞。

结果书包一抖掉出来一本撕破的《数理化自学丛书》,里面有女同学照片飘落。

向红抄起鸡毛掸子抽在儿子背上:“小兔崽子,你是带包子给刘建军还是给这个姑娘家?告诉你,小小年纪别不学好!”

向明鸡飞狗跳跑出去。

向父慢条斯理的说:“长帆啊,你王叔的闺女在食品厂上班,傍晚你去送条大前门,她准有办法给你捣鼓两瓶好酒。”

跑出去的向明突然叼着包子又冲进屋里,说道:

“对了妈,李卫东他爸给他买了一辆大永久,现在他去夜校念书可方便了。”

“咱家不是也有个永久自行车的兑换票吗?我想……”

“你想个屁。”向红不耐烦的挥舞鸡毛掸子,“小孩骑什么自行车?让李卫东驮着你不就行了?”

他们家里头正在闹腾,铁门忽然被拍得震天响。

向明不高兴的去拉开门喊道:“谁啊?拍坏门你得给赔!”

门打开,十二月的穿堂风顿时涌进来,吹的门后《领袖同志去安源》的油画一阵摇晃。

“泰山路治安所的!”程华的翻毛皮鞋碾过门槛结的冰碴子,皮手套拿出个执勤簿给一家人看。

好几个人呼啦啦闯进来。

王东故意撑开双臂走路,武装带蹭过五斗柜发出脆响,这是他跟保卫科的师傅学的招,显得威严。

向红疑惑的盯着他们:“泰山路治安所?我们这里是少华山路,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路长帆却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刚从黑市回来……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穿着蓝色制服的徐卫东又亮出了自己的红袖章:

“打投所的,我们和治安所联合办案,这里是路长帆同志的家?”

路长帆吓坏了,哆嗦着双腿站起来,哆嗦着嘴唇说:“是是,那那那……”

“闭嘴!”向红虎气的瞪了他一眼。

她故意把搪瓷痰盂踢到程华脚边,一股子怪味传出来,呛得治安员直皱眉。

徐卫东伸手指向她:“哎哎哎,你这个女同志什么意思?抗拒执法是不是?”

“行,要不然别在你家里废话了,跟我去单位,是去打投所还是去治安所,你自己选一个吧。”

向红掐着腰说:“告诉你们,现在是77年不是67年,你们休想一句话就把我们工人给带走!”

“我们一家都是光荣的工人,犯了什么罪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徐卫东看向后头的钱进。

老哥你说的对。

这家的老娘们是真虎啊。

向红此时也看到了钱进,顿时嚣张的喊叫起来:

“好啊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老搬!你们还冒充起了国家干部,我要报警,我要抓你们!”

钱进索性亲自出马,说到:“那你赶紧去报警,正好我们几个单位联合执法还感觉力度不够呢。”

“二百元的外汇券啊,这可是够吃枪子的经济大案!”

听到这话向红也虚了,她虚张声势的喊道:“你说什么?怎么净说些我们不懂的话?”

钱进用钢笔帽敲了敲柜子:“不用装腔作势也不用演戏,我们这些单位要是没有掌握证据是不会随便进老百姓家里执法的。”

“我们不来虚的,你们也别以为我们是要诈唬你们。”

“事情从早上开始说吧,我们治安突击队抓捕了一名杀人犯。”

他拿出张照片拍在路长帆面前:

“这个人是一名惯犯,他擅长将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结合起来。”

“根据我们调查所知,他最常用的手段是去黑市找一个有好货的投机倒把分子,然后花高价抢购这件好货。”

“他以此来寻找富有的家庭,接着会尾随收了自己钱的投机倒把分子,等到时机合适就入户杀人,把钱再拿回去……”

路长帆只往照片上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倒在椅子上。

照片上这个人的样子他太清楚了。

戴大墨镜、穿西装的光头青年,正是此人用二百块钱和二百元面值的外汇券买走了自己的自行车兑换券!

钱进继续说:“算你家里命好,他本来已经踩好点准备找机会进你家行凶的。”

“但是我们已经追查他已久,为了防止他危害人民的安全,先前动手将他给办了。”

“根据我们对他进行的突击审讯所知,他今天早上在黑市跟你路长帆同志进行了交易……”

“瞎说!我家老路今天没出门,不可能去黑市!”向红抢着喊道。

说实话,她听了钱进前面的话后害怕了,没想到社会上还有这么险恶的事情,还有这样狠毒的坏人。

可听完全部的话她松了口气。

原来这坏人已经落入法网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结果门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向红你这不是瞎说吗?你家老路没出门那谁去买的肉包子?”

是个倚着门口看热闹的中年胖妇女说话了。

她继续说:“今早我在我家门后都听到了,你家老路确实去黑市来着。”

“我还听见他让你小声点,你说现在十家有八家去过黑市,怕什么……”

“闭上你狗嘴!”向红跟受到挑衅的母老虎一样扑上去要打架,“你这个破鞋还敢到我家门口来?别脏了我家的门槛!”

钱进一甩头,王东上去一个擒拿手把向红给拿下了:

“这里正办案呢,少给我呜呜渣渣的!”

他知道进入保卫科后需要好身手,所以前些时间拜了张爱军为师,天天勤学苦练擒拿手。

如今终于有了展示机会,他擒拿的毫不留情。

向红父母见此赶紧上去闹事,哭天抢地、撕头发扯衣服。

程华亮出了手铐:

“我在此警告各位同志,谁再扰乱我们刑侦工作,那就等着戴上银镯子去吃牢饭吧!”

向红喊道:“政府我冤枉、冤枉呀!你们不能听信那个破鞋的话,我们两家有仇,我和她有血仇,不信你问问其他邻居……”

钱进不耐的说:“不用问,以你家里人的德性,你们怕是跟全楼的人都有仇。”

胖妇女笑道:“哎呀,同志你说的可太对了!”

钱进示意她安静:“女同志,你围观是可以的,公民拥有我们治安队伍执法时期的知情权。”

“但是在我们没有请你发声的时候,你尽量不要说话,不要打扰我们执法工作,好不好?”

胖妇女急忙点头:“对不起,领导,我不乱说话了。”

她只要能看对门向家的热闹就行。

钱进去对失魂落魄的路长帆说道:“路长帆同志,你因为涉嫌投机倒把和参与黑市经营业务被逮捕了。”

“不必抱有侥幸心理,我们不是因为你们某位邻居或者哪位同志的话而确认你从事了非法活动,而是有确凿证据。”

他又拿出一张照片给路长帆看:

“这是我们从杀人犯手中得到的一张照片,这里面的人是你吧?”

路长帆看着自己身处九条巷的场景,当场流出眼泪:

“政府,我我我都承认,我认罪,我争取宽大处理!”

钱进说道:“你这个态度很对,现在首先是把赃款交出来。”

“根据犯人交代,他是用400元钱和200元面值的外汇券买下你的自行车兑换券,那么请你把……”

“什么?!”向红又喊起来,“四百块钱?他瞎说,明明是150块钱!”

钱进直勾勾的盯着路长帆。

路长帆惶恐的说:“是200元、是200元,真的是200元不是400元!”

向红的双眼瞪成了斗鸡眼:“你马哥臭必,路长帆你敢糊弄我!”

钱进不耐烦的说:“你们不用演戏了,你们糊弄不了我们。”

“现在我们上门来调查你们情况,肯定是已经证据确凿。”

“你们演戏是没用的,这赃款必须追回,如果你们不愿意配合我们追回赃款的工作,那么就属于抗拒执法。”

“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坦白我真的坦白。”路长帆着急的说,“可我真的只收了两百元呀!”

钱进懒得多说,对徐卫东说道:“你带走吧。”

徐卫东顿时精神焕发。

终于可以在熟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执法英姿了。

亮个相吧,小宝贝儿!

他将打投所的手铐给甩了出来。

向家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

随着徐卫东开始拿人,向红终于不横了。

她迅速冒出眼泪,跟变脸似的开始哭哭啼啼:

“同志同志,你跟我家外甥是同事对不对?咱们是自己人呀!”

路长帆闻言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什么?他跟谁是同事?是跟大雄是同事吗?”

钱进摆手:“我们正在执法,你们的行为属于感情行贿,这是罪加一等的犯罪行为。”

“来,交出赃款,跟我们去单位。”

门口响起鼓掌声。

其中中年胖妇女股掌声音最是热烈。

这楼里好几个人被引来看热闹。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都是被向红的大嗓门引来的。

这种情况下钱进不可能徇私枉法,直接一挥手,徐卫东接手。

向红还想求情:“领导别这样,领导咱们一家人……”

路长帆却陡然爆发:

“草你亲娘亲老子!向红,老子一辈子毁在你家手里!”

“早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别收大雄的兑换券别收人家好不容易立功得到的奖励,结果你非要你非要你非得要啊!”

“拿了兑换券我说咱换自行车,你非不让,你非让我去黑市他妈换成钱!你非逼我、你一直逼我,你害死我了啊!”

越说越是愤怒,他终于忍无可忍扑上去对妻子进行拳打脚踢。

向红长得也算膀大腰圆,平日里她能镇压路长帆并非全靠强硬性子和胯下软肉,还要靠她敢打敢拼的性子和过硬的拳脚本领。

奈何如今她被王东擒拿了,路长帆对她进行了无规则格斗,将她格斗的嗷嗷惨叫。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哄笑。

向家老两口想上前又被徐卫东和程华手铐威慑不敢动手,便只好撺掇孙子动手:

“向明你愣着干什么?”

“快去救你妈啊!”

向明悲愤欲绝,突然冲了上去。

徐卫东正要挡住他。

结果他冲向门口跑了出去……

钱进大开眼界。

首先,路长帆不愧是魏雄图的亲舅舅,两人这突然爆发的性子是如出一辙。

其次,向明真是个外强内怂的软蛋。

实际上向家全是软蛋,他们只能欺软怕硬。

以前欺负魏雄图那叫一个肆无忌惮,如今面对上门的执法机关软的像鼻涕。

一家人苦苦哀求。

钱进不管,先把钱和券给要了出来。

向红以为丈夫真卖了四百块钱,或者说为了能争取宽大处理她不敢跟钱进顶牛,反正她还真从家里翻出四百块交给徐卫东。

徐卫东开票。

这钱和外汇券都要先进打投所财务室再进国库,他们可一分不敢碰。

钱进没指望把这钱和券要回来。

反正他已经得到了自行车兑换票。

不亏。

或者从价值上来说他有点小亏,毕竟200面值的外汇券加两百元现金比一张兑换票的价值大多了。

但他不缺钱也不缺外汇券。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工具而已。

他之所以拿出200面值的外汇券是因为他之前查过,打投所根据涉案金额不同给案子定性不同。

从金额来说,涉案达到1000人民币级别的投机案要进行顶格处理。

涉及到外汇券的话,就是达到200面值级别的案子就得进行顶格处理!

后面事情不用他管,这是徐卫东的事了。

徐卫东查到一桩金额达到400元现金和200元面值外汇券的重案,这足够让他立下一功的!

路长帆作为直接作案人员、向红作为主谋和指使人员一起被拷走了。

看热闹的一群人欢呼雀跃,然后相关消息迅速从工人新村开始向外蔓延。

徐卫东路上问钱进:“那个杀人犯的信息怎么弄?”

钱进说道:“哪有杀人犯?”

徐卫东一愣。

钱进翻白眼:“那是我诈唬他的,我是在黑市看到了这桩交易,然后带你们来办案。”

“你到时候就跟领导说,是你今天一大早潜伏到了黑市里调查一件美元伪钞案。”

“结果伪钞没查到,查到了有人涉及关于侨汇劵的严重犯罪,然后你顺藤摸瓜把涉案人员给办了!”

徐卫东吃惊:“怎么还有伪钞案子?”

钱进将自己闯鬼市看到洋鬼子用伪钞糊弄工人的消息告诉他:

“我今天在黑市看到了有人用美元换钱,如果我没看错,他们手里的就是伪钞。”

“不过你跟你们领导说清楚,咱们的同胞都是受害者,要追究责任得追究那些洋鬼子的责任。”

徐卫东生气又无奈。

他们追究不了洋鬼子的责任,因为人家的船已经离港了。

钱进对此也无奈。

他其实一开始没看到洋鬼子们用美钞跟工人交易,毕竟他真正闯鬼市的时间不多,他知道那些洋鬼子手里有伪钞是在杂货2区交易的时候。

另外就是他还知道这些洋鬼子从事蛇头走线的买卖。

这买卖他没法举报,三个原因。

第一因为这不是人口贩卖。

是有些人想去美利坚打黑工赚外汇或者出去避难,他们掏钱给蛇头让洋鬼子把自己带出国。

如果钱进举报了这件事,那么这些人一旦被查下可就惨了。

此时要冒险去国外的多数是可怜人。

第二是洋鬼子们带着他提供的假古董文物呢。

要是港务局把这些东西查下了,一旦调查起来他这边也麻烦。

第三则是他要有个能拿捏贾有成的把柄。

根据他的估计,日后双方少不得还有冲突。

现在好歹是把魏雄图跟向家的冲突解决了。

算是误打误撞的一件事。

转过星期天是星期一,钱进去上班。

他到了班上直接将手表扔给了老拐:“拐叔,幸不辱命。”

老拐拿到手表眼睛一亮,赶紧仔细看起来。

看完之后他苦笑道:“这块手表跟我那块是一个牌子的,但这不是我的手表。”

钱进说道:“一样就行了,你戴着呗。”

“看起来那些洋鬼子坑走了不少咱们工友的手表,我委托的朋友不知道哪一块是你的,反正他只能弄回来这一块。”

胡顺子、二彪等人拍老拐肩膀:

“就是,小钱能找回一块手表就了不得了,要不是他你什么都没了。”

“你如果不想要这块表就给我,我乐意要。”

老拐赶紧收起手表:“没,胡工头,我没不乐意要,我就是说说情况。”

胡顺子不乐意了:“你看你的那个熊样,就好像我真会要你这块表似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问其他人:“我是那样的人吗?”

大家伙笑而不语。

你他妈当然是啊!

这还用疑问吗!

钱进干活之前先去海鸥亭看了看。

没有人来。

看来老韦还没把消息送过去,或者人家老师不愿意跟他合作。

他戴上手套准备干活,突然总社来了好几个人:“哎哎哎,哪位是钱进同志?”

钱进茫然举起手:“我是。”

其他人凑上来看热闹,互相咬耳朵:

“这不是政工科的人吗?”

“是,领头的是副科长付国成。”

“怎么了?小钱政治工作上出问题了?”

付国成招招手把钱进叫走,严肃的说:

“钱进同志,你跟我来一趟,去你们大队部办公室吧,我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钱进心里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了?

夜路走多了终于碰到鬼了?

政工科其他人没跟着去,而是留在了他们小队办公室:

“各位同志继续工作,但我们喊到名字的请来办公室一趟,首先是胡顺子同志。”

胡顺子心里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了?

老子贪污受贿的事东窗事发了?

可顶多是几包烟几瓶酒的事,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

他进入办公室后惴惴不安的坐下,又跟坐了弹簧似的蹦起来,急忙掏出烟递上去:

“领导抽烟,来,抽烟……”

“你直接抽吧,胡顺子同志,”一个工作人员笑道,“别紧张,我们叫你进来是找你询问几句关于钱进同志的事情。”

胡顺子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来查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

他关心的问:“钱进犯什么错了?”

几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胡顺子老老实实的说:“你们政工科上门,不都是因为这个吗?”

工作人员无奈笑起来:“我们不光负责调查你们犯错问题,还记录你们的立功表现和突出工作行为。”

“只是谁让你们平时立功不多、突出工作不多,偏偏是犯错多呢?”

“好了不废话了,先问问你对钱进同志的整体感觉怎么样?”

胡顺子平日里没少喝钱进送的酒,更吃过钱进请的大餐,前段时间人家钱进立功拿到奖品还折算送他礼物了。

这样他琢磨着自己一世英雄好汉,不能干出落井下石的丑事,就说:

“对钱进感觉怎么样?感觉很好!这小子是个人才,更是个好同志,可好了……”

工作人员们围绕他的工作和思想觉悟询问了不少问题,胡顺子拍着胸膛一个劲的说好话。

毕竟吃人的嘴短!

同样道理适合其他人。

尤其是今天钱进刚帮老拐要回来了手表,工友们更觉得他能量大、讲义气,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同事。

轮到询问老拐的时候,老拐直接激动的拉起裤子给他们看腿上手术后的伤疤:

“1955年7月那年的台风雨燕登陆,我在一线抢救物资连续工作14个钟头,最后被狂风卷起的拖钩扎到腿,抢救足足一天时间!”

“我腿上这道疤你们看到了,45公分的长度啊,我当时差点断了腿,同志们,我还能站起来当时是奇迹!”

“组织上给我立功,要调我当领导,可我拒绝了,我不愿意去,我是搬运工,一定要在一线奋战,流血流汗不流泪、有苦有乐没怨言!”

“这件事我的档案里记得清清楚楚,单位的老同志们应该也有印象。”

“我说这些不是表功,而是告诉你们我是什么人,也要告诉你们钱进是什么人,他就是我年轻时候那样的人!”

“你们要是听信一些坏人谗言要对付钱进,告诉你们,我们一线的同志不答应!所有有良知的同志不答应!”

工作人员们看到他激动的眼睛泛红、浑身战栗,赶紧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没有谗言也没有举报,只有表扬信!”

“前辈!老同志!你放心好了,我们不是要给钱进治罪,我们是来如实的调查钱进同志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拐说:“好人、好工人、好同志,一心为党为国为人民,他从不为自己考虑。”

工作人员飞快记下他的话,让他检查后签名按手印。

一个个工人进入办公室后又出来,大家凑在一起互相讨论,然后摸不着头脑。

钱进那边进入大队部办公室后更摸不着头脑。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付国成递给他一把椅子后就问他:“你在泰山路有带队工作的经验?”

钱进说道:“是的,我是泰山路劳动突击队队长,治安突击队副队长,所以有一点带队工作的经验吧。”

付国成笑了起来,问道:“你还是个校长?”

钱进摇头:“那都是大家对我的戏称,我看到现在很多青年同志想学习考大学,但是没有合适的学习环境。”

“于是就改造了街道的一所仓库,让大家伙有个能聚集在一起讨论学习的地方,然后有些人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仓库学校的校长。”

付国成抽了口烟点点头:“你拥有出色的组织能力啊。”

“在仓库学校你给学生们出题,今天组织上也要给你出一道题。”

“你看一下这张试卷,你有一个上午的答题时间,但我要提醒你,答题时间越短越好。”

说着他打开公文包,将一张纸递给了钱进。

钱进飞快的看了看。

确实是一张试卷,题目很杂乱,跟要参加高考一样。

有涉及到搬运货物、安排人手的数学题,有关于物理知识和化学常识的基础题,最后甚至还有一篇作文:

如果你成为了仓储运输部某大队的大队长,请从宏观和微观两角度阐述一下你将如何带队,如何缔造出一支精英队伍来!

另外请谈一谈文化进步与科学发展会对仓储运输工作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作为一名大队长又该如何应对这些改变?

看完这道题钱进产生了一个很荒谬的联想。

他震惊的看向付国成。

付国成没看他,走到门口去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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